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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消息传开,拓跋翊还没怎么样呢,平城贵族家的子弟们倒是受不了了,一个个天天往拓跋府钻,或是追悔莫及来表白心意的,也有一脸豪气,扬言要打的梁国不得翻身让她免受屈辱的。

      针对这些,拓跋夫人只说了句好好清理,于是每天都上演着扔人大战。

      这倒不是拓跋翊美的倾国倾城,事实上她也并非是平城最好看的女孩,而是像母亲说的,她很合适。

      如今燕帝鼓励两族融合,娶汉家女的是越来越多,可总是有些家族,例如独孤,贺赖等有名的大家,打心底里还是想要一个鲜卑女孩作媳妇,拓跋翊出身不低,母亲虽是他国的汉家贵女,但毕竟有着上头的意思,她本人脾性大方豪爽,当家主母的位子肯定做的不差,自然是从小就被某些人惦记着好久了。

      一块对家族十分有利的香饽饽转眼就送到别人的口中,还是一直觊觎良久,却怎么也抗不过的梁国林家,这让他们这些心高气傲的怎么受得了,是以,拓跋翊只觉得自己还没愁死,就要先被这群人给烦死了。

      一日,兰奴蹲在府内,看着护将们把尔朱家的二公子扔过了墙,无言了许久,便唉声叹气的回了庭院。

      这事来的太突然,也太憋屈,拓跋翊当时就跑回了屋子,关上门捂着被子大哭了一场。

      她从小被当做男孩子教养,原本受了伤断了腿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却在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时终于体会到了女孩子家的心酸与无奈。

      怎能不伤心呢。

      可是哭过归哭过,还是没法改变她要远嫁的事实。

      原本这种无奈的事拓跋夫人还可以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她几句,但是事情重大关乎两国邦交,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更何况是新娘子的母亲。

      从早到晚,是几乎看不到拓跋夫人的身影的。

      拓跋翊愈发消沉,她整日缩在屋子发呆,手上拿着一枚残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奴还不知道自己的低微身份能不能跟去陪嫁,自然心里也是不开心的,但是她不敢表现在脸上,怕给主人更添烦恼,只能这里摸摸鱼,那里装作仍有活力的样子,假装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这日,她捧着一本书,一脸大义凛然的坐在了拓跋翊的面前。

      “小姐。”

      拓跋翊趴在书桌前,歪了歪脑袋,夜已深了,可是她被遏令熟读梁国风土人情,不要到时候丢了大燕脸面,本就疲累不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兰奴把书往前推了推,像是认真的说道:

      “您是鲜卑女儿,为国出嫁是无奈之举,我听说那梁国是规矩最多的地方,一样不好就要被指指点点,还有些什么女诫女训的书,如果他们存心刁难你,小姐是怎么也要被鸡蛋里挑骨头的。”她说的伤心,眼圈都要红了,但是话锋一转,又继续道:

      “可是兰奴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个转机。”

      转机?!拓跋翊把脑袋摆正,认真的听了起来。

      “您想,若是找出一个法子,让那林家受不了您,自请和离如何?”

      拓跋翊发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脑袋也歪了,她有气无力道:

      “你以为这桩国事是说和离就和离的?别说陛下们不答应,万一我做了出阁的事,林家嫌弃于我却不肯和离怎么办,我凭白丢了名声,人还回不来,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兰奴“啊”了一声,她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反正鲜卑妇女受不了夫家自请下堂回家再嫁的例子不稀奇,只是没想到梁国的风气与大燕完全不同这茬,拓跋翊的例子又特殊,自然不能普通对待了。

      她泄了气,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但是拓跋翊却慢慢的缓了过来,她沉思许久,只觉得兰奴提到了一个关键,眼眸愈发的亮了起来,就像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恨不得立刻烧香拜佛,她浅笑一声,指节微微叩击案几,越想越觉得对头,不由得说了声:

      “其实,你说的也对。”

      兰奴不解。

      “我是女孩子,纵然是在大燕,一个女孩子的想法总是被人忽略的,但林家不同,阿爷说,林燮领着赤焰军守卫边境多年,是梁国不可多得的中流砥柱,他尚了晋阳长公主,自家妹妹又是梁帝的宸妃,育有皇长子,便是轻轻咳嗽一声,皇家也得嘘寒问暖,这样显赫的家庭出来的男孩子,肯定像丘穆陵家独孤家那样,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娶一个先前还是敌国主帅的女儿肯定是不愿意的。”

      兰奴脑筋扭成了一个结,只觉得自家小姐说的话,拆开来都听得懂,凑一起却有些不明白意思了。

      拓跋翊继续说道:

      “若这个赤焰少帅有一丝骨气,肯定会拒绝的吧,我听说他十三岁上战场,十四岁就有了自己的赤羽营,如今他十七岁了,梁国想嫁他的贵女多得是,他自己肯定有想法,稍稍强硬耿直些又如何,说与别人倾心相许了,我再做个大方样子不棒打鸳鸯,岂不是了了这桩强买强卖!对头!”她说道兴奋处,双手击掌,俨然觉得事情会解决的样子。

      兰奴迷迷糊糊的,开口竟然问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啊,这个赤焰少帅好像很了不起的样子,他叫什么?”

