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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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翊停定之时，扯住缰绳的力气也许不对，身下的骏马嘶鸣了几声踏地不止，带着她绕转了半圈，有种说不出的气势在里头。
她病了这几月，比起往年欠安时都要严重，言豫津一直担心，今日见着了人，观其气色尚佳，不由得大舒一口气，因景睿而微微有些沉郁的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
而容循则有些惊讶为何母亲会突然出现在城外，思及那处凉亭里的人，心里不大舒服，转念又想，景睿要去南楚，旁人不说，他们二人的交情，又岂会无所表示，这般举动实属情有可原，面色稍缓，他赶紧上前伸手要扶。
拓跋翊没有理会儿子，自顾自的下了马，环视四周，阴天凉风衬的这几马几人愈发的寂寥孤单，不知天公是否也在惋惜，缘何会走到今日这步。
她来不及伤感，只是侧身看向两个呆呆站在那的人：
“你们到了几时了？”
“不久，只是幸好追到了景睿，”言豫津答道，有些伤感，“他…父亲病重，因此要随郡主回南楚探望。”
“…这是人之常情，你又何必挂念，再者，如今京中的情形，让他继续待着，也是有害无益。”拓跋翊不知因是长了他们几岁，还是大病初愈看开了许多，话一出口，便是看淡了不少似的口吻。
道理都懂，可心里却是难过这一关，言豫津自是伤心，可听了这话却也觉得是有道理的，便也没有再叹，只是强颜欢笑，将话题换了一换：
“翊姐姐，你前几日病的厉害，我几次来了，小循那脸色都跟什么似的呢，如今，可全好了？”
拓跋翊抬臂招手，将儿子唤到身边来，闻言挑眉，低头揉了揉容循的脸，笑道：
“你瞧我是不是全好了，若不好，这小子见我扑了这一路风，岂不是得气成个大长脸？”
容循也已十三岁的人了，大庭广众之下被母亲这一番折腾害羞的紧。
言豫津一瞧，更乐了：
“我瞧啊，小循不是长脸，怕是个包子脸才对，那气鼓鼓的。”
“才不是！”
简单的几句插科打诨不过是为了缓解一下凝滞的气氛，话题终归要绕回萧景睿身上。
拓跋翊看见宇文念站在远处，而迟迟不见景睿身影，目生疑惑之色，豫津忙解释道：
“他去和一个朋友告别。”
这个朋友是谁？
容循来不及说，拓跋翊就已经将视线投到了远处的凉亭，而那边正有三个身影，在缓步下着石阶而来。
萧景睿经逢大变，心中百般滋味交加，消瘦自然在意料之中，他的眼中不再意气风发，沉淀成熟了许多。
毕竟是从小看大的弟弟，拓跋翊亦是百感交集，她含笑伫立，等他过来。
“翊姐姐？”景睿先是讶异，而后追问着，“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无论怎样，他还是这样暖心的性子，终究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的。
拓跋翊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忽而一笑，轻轻地说道：
“景睿，好去好回。”
天下之大，未必没有重逢之时，这也是她一直坚信着的。
萧景睿微愣之后，忍着胸口那一阵阵上涌的暖流，忍着眼底的热意，重重的点了点头，宇文念见哥哥这边已告别完毕，心中忧思不免又催促一番。怕耽搁行程，又怕再留会生出不想走的想法，到底最后策马而去。
尘土扬起，迷了众人的眼。
拓跋翊慢慢回身，正好与梅长苏视线相撞，这几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致于此时相见，竟有恍然隔世之感。
但她并不意外对方会在这出现，无论谢玉一案如宇文氏所说，这背后有多少是他的手段推动的，景睿都是他在金陵为数不多的好友。
知己路远，来相送一番也不负心意。
她走了过去，对着言豫津说道：
“你只管牵肠挂肚去吧，只是先替我把循儿带着。”
容循心里一个咯噔，忙反对道：
“阿娘不和我回府里去吗，外头风大，仔细身体。”他隐约有些猜到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情景，可是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太抗拒以免叫母亲察觉了端倪。
灰蓝的身影在眼角一闪而过，耳边能浅浅听见那些低咳声，突感有几分愧疚，可又分神去想原先的那些蛛丝马迹，心里到底又不自在起来。
大人的事，小孩儿能决定什么，言豫津是个极有眼色的，打着哈哈就上了马把容循一把捞起放在身前，抬手向大家告了别，策马往城里去了。
留下三个人，其中两个面面相觑。
