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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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渐寒，恰巧又逢盛事稍歇，心中便容易生出几分懈怠，图个放松起来。
这个时节也无什么花卉可赏，莅阳长公主除却进宫陪伴太皇太后，便只待在了侯府里，她性情淡漠，并没有常来往的宗妇夫人。
虽然端庄持重是人们对她最多的印象，可并不代表莅阳长公主就是个古板的女人，相反的，她对于小辈，一向甚是和气。
这几日虽然没有见到人来了，但之前一直往自己家跑的那个小身影，她可是熟的不能再熟，因此不由得笑道：
“小世子今日可穿的好精神。”
容循是骑马而来，身上的玉色披风下是白底银纹的箭衣，又将头发束起，小小年纪倒也有几分潇洒利落，只是腰间别着一直古朴的乌色短笛，中和了劲装打扮带来的几分武气，不至于叫人稀奇注目。
他本就生的好些，只是以前多是贵公子的打扮，今日这一改变，倒叫莅阳长公主不由得眸光微动，似乎透过什么勾起了几分往事。
“长公主殿下。”容循抬手一礼，扬起了笑容，他自小就同谢家子弟玩的好，对莅阳长公主也是十分的熟悉，并没有面对一般长辈的距离。
莅阳望着他继续笑着：
“要是来找景睿，那可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去了豫津那，倒是谢弼还在家里。”
容循闻言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心里没底，只见他抿唇踌躇了一瞬方才开口说道：
“我是来见苏先生的。”
一听这话，莅阳长公主也愣了一愣，随即她眉间微蹙，带起一分歉意，淡淡的说道：
“那可就更不巧了，方才穆小王爷来，已经把人请走了。”
容循显然没想到有人抢在了他前面，要是别人也就罢了，穆青来，多半也有霓凰姑姑的意思，他可就不好去说话了。
他心里在这纠结，脸上的表情也是皱皱的，莅阳长公主看着看着，好笑之余，不知怎的，眸间微动，开口问道：
“怎么，你找苏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容循捻着披风的系结带子，闻言有些不大好意思，并没有正面的回答：
“听说苏先生要选一处宅院，我知道一个，母亲也说是极好得，就想请他去瞧瞧。”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连目的也都是一样的，莅阳笑了笑，没有再问，只是提及到了，不免顺口多问了一句：
“你母亲最近怎样了，好久没见到她了。”
容循回道：
“母亲最近有些受寒，咳疾复发，其余都好。”他想了一想，觉得再拖下去恐怕就来不及，便抬手想要行礼告退。
“哦，这样...”莅阳的语气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黯然，她看了眼面前身形未长高的小少年，轻声喃喃了一句：
“何苦呢。”
“长公主殿下？”
“没什么...”莅阳抬手将容循颈间的披风结重新系了一遍，望着他重新跨上了马，方展颜微笑：
“去吧，叫你母亲多保重身体。”
“嗯。”容循来不及多想，脚下一动，驱使骏马跑动起来，他心里着急不说，就连天气也不是很给面子，早间还可说虽无太阳，却也不见乌云，这会儿倒是渐渐的阴郁了。
赶到穆王府才知晓苏先生根本没来这，也不知道穆青把人带去了哪，绕了绕圈子，竟过了许久才到了霓凰郡主给推荐的宅子门口，容循忙忙的下了马，连下摆上的灰尘都没有掸，刚抬起一只脚，就被仗着自己大了几岁就以大哥哥身份自居的穆青，给按住了脑袋。
“哎哎哎，我说你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干嘛呢，小循。”穆青生的浓眉大眼，性子也很有趣，以前几次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玩的挺好的，但这次嘛。
“我找苏先生有些事呢，你让我进去吧小王爷。”容循眯眼笑了笑，刚想错身走进去，没几步又被拦了。
“我知道，你跟着苏先生读书的，只是别的时候还成，我姐姐在里面呢，你就不能等一会儿啊，没眼力见。”穆青挤挤眼睛，似乎觉得一向持稳端庄的阿姐能主动邀约，肯定有别的深意。
容循见他这幅样子，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他好容易克服了别扭，来找人了，却被拦着不让见，尽管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却不免还是有些不开心起来。
只是他到底不会硬闯这么没品，况且也不想让霓凰姑姑生气，便打算好了，等里头两个人出来，再请走苏先生不迟。
“你就在这等着？”穆青摸着下巴，心想不成，这么一个大蜡烛在这摆着，万一姐姐和苏先生没聊尽兴，岂不尴尬，这样好的机会也没第二回了，便灵机一动，说道：
“可是这宅子挺大的，苏先生要是回雪庐，说不定走靠主街的那个门了，你要不然去那等？”
这话说的倒也实在，只是要绕到另一边，万一错过了怎么办.....
