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入子怀》南风兮

66、Chapter 65

　　“墨卿？”
　　“啊？”季墨卿被声音从记忆中慌忙抽身，抬起头，面对着镜子里正试穿着婚纱的顾思捷，她正含笑地等着季墨卿。季墨卿勉强牵扯出一丝笑意，没做声，迅速地帮她将后背的拉链轻轻拉上。
　　从那天早上她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祁子嘉的公寓里，然后细细回想了那晚上的那些场景，她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了自己。
　　她怪自己怎么能，那么轻易地在他面前卸下伪装。他一定像是在看傻瓜一样看着自己。
　　可她再怎么伪装，也无法做到祁子嘉那般冷静，从容不迫，好像早已放下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的感情。
　　仿佛停留在过去的，只有她罢了。
　　那一刻她的心中顿时翻涌出许多莫名的情绪，就像此刻。从那天早晨醒来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天了，她没有再见过他一面，整个人好像蒸发消失掉了一样，就连今天顾思捷试婚纱他竟然也没有陪她来，反而是顾思捷打电话叫她陪她来的。
　　顾思捷对她，好像并没有因为祁子嘉和她以前的关系而感到尴尬，反而更加热络，这一点让季墨卿有点混乱，摸不着头脑，但是无论如何，她对顾思捷那样的女人永远也讨厌不起来。
　　反而羡慕，至于羡慕什么呢？她也说不清。
　　季墨卿努力收回飘远的心思，可她的心绪仍然无法安静下来。
　　事实上，对于祁子嘉，季墨卿又从骨子里冒出一股子害怕和不安来。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他送她去机场的那天开始吧。
　　那天下着大雨，天气闷热。她坐在他的车里，呆呆地看着雨水一点一滴的拍打在车窗上。
　　他贴心地替她办好了所有的手续，抹掉了她脸上分不清是雨水、汗水，抑或是泪水的液体。
　　进候机室时，祁子嘉一直站在她旁边，或许是氛围使然，她“哇”一声哭出来，泪眼蒙蒙且信誓旦旦地说，这个鬼地方，我再也不回来了！
　　她记得他的眼中不再蕴藏着笑意，用力拥她入怀，他说，季墨卿，你听好咯，你最好再也别回来。
　　否则……
　　他松开她，替她拢好头发，他说，后果，你晓得的。
　　后果么……季墨卿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是，从那天开始，她对他感觉里莫名的混入几丝不安，甚至有点心虚。
　　如今，她已经回来一段时间，但是那人却至今却未有何表示，只淡淡的一句“回来了”便冲刷掉她对他这几年堆积起来的种种思念和情绪，好像当初他说的那话只是自己的一场幻听罢了。
　　如今，他却要结婚了。那么，她也该认真工作，重新一段新的生活了吧。

　　“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先坐下休息。”顾思捷早就看出了季墨卿的心不在焉，脸上并没有不悦，她当然知道季墨卿在想什么，只是没有点破。
　　季墨卿摇摇头，淡淡地笑，“我没事，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自从回来之后，她的确没有好好睡过一觉，除了在祁子嘉公寓的那一晚，这一点连她自己也感到惊讶，为此还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
　　顾思捷心中了然，放心地微微笑，任由身边的婚纱设计师帮她摆弄好造型。
　　这一款婚纱，是李念专门请米兰著名婚纱设计师为她量身打造的铂金婚纱。婚纱通体呈晶莹烟灰色，简洁精致，闪烁着既华丽又典雅的神韵。此刻，美丽的婚纱穿在顾思捷的身上，在莹白的灯光下闪烁着莹洁而耀眼的光，仿佛沾染着浓浓的贵族复古气息，一时间惊艳了所有人的目光，真的美得不可方物。
　　“你的这里……”季墨卿瞥到顾思捷左手腕间那一道淡淡的伤疤，伤疤大约五公分，虽然颜色很淡，但是在顾思捷莹白细嫩的皮肤上却看的明显，如若不是刚才设计师帮她套上手纱，她都没有发现。
　　“三年前出了点事故，现在差不多都已淡化。”顾思捷淡淡扫了一眼手腕，语气风轻云淡，“只是，这只手以后都不能使力了。”
　　季墨卿不知道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与她也有间接的关系。顾思捷后来是醒来了，身体也渐渐恢复，唯一留下的后遗症便是她左手的神经受到严重压迫，从此没法使力，一用力便钻心地疼。
　　季墨卿蓦然浮上一丝复杂的情绪，觉得自己不该提这个的。顾思捷倒是不在意，还笑嘻嘻，“我只是手不能用力而已，又不是手断了，你干嘛苦着一张脸啊？”
　　季墨卿见她脸色无异，便也舒展出微笑。
　　一点点的不完美，反而更装饰了她这样优秀的女人，像她这样的女人，和祁子嘉在一起，真的很天生般配吧。

