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铸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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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天墉城，云天阁。
阁中，暗香浮动，一座巨大的云形法台，上有九百九十九只紫月檀香，摆成一座回龙阵，龙口、龙尾分别嵌着一管玲珑盏，盏内盛着薬血寒露，散着淡淡的白色雾气，龙腰回旋之处，摆放着火神鼎，鼎口一簇暗红火焰，微微跳跃，散发出清幽幽的圣灵之气。
屠苏静坐于阵内，五心朝天，身前身后摆放着五盏油灯，盏内清油未燃，金色提手上分别系着一根指头粗细的红绳，交织成五芒星图，屠苏位于中间，眉眼低垂，守定心神，神态极是安然。
当第一缕晨阳照射到云天阁上的琉璃顶时，守在一侧峰顶的紫胤真人双眸一睁，袍袖翻飞，手化道印，沉声喝道：“开！”
旋转而出的阴阳气流汇成一道白光，融入阁内，顺着红线点燃第一盏油灯，随于其后、立于另外四座山峰的涵素真人及众长□□同施为，五灯齐明，光曜夺目，将云天阁内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陵端踏着罡步来至法台之前，静静而立。
今日的他未着紫色道服，而是一袭白纱羽衣、玉冠垂发，丰姿如仙，手执如雪长剑，见五灯皆亮之后，他剑尖微抬，划下优美剑势，缓慢回旋，身体随之起舞，起落之间姿势典雅，剑势古朴，竟是一曲上古祭神之舞。
这支舞是紫胤真人之前授予他的，铸魂本是逆天而为之事，稍有不慎便会魂飞魄散，以仙宗古法祭神，可保一线生机不散。
陵端练了足有百遍，才将这繁复的剑舞步骤牢牢记住，紫胤真人又观看他演练了几次，这才放心的令他施为。
堪堪走完三千四百三十一步之后，陵端收足定身，挽起一个剑花，将元阳剑收于胸前，轻吐一口气，“启！”
火神鼎瞬间吐出一缕紫火，弹跳而起，快速游移，自回龙阵之龙口至龙尾一扫，将紫月檀香一一燃起，烟若柳絮，寒香扑鼻，云形法台之上浮出一层幽淡空濛的雾气，陵端长剑不失时机的向前斜斜一挑，剑意凛然，急速将薄雾汇于剑尖三寸之处，手指轻轻一拂，“去！”
烟随剑走，游龙而出，自阁顶琉璃嘴中升起，笔直上天，与五道白芒交融汇聚，形成一个巨大的莲花法阵，将整座山峰尽数笼罩。
紫胤真人见第一步完成，眉头一松，随即默转云袖，将自身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阵法之中。
不到片刻，天空中乌云汇聚，团团不散，一道霹雳，轰鸣而下，撞在莲花法阵之上，震的半座山峰为之颤动不已。
守在山间各处要道的紫衣道子们被天威所摄，纷纷抬起头来，看着那逐渐黑起来的天空，胆战心惊。
“紫胤真人，短短时日内两次逆天施术，汝当真不顾多年清修道体付之流水么？”一个声音威严庄重，自重重的云间，破空而下。
紫胤真人扬首向天，从容不迫的道：“尊神在上，紫胤一生修道，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今日向天借命，实乃无奈之举，望求明鉴。”
云层翻涌，雷声咆哮，那声音仍是清晰可闻，不受半点干扰：“汝徒儿一人之命，当真这般贵重，值得尔等付出整个修仙门派与天抗衡？”
紫胤真人一身道衣随风扬起，淡定道：“此乃紫胤执意而行，与他人无关，若有任何责罚，愿降一人之身。”
“尔乃得道仙身，难道不知生灭轮回此乃天理？岂能一意逆天、任性妄为？”
一道闪电狠狠劈下，紫胤真人不闪不避，眼看那道雷便要落在他的身上，清铃一响，荡涤三界，那急落而下的闪电便如雪花入水，消融的无影无形。
紫胤真人侧目看去，不远之处，白衣人影淡淡抬眸，感应他的方向，手里还拿着师门法器——三清铃。
三清铃出，神魔辟易，但此际的翾云真人功体已毁，内力全无，仅能施出法器三成威力，勉强自保。
忽听一声怒雷狂啸，盘旋而下，却被那道清光逼的遥遥抬起，无法近身，只能在翾云真人的身周四散落下。
短短几息之间，连声雷震，数道闪电接踵劈下，所到之处土崩石裂，尘沙飞扬，附近峰峦崖壁受不住剧裂震动，也相继崩裂倒塌，一片狼籍。
这番凶险之情，让在场众人都是心惊肉跳，紫胤真人眼望那人，结印之手微微颤抖，强提元力才能凝定心神，不至乱了方寸。
闪电劈完，现场已是灰飞烟灭，一物不存，翾云真人手扶着轮椅，呛出一口血来，微微掩胸，将翻腾的气血归顺，缓缓出了一口气。
“师尊!”云岫不知何时跑到对方身边，“你怎的一个人便上峰来了，这么危险……”