几番衡量之下，容循想，不如先去那边瞧瞧，要是不对，马上回来也成，横竖他今日自己骑马，也不会拖拉的，便答应了。
说来也奇怪，这条街也不偏僻，只是前头还有些平头百姓走动，越到了里头却越显得冷清了起来，枯败的树叶铺满了街道，踩上去发出的碎裂声无形当中给添了几分冷寂。
耳旁有突兀的乌鸦声掠过，却不知具体从何处而来，容循下意识的抚上颈间的系结，身体上虽不寒冷，但心中却仍是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就在恍惚间清醒过来，他才发现自己一下子出神，好像走过了头，站在了一处破落的宅子前，仍能从乌黑伸展的檐角看出往昔的气势，但碎裂的瓦片和歪斜一边布满尘垢的匾额又在昭示着岁月的无情。
容循抬头默默凝望了很久，似乎在想为什么金陵城中还有这般偌大的，无人料理的宅院，看规制似乎当年也是钟鸣鼎食的世家，不知怎的竟就这样一年一年的破败下去。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就这么走了进去，指尖触及到的，肆意生长的枝蔓覆盖下的砖石片瓦，都好似是此间的见证者般，目光所及之处，在这冬日竟也顽强存活着，不敢想春日万物复苏时，又是何等的生机勃勃。
大概是感受到了吧，容循心中的点点哀意淡去，他抬头看着因冬日颓靡的桃树，一边想象着桃花盛开的情形，一边振作了精神，准备出去。
眼瞧着大门就前面，耳边却突然听到霓凰姑姑同苏先生的对话。
身体比脑子更快做出了反应，容循侧身靠着，手指下意识的反扣住墙边，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只听略显沉滞的脚步声停住之后，便听见一个平淡的女声说道：
“先生可知道，这是哪里？”
“不知道。”梅长苏回答道，语气却有几分冷淡。
容循咬了咬唇，觉得现下的情形着实有些奇怪，可他这样贸贸然的出去，倒更添尴尬了，不得已便耐住脾气，仔细留意着外头。
霓凰看了眼前人一眼，复又将视线转回了大门处，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解释着：
“这是赤焰帅府，是我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她在说的同时，脑海中不免想起些年幼的情景，嘴角边便浮现了淡淡的怀念的微笑，继而对着梅长苏又说道：
“先生可愿，随我进去走走。”
梅长苏却并没有答应的意思，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只是说道：
“原来是逆犯旧府，可以随便进去吗？”
霓凰郡主是如何反应，以容循这个角度是瞧不见的，但声音却只要屏息就能听清，他眉间一蹙，心中莫名重复了一句。
逆犯旧府？
“按理说，被查封的府邸，应该归内廷司再行分赐，可是不知为何这十二年来，陛下就像把它忘了一样，完全不加收管制，任由它无主荒废，似乎等待着有朝一日，它能够自己静悄悄的，就这样消失了。”
霓凰的语气并没有遭到拒绝的不悦，她只是淡淡的解释着，但就是这种平静的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的缓缓说来，却莫名的惹人感慨，容循忍不住抬头又打量着宽阔却杂乱丛生，萧瑟寂寥的前院。
虽然旧主人已经不在，却还有霓凰郡主这种故友惦念，他不知道这原先是什么样的，既然是堂堂帅府，也多半是极威风的，一朝权势倾颓，风云变幻，世事弄人。
人去楼空，物换星移，可不代表一切都消失了。
有些人，有些事，依旧深藏在心里，不会被时间抹去。
霓凰郡主言词间的情绪起伏，惹人感动，但梅长苏却仍是冷静且带上了几分劝诫的口吻，奉劝她不要在此地逗留。
霓凰已经全然听不进这些话了，她眸光微颤，就像过去那样，再度踏上了台阶，这一回伤痛犹在，心中却有一股莫名的冲动，她回身，对着在下方一动不动的那个人，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
“难道苏先生，真的不想进来看看吗？”
梅长苏用一种近乎冷酷的语气，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只是说：
“这只是十二年前的一桩旧案，与苏某现在所谋之事并无关联。”
紧接着不待霓凰开口，就转身慢慢一步一步的离开，挺直的脊背和坚定地步伐，都在用一种决绝的态度，拒绝着沾染这里的一切。
霓凰便这样看着他走，明明才这个天气，就已经披上了厚重的毛领，说上一句弱不禁风也不为过，但心肠却比任何人都硬，她心中一颤，透过这个背影，忍不住的在对比着。
明明哪里都没有相像的地方，任哪个知道旧情的人来瞧，也会觉得是她魔怔了。
可就是忍不住呢，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她想起幼年在赤焰帅府玩耍的情景，想起大人们开玩笑却又让自己羞恼的顽笑，想着那年未曾亲眼瞧见的那人远在北境隆重却肃穆的大婚。
还有......她。
这些都是真真实实的存在过，哪怕是岁月的流逝，也不会在心中褪色的回忆啊。
霓凰失神般的站在那，忽然她的瞳孔微张，整个人僵硬的站在那，呆呆的看着从门内跑出来白衣少年。
额前的碎发因为步伐的原因，被风带起，明亮的双眸和那个牵起的嘴角，在一瞬间的恍惚中，与过去的某个形象重叠了起来。
霓凰突然感到心悸，有些喘不过气来，等她好容易平复了心情，看清了来人，才抿起了嘴角，将复杂隐藏在神情之后。
“是...小循啊，你怎么在这。”
容循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急切，他问着：
“霓凰姑姑，苏先生怎么先走了。”
“他，大概是累了吧，倒是你，怎么会在...这？”
容循不大好意思的笑笑，这座府邸的主人是霓凰郡主的旧识，哪怕是犯事之后被管制，他随意乱闯也实在是有些失礼。
只是叙旧还未来得及，他到底今日是有事而来的，匆忙说了几句，就莽莽撞撞的告退去追梅长苏了。
霓凰看着他翻身上马而去，往日的容循，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文雅的小公子，今日不知怎的，却也如此矫健，她这才突然想起。
当年的容璟也可称得上是有几分武艺的。
只是方才那幕引起的异样，不知怎的就如同一个雪球一样，在心中越滚越大。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第五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