      拓跋翊指尖捏着残箭赤羽,望了许久,听到这话嘴角冷笑,不屑又有些莫名的不甘:

      “他叫林殊,特殊的殊。”

      ***

      事实上,拓跋翊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

      是夜,大梁北境,赤焰军营主帅帐中烛火未熄。

      自从接到皇帝的密旨,林燮坚毅的脸庞上就染上了一层愁色,他很清楚与北燕的这一场大战需要多久才能恢复元气,就像千里迢迢来传旨的官员与他推心置腹交谈的那样。

      大梁在短时间内是再无力对抗下一次入侵的了。

      倘若此时大渝犯境,若不和北燕联手,只怕情况会更加糟糕。

      可是即便是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能罔顾林殊的意愿,轻而易举的答应这门亲事。

      “父帅…”还未卸下甲胄的林殊挑起厚重的帐帘走了进来,他脸上还带着结了痂的血痕,头发却是梳得一丝不苟毫无散乱。

      “你来了。”林燮放下手中的军务,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林殊此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的眉眼同晋阳长公主如出一辙,聪慧有神,从军多年身姿挺拔,神采飞扬,即便在人群中也十分的引人注目。

      他向来不会掩藏自己内心的情感,是以见到自家父亲虽然面色淡淡,但眼底隐有忧愁之色,便直言道:

      “夜已深,父帅还不曾歇下,是不是在为儿子的事情烦恼呢?”

      林燮向来以林殊为荣,他们父子俩一起上阵杀敌,既是亲人又是战友,一举一动早已熟于心中,还有什么瞒得了的呢,他叹道:

      “爹是怕误了你,你本也到了该择亲的年纪,只是,那么多的好女孩,还有…真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太奶奶交代。”

      林殊微微皱眉,随即抿嘴苦笑道:

      “父帅这个时候还要打趣儿子,儿子明白,这并非是林家可以做主的,陛下既然将这个消息告知,多半是与燕国定下了。”

      “可你若真的不愿,为父也会亲自修书,求陛下改变主意,最起码,不会是你…”

      “父帅这是说的什么话,燕帝钦点拓跋梼唯一的嫡亲女儿嫁过来,不就是看儿子还未成亲吗,换作别人,只怕他们会有借口刁难,军中近日虽有休养,可还是无法强行一战,我们不能冒险。”

      他虽说得真切,但一想到两国权衡利益下牺牲的是自己是林家,便心生无力,月色渐深,帐中只隐约听见烧红的柴火噼啪作响的声音,烛火摇曳,林燮沉吟许久,终是无奈的点头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事已定局,是再不能改了。”他背手转过身,凝视着那巨幅地图,看着这三国边境鼎立之地,眸色深沉,显然十分愧疚。

      林殊倒是缓了过来,他本就是少年,虽然聪慧,但毕竟对这事还是十分天真的,他站在父亲身边,满不在乎的笑笑:

      “儿子此时只是庆幸自己是男儿身,可以与父帅一起上阵杀敌,驻守我大梁,要是换做我嫁去北燕,只怕要哭红鼻子,哭肿眼睛了。”

      “你呀。”

      肿倒是没肿,只是拓跋翊听到婚期已定的消息,气的将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遍。

      这跟想好的不一样啊!

      她霎时间只觉得头晕目眩,歪在了榻上是怎么也起不来。

      兰奴扁着嘴过来安慰她,只是她虽然年纪小脑子也不灵活,但也明白这事没转机了。

      “小姐…”她哽咽道,“别怕,我听人说,梁国好东西多,好吃的也多,咱们不会苦的。”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拓跋翊心如死灰,却还是忍不住嫌弃道。

      没人会在乎两个主角会怎么想,他们只知道,等大雪停了,便是平城车架前往边境的日子了。

      这婚事来的匆忙,也定的匆忙,一应嫁妆陪嫁,燕帝只下令按公主出嫁的规格来办,拓跋翊自知无力回天,在面见天家时,只提了一个不情之请,便是要求贴身侍女只留一个兰奴便可。

      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孤身一人嫁过去,再不留个熟悉的人在身边,只怕要心情抑郁,燕帝及太后动了恻隐之心,便允了。

      梁贞平二十一年,拓跋氏之女翊奉诏和亲,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平城与大燕,来到了两国交界之处。

      她的长发梳成了复杂的高髻,簪满了金饰,厚重的几乎压迫了呼吸,面上扑上一层白粉显得愈发毫无血色,几个月之前的荒地上已经隐约透露出一股绿意,她阿爷一直高大矫健的身躯像一座大山一样矗立在一旁,拓跋翊望着那陌生的另一边,还有那面面赤焰军旗,眼底既有恐惧,又有茫然。

      “阿爷”她唇上红的像血,气息轻得可怕,“倘若战事又起,我是林家妇,还是拓跋家的女儿呢?”

      拓跋梼沉默不语,他戎马一生,没想到到头来还要献出子女,心中痛楚难以言喻,乍一听这话,只觉得再彪悍的汉子都要掉下泪来。

      拓跋翊没有等到回答,时辰便到了,她上了马车,呆望着四壁,待车轮一动,心中所有惶恐倾泻而出,她不顾阻拦掀起珠帘,鬓发间珠钗碰撞清脆作响,看着逐渐拉开距离的亲人,只是死死地将此情此景生生的记在脑中。

      侍女见状都垂头轻泣,唯独兰奴虽然伤心,面色却逐渐坚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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