　　“So beautiful！”设计师终于摆弄完，连连点头赞美，仿佛自己的艺术品穿在这位美丽的东方女子身上，瞬间有了鲜活而闪耀的灵魂，简直美得不似人间。
　　“真美。”季墨卿也不禁惊叹出声，眼中还带着让人轻易察觉的羡慕。
　　顾思捷对设计师莞尔一笑，“Thank you。”
　　而后，她继续扬着笑，侧过脸来看着季墨卿，她觉得现在的季墨卿就像个小女生一样，脸上洋溢着美好单纯的笑容，目光也是洁净的。有多久她没看到这样纯粹的笑了。想当初，自己还是小姑娘的时候，她也曾幻想过穿着美丽的婚纱，嫁给那个自己一直深爱的男人。
　　只可惜，大概是她和他这辈子都有缘无分吧，有缘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却无分做枕头夫妻。不过即使如此，她也觉得知足了，早已看开了。
　　偏执种下的孽缘，只会永远牵扯不完，最终两败俱伤。顾思捷是聪明的女人，她现在有李念这样优秀的男人如此疼爱自己，把自己当做至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怎么，想结婚了？”顾思捷故意打趣她。
　　季墨卿立刻凝住笑容，红了脸直摇头，“我都没男朋友，还早着呢。”
　　顾思捷笑吟吟地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心想，你若说一句你想，我相信立马就会有人愿意娶你。
　　只是啊……
　　季墨卿觉得顾思捷的笑，令她有点窘迫，好像看出她的心思似的。便想转移话题，“那个，祁子嘉今天怎么没有陪你来呀？”话已出口，她便后悔，恨不得咬掉舌头，但她明面上还是要佯装得漫不经心。
　　谁知道顾思捷却一脸狐疑，不答反问，“他为什么要陪我来？”她一边含笑看着季墨卿，一边走到橱窗旁边的貂绒沙发上坐下休息。
　　季墨卿也随着她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微微张口，“他不是新郎么……”新郎不是应该要陪新娘来试穿婚纱么？
　　“谁告诉你他是新郎了？”顾思捷瞪了瞪一双美目，不理会季墨卿的眼中惊讶，“墨卿，我这还没嫁出去呢，你就给我安上这么个不洁的罪名呐？”
　　什么？新郎不是祁子嘉？季墨卿脑袋瞬间炸开了锅。怎么可能不是祁子嘉？那她那天晚天还傻乎乎地恭喜祁子嘉，难怪他整晚脸色一直不好。
　　“喏，那才是我的新郎。”
　　季墨卿愣愣地顺着顾思捷的目光看去，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的英俊儒雅的男人推门而入，满眼宠溺地笑着朝她们走过来，温柔地拥顾思捷入怀。
　　“李太太，你真美。”
　　顾思捷在她眼中幸福地笑了。这一刻，季墨卿才真的相信，新郎不是祁子嘉，和顾思捷结婚的不是祁子嘉，而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顿时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连她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这个小动作，便听着顾思捷介绍。
　　“这位是我未来的夫婿，李念。那晚上你喝醉了，他来了你没见着，今天算是正式介绍吧。”顾思捷又对身侧揽着她的男人说，“这是墨卿，你知道的。”
　　“你好，季小姐。”李念伸出手，温和地勾起唇角。
　　季墨卿也笑着伸出手回握，“你好，李先生。”

　　既然准新郎来了，接下来的时间便由李念陪着顾思捷，季墨卿先离开回去了。
　　季墨卿想，她得好好消化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该高兴么？可她高兴什么呢？就算他不结婚，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的，他终究是要结婚，而那个人也不可能是自己。
　　季墨卿走在路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引来了一些路人的侧目，然而她却没在意。
　　真是，每次遇上关于他的事情，她都没办法淡定。就像当初知道顾思捷结婚，她以为是和祁子嘉，所以就那么鬼使神差地，很没骨气地就答应回来了。
　　结果呢？
　　就算相逢，又能怎样？
　　当初明明是自己口口声声说要离开他，求他让她走，现在又有什么资格期待？
　　她与他之间，就像三年前一样，分明近在咫尺，却如隔天涯，他身边，是她永远抵达不到的岸。

　　傍晚的风开始泛着凉意，她烦闷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缓解，她拉了拉肩上的挎包，又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手腕。
　　镯子呢？
　　她不相信地翻了翻包里，没有。她细细想，自从公寓回来这三天，她几乎每天都是待在酒店里，也没有发现手镯何时不在的。除了那天去过父亲的墓地，不过镯子也不可能会掉，戴在手上，除非有人把它取下来，否则怎么会……
　　季墨卿心里蓦地一惊，眸子的光渐渐清明。她深吸一口气，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回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