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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情义两难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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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天阁外,众位真人心神凝定,同心同力,将手中道印发挥到最强,悬空结起的莲花光阵散出道道光华,映人眼目,难以睁开。
紫胤真人遥遥望天,眉宇凝重。
他隐隐察觉有数十股邪恶灵力,正自四面八方涌来,五浊横空,吞蚀昆仑清气。
半刻之后,天边澄澈的碧空阴云翻滚,煞气逼人。
“来了。”
紫胤真人手指一弹,一点白光射出,划空而下。
站在山下阵眼之内的芙渠见白虹经天,将手中所制之物一角抛起,喝道:“晴雪!”
这几日她与幽都双姝相处的极是愉快,便请她二人出手帮忙,风晴雪得知好友铸魂之事,自是义不容辞,与双双二人帮忙芙渠连夜赶制,终于将所需之物缝制出来,此时分别执于手中,听见芙渠的声音,便依之前议定之法,同时将手中葵帐抛出,以幽都秘法制出的四个人形隔空托起,往峰顶遥遥而去。
紫胤真人沉声道:“掌教真人,不可让葵帐触到法身。”
涵素真人几人也知道这污秽之物极是厉害,各自撑起身前法伞,遮住己身。
葵帐受幽都法术牵引而上,飘飘荡荡,来到峰顶悬空凝立,旋转游移。
紫胤真人手执伞柄,轻轻一叹,被这葵帐污秽所冲,天墉城只怕要做半年道场,才能驱除干净。
正思忖间,昆仑山方圆百里皆被黑色的邪灵之力尽数笼罩,遮天蔽日,不见丝毫阳光。
邪煞阴寒刻骨,触物皆成冰霜,转眼已然漫至五峰之顶,莲花光阵已被撤去灵力,阵中的云天阁已无半点屏障,尽数暴露在邪煞之下。
募然之间,悬于半空的葵帐四角倒飞而上,血似的秽雾漫天漫地,散洒开来,邪煞触及秽雾,竟然难以抵挡半分,尽数被其吞没。
见此法奏效,众人各自欢欣不已,唯有紫胤真人眉宇凝重,眸底喜忧不明。
天地邪力尽涌于此,只怕这区区一顶葵帐,难以支撑,嗯……
云天阁内,三人各怀心思,难以言述。
屠苏双眼通红,一手制住陵端,“娘!屠苏决不同意,我宁可化灰,也不要娘魂飞魄散!!”
“屠苏!你当真要做个不孝子么?”韩休宁语气不重,意思却很坚决。
“娘……”屠苏颤声道。
韩休宁正欲说话,却见阁外暗沉,秽血冲天,与邪煞互相吞蚀,已成胶着之势,情况已不容延误下去,匆匆一挥袖,“再不听娘的话,便是不孝!”
屠苏起身跪下,磕了三个头,沉声道:“屠苏不敢,但唯有这一个要求,屠苏绝不答应!”
“你……”韩休宁不禁为之气结,正僵持间,陵端急问道:“伯母,可否由陵端为屠苏……”
屠苏一震,向陵端看去,韩休宁摇头,“不可,你二人虽然同心,却未……再说,伯母又岂能让屠苏为你伤心?”
陵端不由自主的望了望屠苏,内心痛极,不由闭目难言。
屠苏轻轻携他一手,任由焦雷在头顶来回翻滚,丝毫不动容:“屠苏宁可自己死,也不要失去你们任何一人。”
韩休宁见他二人情态,不由长叹一声:“那好吧,娘也不想让你遗憾,既如此,也是屠苏命中该着,天意难违。”
说着,便起了身来,撤去所施法阵,又走了回来。
“娘,若是屠苏有来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生养大恩……”星火渐微,屠苏已有些力不从心,魂魄离散,人也混沌起来。
陵端见他情形,已知不妙,伸手拈他脉博,心下一惊。
屠苏气息愈发微弱,双眼仍死死的看他,一字一句艰难的道:“让我、让我在你……”
话音未落,陵端便已明白,伸手将他扶到自己肩上,心痛如割,泪水潸然而落。
屠苏安下心来,精神愈发松驰,双眼似闭未闭,韩休宁伸指在他后颈一拂,屠苏身子一颤,动弹不得,他心知不妙,“娘……”
“孩子,好好的活着,”韩休宁手在他面上轻轻拂拭,语若清风,低呢轻喃:“在娘看不到的地方,好好的活着,这是娘对你唯一的要求!”
屠苏目中几乎滴下血来,嘶声厉吼道:“娘!”
韩休宁轻轻将他放于法台之上,两指凝力,在他额间点下三点,绽出三朵蓝色莲花,喝道:“陵端,执剑!”
陵端微微一颤,向她看去。
“陵端!”屠苏牙关发颤,咬的格格作响,“不要伤害我娘……”
陵端深感为难,看看屠苏,又看看韩休宁,“这……教我如何是好?”!
韩休宁迅速移开,幻出三道虚影,胎光、爽灵、幽精三魂尽悉游出,浮上半空,“陵端,我已逼出三魂,你不执剑,便是白白耗损了我母子二人的性命!”
“伯母!”陵端身子一僵,望着自己手中的剑,再看看濒临崩溃的屠苏,“可是……”
正于此时,惊雷一声,阁顶琉璃珠应声而碎,滚滚邪元直冲而入,被阵法一冲,凝于阁顶,翻滚如浪,择人欲噬,韩休宁疾声道:“来不及了,快!”
