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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蓬莱降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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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星无月,漆黑的天空里,不见丝毫的光明。
风狂雨骤之下,屠苏与陵端二人并未寻找到师弟的踪影,两人沿着海滨来来回回的绕了两遍,陵端心下微沉,这般急促的风雨,又有病人需诊,师弟怎会迟迟不归,莫非真的出了状况?
他便将此番说法说予屠苏听了,屠苏亦觉有理,遂道:“既然找不到师兄,你我便往事发地点过去,或可找到线索。”
陵端点头,“亦可,且不管那蓬莱到底是人间仙境,抑或是人间地狱,你我都需小心提防,以免中了奸人之计。”
屠苏立于飞剑之上,并不回头,只将手绕回来,在他身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他放心。
这细致温情的动作让陵端心中一暖,于是将身子偎了上去,伸手环住屠苏。
任凭脚下波涛万丈,风起雷暴,二人的心里却丝毫不觉畏惧。
剑光巡移了百里有余,便可看见前方,一点淡漠的金色悄悄点亮了一方天空,随着距离越拉越近,另一方天地便完全的显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巍峨有如琼华仙府的翠绿岛屿,悬空矗立在海浪之中,淡淡的金色光芒已经完全显现出来,在它照射之下的天空中,山峦起伏,林泉草木无一不盛,轻而飘缈的白烟笼罩在山峰之间,数十道九曲瀑布自上而下,银须垂挂,落入一方小潭,波光如洗,鲜明奇翠,碧色缤纷,宛如画中的桃花源。
四周沉寂安宁,不见丝毫人的踪影。
陵端曾见过许多秀丽的化外之境,昆仑天墉雄浑壮丽,世外仙宗清灵妙境,乌蒙灵谷细腻温情,但那些美景与此地相比,皆不能及。
他惊讶的看着眼前一切,连话都忘了说。
与他之反应不同,屠苏警惕的看着周围,伸手将焚寂召至身边守卫着,“陵端,不可被幻境迷了心智。”
“这便是蓬莱么?”
陵端回过神来,他前世早亡,不知欧阳少恭是如何将屠苏与焚寂魔化成了一体,之后又杀上天墉屠城的,但很显然,是在蓬莱一战之后。
还好,他这一世全力挽救,才杜绝了屠苏入魔的可能。
“不管是不是,你我这一路来都是残败之景,只有这地方完全不同。”屠苏沉吟着,望了望那轮灿烂异常的日阳,“事出反常必有妖异,小心为上。”
陵端尚未来得及答言,双足已落到草地之上,忽闻一声绵延啸吼之音响起,仿若龙吟一般,不同以往的是,这啸声令人听了不觉惊魂恐怖,反而令人心神一静,耳清目灵。
这些年遭遇怪异的生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早已习以为常,屠苏将手一起,焚寂幻化天芒,在周身设下一道淡红结界,一为屏断音波震荡,二为防备突遭偷袭。
那龙吼之声却没有半点示威的意思,随着一点尾音渐渐散去,前方人影忽现,两人凝目看去,一名翠衣女子袅袅婷婷的现身来,观身形不过二八年华,对着二人敛袂为礼,“两位仙师,我家主人有请。”
“欧阳少恭在这里?”陵端问道。
那少女微一颔首,“回仙师的话,正是。”
陵端望望屠苏,屠苏眉眼沉着,并不多话,陵端便又问道:“在何处?”
那少女却不答他此言,只是恭敬的道:“仙师去了便知,我家主人已经知道二位的来意,还请两位随小婢前去,自可分晓。”
两人对视一眼,均觉一路而来的疑惑即将得到解释,于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一路上,所见的花草不下百种,似将四季混为一统,如此颠倒时空的现像,令两人不禁暗暗皱眉。
陵端看着眼前的少女,面色雪白如纸,不见丝毫润红,言语动作虽与常人无异,但整个人却是冷冰冰的没半点人气,显然不是活人。
他是修行之人,自然明白大道尤重顺其自然,人处天地间,自当遵从天时,顺应天命。
如此逆反时序、祸乱晨昏的做法,后果岂是一人一身所能承担,更何况,蓬莱现世造成了多大的水患,害了多少无辜之人的生命?
思绪便有些滞迟,思忖之间,脚步自然迟缓,屠苏察觉异常,握他一手,问道:“怎么了?”
“无事。”陵端轻轻摇头。
说话之时,绿衣少女已将两人带到一处雪白奇石搭建的广厦之间,这里早已设下花果琼浆,便请两人坐了,之后道:“两位仙师暂且在此稍息,我这就去请我家主人出来相见。”
屠苏见她有礼有节,不好冷颜相对,便道:“有劳了。”
拉着陵端坐了下来,那少女行了一礼,飘然而去。
“这岛上五行紊乱,阴阳颠倒,显然是逆天的存在,”屠苏低声道,“再加上刚刚那位似人非人的姑娘……你我需小心为上。”
陵端点头。
这个岛,名为蓬莱,景如仙境,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神秘的空间,与他俩所在的地域完全不同;灵鸟阿翔早先一直在二人身前身后徘徊,可到了这岛屿的不远之处,便即显出惊惧之意,远远的离了开去,若非此行就是为了得到答案而来,屠苏是绝对不会让陵端上岛来的。
两人一问一答,时间悄然流逝,片刻的功夫,花影轻摇,一道素衣人影由远而近,分花拂柳而来。
抬目一看,那男子身负古琴,含笑而来,容颜俊秀清灵,不是欧阳少恭还是哪位?