“……宗主？”黎纲心里有些发怵，又不太好表现出来，只是犹豫的低声喊了一下。
梅长苏倒是平静了下来，吩咐了一句：
“你先去吧，我…与翊夫人一道回去就是了。”
孤男寡女，一个是出尽风头的谋士，一个是身份特殊的寡妇，怎么看怎么怪异。
但是当事人又怎么会不懂，无非此时已不去理会那些无关紧要的顾虑了。
黎纲知道凡事宗主心里有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离去之时，仍旧行了一礼。
而拓跋翊受了这礼，抬眸看了他一眼，眼里有几分若有所思，望向梅长苏，伸手请了一请。
一别数月，他们二人再一次并肩而行了。
“…黎管事跟随先生有多久了？”
冷不丁的，梅长苏耳旁听到了这样一声询问，他低垂的目光倏尔一抬，继而浅笑道：
“约莫有十多年了吧，夫人怎么问起这个？”
拓跋翊见他面容不变，也平静说道：
“我见他事事都认真妥帖，想必是先生身边极好的左右手，原也是陌生的，这回见着了不知怎的，倒似从前在哪见过似的，也不知…”她笑了笑，“是不是我记错了。”
若说起黎纲，往日他曾是赤焰军中的一名十夫长，自然有旧人的情分，但那只是针对梅长苏而言，拓跋翊又如何能似曾相识，她这话，一时却暴露了几分深意在里头，叫人不敢轻视。
“哦，许是他往年在金陵与江左之间走动，夫人一时瞧见过，况且他又长得不特别，自然是觉得眼熟的。”
“说起眼熟，也不止他一个……”拓跋翊凉凉的笑了笑，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没有说个明白。
梅长苏自然不会接这个话，宁愿当做随耳一听不在意。
凉亭送别处离城门不远，他们俩一个久病初愈，一个旧疾缠身，可也是大人，步伐不小，不过一两柱香就过了这城门口了，嘈杂的声音盖过了二人有些尴尬的沉默。
“其实你大可以不必来…”她忽然说道，“谢玉一事已经裁定，多见于你无益，即便对景睿心有愧疚，又何必特意相送，苏哲，你不会以为这样，就掩盖了那些手段的冷酷了吗？”
拓跋翊话说的有些难听，但也是真话，就像一把刀子戳在梅长苏的心底，他的确是一个刽子手，残忍的揭穿打破这些美好，但是虚假的事物就算是不去动他，又能维护的了几时呢。
“在下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些，也不需要去掩盖什么？”
机关算尽，手段诡谲，本来就是一个谋士最擅长的，他已经做了十三年的梅长苏，也早就习惯面对这样的自己。
拓跋翊看着对方有些发白的面色，胸口快速的起伏了一下，勉强止住那股没由来的恼意，向前走了几大步，甩开他，复而又站立在那，等着梅长苏不紧不慢的再跟上来。
宽敞的主街偶尔有人骑马跑过，带起尘土和风沙，仔细一看，这个地方却是当年第一次与景睿和豫津见面的那条街，想起往事，不免心中软了几分。
“那个时候他们还都是小不点呢，跟在我后头，也不认生…”拓跋翊口吻柔和的说道，走过那家还在开着的茶馆，想起自己的青葱岁月，“还有萧景琰…也同我大不了几岁。”
“……靖王殿下自然也有意气风发的年纪。”梅长苏眸光微闪，语气轻缓的说道。
“是啊，那只水牛，以前最讨厌他的牛脾气，现在，却是满心的佩服他。”
“哦？”
“佩服他什么都没有变，不像我，什么都变了。”拓跋翊轻轻地说完这句话，略微昂首，望了一眼天空，再低下来，面上仍是洁净的，可眼角却有些发红。她病了这几月，本就消瘦的身子更显得宽袖外袍空荡荡的，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吹倒似的，素净的衣饰凭添几分憔悴。
“夫人言重……”梅长苏觉得喉中犹如哽了住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只会说这些了吗，江左梅郎原来嘴巴竟是这样的笨，连安慰的句子，都是磕磕绊绊的？”
风势渐渐大了些，朝他们这边吹来，拓跋翊抬手抚过鬓边，恰好露出腕间，一点银光闪过，很快就被下滑的袖子盖去，可梅长苏就在一边，看的却是真真切切，分分明明。
他腹中那些打圈圈的掩盖的话语一下子被忘了干净，半晌什么也说不出来，愣在了那。
拓跋翊认真的看着他，左眉微微挑起，好像在期待，又好像有些忐忑。
正当胶着之际，一声大喊从身后传来。
“苏先生！苏先生！”
蒙挚满头是汗的跑了过来，堂堂禁军大统领，张大个嘴喘个没完，毫无形象可言。
他面上憨厚一笑，连带着打破了原本的僵局。
只是拓跋翊的面色却不好，沉下脸直直瞪了他一眼，连问好都懒得说了，转过身径直就走了。
“这…我惹着她了？”
梅长苏长舒一口气，额上全是渗出的汗水，不知是庆幸还是无奈，摸着鼻子苦笑道：
“是啊，她可记仇了。”
十几年的债，如今可怎么还的清呢。
作者有话说第79章 第七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