“无妨，雷神已然手下留情，否则为师岂能自保？”翾云真人轻轻一笑，抬眸望天，“多谢尊神。”
“公事公办，何来留情？！”云层翻卷不已，有人冷哼了一声，“念尔等平日也算善行善举，这次姑且放过一马，下次绝不轻饶，好自为之吧。”
紫胤真人几人便又躬身谢过，云层逐渐淡去，那个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云岫，送为师下山去吧，莫叫你师叔分心。”翾云真人温言叮嘱道。
云岫推动轮椅，将师尊送下山去。
陵越一人一剑，越峰而上，急速来至紫胤真人身边，“师尊，你无恙否？”
紫胤真人微一摇头，执印之手并未停下，叮嘱道：“为师无事，且去看看你师伯再来回话。”
“是。”陵越抱拳一礼，匆匆下峰而去。
紫胤真人遥望天际，雷劫已过，但不知接下来还会遇到何等险境，只能寄望于此阵奏效，免去日后诸多艰难。
云天阁内，陵端已落坐于屠苏身前，双手结印，耳中听得阁外雷电交加，飓风肆虐，不由惊心不已，暗暗祈祷上苍垂怜，保佑屠苏能够渡此难关。
祝祷了多时，却见回龙阵中，屠苏微微颤抖，口鼻一齐流出血来，溅的衣襟脏乱，斑驳不堪。
“屠苏！”
陵端起身，至他身后，伸指连连点出，屠苏却并不受控，反而哇的一声，鲜血狂涌而出。
血雾喷出，陵端触目惊心，眼见屠苏气息微弱下来，身前五盏油灯灯火黯淡，摇摇欲坠，陵端迅速一掌按在屠苏百会之处，将自己的真元尽数灌入，毫不吝惜。
半刻之后，屠苏渐趋稳定，身子也不再颤抖。
陵端收手回袖，轻吁一口气，却听得四角悬挂铃铛之处，叮当作响，既急又密，显是有灵体靠近。
陵端一手扶着昏迷的屠苏，一手将剑指出，厉声叱道：“何方妖物？还不现身受戮？！”
元阳剑挥出一道阳火，逼得那灵体退出三丈，显出身来。
“道长且慢，”一位身着蓝色长裙的少妇，对着他躬身行下礼来，“我是屠苏之母，并无害人之意。”
陵端一惊，慌忙将剑收回，“原来是伯母，你怎的出现在此？这法阵乃是铸魂之用，千万不可靠的太近。”
韩休宁微微一笑，“我正是为了给屠苏铸魂而来。”
陵端不禁有些犹豫，“伯母，小侄实在不明，阴魂之体万万不能接近法阵，否则便会魂飞魄散，你又如何替屠苏铸魂？”
韩休宁看出他的关切之情，不由一笑，“你可是他的陵端师兄？”
陵端轻轻点头，“小侄正是陵端。”
话一出口，忽又想起之前屠苏一番傻话，说要带自己给他娘亲见见，却不料是在这种情形之下见面，不由有些尴尬。
韩休宁明知此乃间不容发之刻，却仍忍不住打量一番，看他生的俊美飘逸，眉目如画，不由暗暗点头，这孩子生的倒是不错，难怪儿子会喜欢……
“陵端，多谢你多年以来对屠苏的照顾，感激不尽。”韩休宁微微一礼，“不需为我担忧，等会儿我以乌蒙秘术为屠苏铸魂，你从旁协助即可。”
“请伯母吩咐，小侄一定全力以赴。”陵端安下心来，点头道。
韩休宁点点头，“等会儿无论我说什么，你只按我所说的做即可。”
陵端认真点头，“好。”
韩休宁便退回三尺开外，轻挥衣袖，袂角扬起，飘飘欲仙，姿势美态无尽。
陵端凝神细看，这乌蒙法术与修仙门派全然不同，施展起来，就像在跳着一曲动人的舞蹈，比方才自己所跳之祭神舞不知好看多少倍，优美之外却又凌厉异常。
随着韩休宁施术的身影越舞越急，半空之中落星如雨，方寸之地已完全笼罩在一片幽幽的蓝光之中，已不见人影。
蓝光渐消，韩休宁双袖翻空，现出身来，纤手对扣着两团柔和白芒，瞬间绽放，映的美人如画：“陵端，现在，请你以元阳剑贯穿我之灵体！”
陵端大惊，“伯母……！！你已是魂魄，怎能承受至阳法器煅炼？”
韩休宁点头道：“乌蒙秘术之铸魂法，即以至阳法器送我归入虚无，以我之三魂七魄为屠苏铸成命魂。”
陵端闻言心惊，语音发颤：“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要灰飞烟灭？”
“为了屠苏，我心甘情愿，但求成全。”
“这样做，恐怕屠苏不能谅解……”陵端不肯依言。
“陵端，我已是孤魂，又受忘川之水多年淘炼，早已无法进入轮回，唯一的心愿便在于屠苏，如今见他安然，我已无所求，但求成全。”
韩休宁说着，屈膝半跪了下来，态度甚诚的恳求。
陵端急忙蹲下来，“伯母……”
“请你助我一程！”韩休宁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
陵端只觉手有千钧之重，无法抬起，正当此时，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一紧，被人扣住。
低头一看，却是屠苏。
“娘……！”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铸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