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他身上多了一种凛然脱俗的仙灵之气,气质更胜过往。
“你是……”
明明眼前之人是熟悉的脸,陵端偏偏觉得他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你们可以唤我少恭,也可唤我太子长琴,都无妨,如今魂体合一,前世的记忆已完全恢复过来。”欧阳少恭挑唇轻笑,落下座来,与两人遥遥相对,举起一只盛满美酒的玉杯,道:“新居落成,故友临门,合该剪烛联床,今日匆匆相见,只能以薄酒飨客,两位莫要见怪。”
陵端虽是心中有数,仍不免震了一下,屠苏将手轻在他的肩上按了按,眼望向对面之人,“怪不得你定要将这蓬莱现于世间,想必只有这个诡异的地方,才能令你之三魂七魄完全相融,是么?”
屠苏不管眼下所处之美仑美奂的景色,直斥为诡异之处,欧阳少恭也不生气,细长的手指拨弄着指间的杯子,“惭愧,长琴已是故世之人,原本便不该存于世间,而一半的魂魄又被铸入凶剑之中,若非蓬莱之内时空静止,我亦无法将收散分离千年的魂魄,拖延至今,让两位小友见笑了。”
屠苏挑眉道:“只为你一个人的存世,便要将天下苍生置于汤鼎之内么?逆天而行,岂有不遭天谴之理?!”
欧阳少恭仍是不为所动,只将眼抬起:“若说逆天而行,尊师紫胤真人难道便可例外?身为修道之人,当以众生为念,但他明知焚寂之剑会令苍生蒙难,却仍然要强留你之性命,难道就不是逆天而行?身为剑仙,更该绝情断欲,可他却为了一己私情,与凡人媾和,将仙元分给寿终之人,断了修神之道,这岂不也是逆天而行之事?!”
屠苏听他这般诡辩,辱及自己天人一般的师尊,不由立起身来,斥道:“住口!我师尊超凡脱俗,实乃上窥天道之人,岂与你这等枉顾苍生性命的逆仙相同?”
场面一下子僵持起来,陵端见一向冷静的屠苏也会如此动怒,自然不能坐视,也跟着站了起来,手按上元阳之身。
“逆仙?”欧阳少恭展眉一笑,却是冰冷刻骨,“往事俱如烟云,如今我已不再是那个擅弹琴曲的仙人,而即将成为蓬莱国的永恒之主!你们这等食古不化的修道之人,岂能明白我的理想?”
陵端上前一步,站在了屠苏的身前,两人并肩而立,陵端道:“欧阳少恭,世间七大灵脉已被你毁了六处,以致凡间无一处净土,如今你又强行让本不该存于世间的蓬莱降临,引发海难天灾,还不知悔改?”
“那又如何?凭你们俩这一点点微末的道行,能奈我如何?”
欧阳少恭笑了笑,广袖轻抬,将杯中酒水泼到了脚边花丛之处,空杯反置,杯口落在小几之上。
屠苏也不与他客气,伸指一招,焚寂剑旋空而起,冽冽生寒,“欧阳少恭,为无辜之人偿命来!”
“世间谁又无辜?!”欧阳少恭沉下脸来,伸手放上古琴之身,缓缓织动手指,随着琴声响起、一字一句的道:“我为长琴之时,三魂七魄遭人硬生生分离,失却命魂,不得投胎、不得轮回,为活下去,只能抢夺他人、甚至畜生的□□与魂灵。渡魂换身,稍有不慎便要形神俱毁,那种滋味你们可曾尝到过?!我的妻子因我而死,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这种生离死别的痛,你们可曾经历过?!”
他眼看向屠苏,眸光更冷,甚至有些凌厉:“你虽然只有一半魂魄,但你自幼有师父疼爱,有师兄弟照顾,有爱人舍命相救,你甚至连魂魄都可以铸全!你可曾经历过真正的绝望!”
“绝望么?”这一番毫不留情的言语,令屠苏白了脸色,他微微闭目,点了点头,道:“我自幼被人害的毁家灭族,算不算?恩师为了救我,耗尽修为、以致三年才能出关一次,我却有心无力,这样的痛苦算不算?铸魂虽使我重生,却令我的母亲魂飞魄散,灰飞烟灭,让自己心爱之人功体尽毁、饱受伤病相思之苦,这些又算不算?”
陵端默默的听着屠苏的话,感受着他的情绪,听到后来,心下重重的疼了起来,目光也变的温柔无比。
屠苏……
欧阳少恭弹琴的手顿了顿,轻抚过嗡动的弦丝,似在平复自己的心绪,微微眯起的眼里,窥不出丝毫的意向:“没错,你本是我的一半魂魄载体,自然与我同样,永生永世都是被命运束缚的可怜之人……”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来,宽大的袖袍随风轻摆,愈显一身萧瑟凄凉,“你们走罢,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蓬莱之事原本与你等无关,莫要再来了。”
陵端缓缓将元阳剑抽了出来,对上他,“欧阳少恭,不,应该叫你太子长琴,也许你的遭遇的确不幸,但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同样不幸,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我二人今天便要你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哈,当真荒谬,凡人如何动神威?”
欧阳少恭微微一拂袖,随着他的动作,强大的灵力威压下来,陵端与屠苏只觉天地一片浑沌,整个意识空间顿时陷入无底的深渊!
太古神威,岂是凡人所能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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