陵端勉强提起剑,却根本无法让剑摆正,却听耳边屠苏怒吼一声:“陵端!别让我恨你!”
他颤声回头,道:“这……”
韩休宁见状,蓝袖挥出,卷住那凉如冰雪,却又炽如炎石的长剑,轻轻一带,只听的‘嗤嗤’两声,袖角均被元阳所蚀,化为焦灰。
她乃阴灵,根本承受不起元阳剑至刚至阳之正气,若非紫胤真人在她身上施下护体道法,早已灰飞烟灭。
陵端身不由己,一剑便即挥了出去!
剑入灵体,虚幻空离,悬空三魂被剑意所催,逐一流到屠苏额上蓝莲之内,光芒微闪,随即消失不见。
韩休宁微微含笑,双手轻轻扬起,破碎的灵魂化出无尽如絮蓝光,纷飞似蝶,如星如雨。
“娘!!”
屠苏猛烈一挣,内元爆开受制穴道,喷出一口鲜血,他却毫无知觉,连滚带爬来到那虚幻的光影之旁,却已无法触到任何一点,他却不死心,仍然不停用手捞着,抓着,“娘啊!”
声若伤兽,悲鸣震天!
光影渐渐化为虚无,叮当一声,一枚玉符凌空落了下来,落在陵端脚边。
陵端轻轻拾起来,捧到屠苏身前。
屠苏不言不语,目光呆滞的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让陵端心一缩,“屠……”
话未完,已被屠苏推开,陵端猝不及防,一下跌坐在地上。
屠苏颤颤微微拾起玉符,将之拢于手心之中,猛的内心绞痛起来,喉间一甜,再次呕血,人便昏了过去。
陵端默默无言,将眼看向门外,邪煞已退,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映射下来。
他的一颗心却似坠入了无底寒潭,屠苏方才那一眼,令他刻骨难忘。
阁门自外推开,陵端看着赶来的众人,勉强露出一个微笑,仰面栽了下来。
“陵端?陵端!”陵越将他扶起来,连声呼唤。
奉丹长老走过来给他把脉,“无事,可能是太累了,不过……”
“涵玄真人?”陵越讶然问道。
“没什么,还是让你师尊看看才是。”涵玄真人道。
陵越点头,转而将陵端交给陵川几人,“把二师兄送去剑阁,我去看看屠苏。”
“是。”陵川领命,将陵端负于肩头,与另一位师弟一齐下山而去。
陵越便又带着几人,进云天阁内,帮忙救起屠苏,自不必提。
等陵端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地方,剑阁静室,顶上还悬着一道青色纱帐,样式极是眼熟。
“嗯……”头疼欲裂,陵端皱眉轻吟。
原本撑着手趴在桌子上的陵絔登时惊醒,来到他身前,“二师兄?”
“是你,陵絔,”陵端摸摸自己的额头,舒散痛意,“我睡了几天?”
“三天三夜。”陵絔扶他靠在床头,又用枕头给他将腰垫好,“你饿不饿?我去拿点稀饭来给你。”
“且不忙去。”陵端伸手拉住他,“屠苏现在如何了?”
“屠苏已然无恙,不需担忧,倒是你,”陵絔叹了口,“紫胤真人说你受阵法影响,伤了元灵,短时间内只怕是恢复不了了。”
陵端已然察觉身上异常,却也不堪在意,只道:“无妨,只要屠苏没事就好……”
“你呀,就知道屠苏屠苏的……你是为他才受的创,他却一眼都没看过你,太不够意思了吧。”陵絔哼了一声道。
陵端心下一悸,想起那日屠苏的神情,脸色黯然下来,微微叹了口气。
他已无法想像,自己日后与屠苏该如何相处下去。
次日一早,陵端恢复了几分元气,便起身着衣,来到紫胤真人的房外求见。
进屋后,看到两位真人都已起身,见他进来,便询问了几句,紫胤真人又给他把了把脉,道:“陵端,此番铸魂之事辛苦你了,你功体未复,还需好生调养几日。”
陵端垂头应是,之后问道:“长老,屠苏他……”
翾云真人道:“你放心,屠苏已无大碍,只是这几日他心绪不佳,你若无事,可去好生宽慰他一番。”
陵端苦笑,“师伯,你认为现在他还能听得进弟子的劝慰么?”
“你没有开口,又如何知道他是否听得进去?”翾云真人温言问道。
陵端摇了摇头,“他现在必是恨我入骨,开不开口,又有何分别?”
“屠苏是个明白是非的孩子,就算一时难以接受,可他终究能够思辩清楚,你只需尽自己的心意,不需如此煎熬。”
陵端抿了抿唇,看了看翾云真人,“弟子明白,我这就去。”
等他出门之后,一直未曾开口的紫胤真人看向身边那人,“师兄这是成全,还是考验??”
“两者皆不是,”翾云真人微一摇头,慨叹道:“与其藏在心里踌躇难定,不如开口明言,为兄不希望他二人如我一般,白白耗上诸多无辜光阴。”
紫胤真人心下感慨,轻轻握他一手,“待凡尘事了,愿与师兄一同归隐,弥补多年亏欠。”
“何来亏欠,终归是我自己放不下,”翾云真人任他握着,两手交叠,温言一笑,“只盼日后莫要累你太多才好。”
紫胤真人微微一笑,“师兄休要客气,师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