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散》暮霭沧洲

43、第 43 章

　　圣香二人背负着渐浓的曦光慢慢地往回走，忽然，泠烟赫然一抬头向空中望了一眼。
　　圣香亦随之望去，却只见一片无垠碧空，“怎么了？”
　　泠烟眼中先是冷凝之色，随即又有几分欣喜，低下头，道：“姑射那边遇上了秉烛寺的人，，但是聿修已经赶到了。”
　　“聿木头？”圣香一挑眉，“你叫来的？”
　　泠烟笑笑，“若是顺利，六音和上玄还有通微，则宁，都已经到了碧落宫了。”
　　圣香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摇摇折扇，笑得含义颇深。
　　泠烟对他促狭的笑容视若不见，道；“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得好，免得秉烛寺加派人手，仅凭聿修一人也难保她们三人。”
　　圣香撇撇嘴，“你丫头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本少爷就舍命陪君子吧。”
　　泠烟好气一笑，正欲反驳，突然猛地向一旁看去，眼神一紧。
　　“虽然我亦想赞二位一句重情重义，但今日，还是想请二位以及那边的四位来客到秉烛寺一坐，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圣香警惕地看去，只见一道高挑清俊的身影从树丛中慢慢走出，虽那张脸上是亲睦的笑意，但所到之处，莫不如寒风刺骨，积雪数尺。
　　“哟，小季季，好久不见。”圣香不慌不忙地扬声叫道。
　　来人听到这个奇怪的称呼，却似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浅浅一笑，道：“赵公子，赵姑娘，别来无恙。”
　　“无恙倒是无恙，小季季你派出的那些人都不太够看啊，不过我家容容好像被你请去作客了，你介不介意本少爷去把他接回来？”
　　季莫狂黑衣在河滩的狂风中狂妄肆虐，闻言负手停步，道：“只要圣香少爷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并且答应助我一臂之力，‘白发’你们自可带走。”
　　圣香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打量了自己一番，道：“本少爷怎么不知道本少爷身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这么贵重的，要早知道有本少爷就把它拿出来拍卖也好大赚一番。”
　　季莫狂听到“拍卖”二字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笑展眉头，“这样东西，寻常人的确不会知道，你——当然也不会意识到，至于你身边的那位赵姑娘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告诉你也可以，我要的，就是——”他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圣香的胸口，一字一顿道：“你、的、心、脏。”
　　一直沉默不语的泠烟闻言豁然向他看去，正对上他扫过来的讥讽眼神，心神瞬间转过千万遍，随即明白了。
　　圣香已经夸张地一拉自己的衣襟，“小季季你在想什么？偷别人的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偷小姑娘的心不好，偷本少爷的心是大大的不好。”
　　季莫狂对圣香少爷的行为处事早有耳闻，如今听出了他语中所指，也不慌不恼，只是看向了泠烟。
　　泠烟沉吟着凝视他半晌，才缓缓道：“你想救谁？”
　　季莫狂倨傲一笑，“你果然知道。”他左手一甩，衣袂偏飞，“不过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你们自愿交出来，还是——我把它挖出来。”
　　圣香瞪了他一眼，“要是本少爷既不想给你，也不想让你挖出来又如何？”
　　季莫狂的手顺势向后一扬，树丛中登时有许多人影冒出来，“那我只能……杀了你们，再慢慢挖了。”
　　泠烟扫了一眼树丛中的人，估摸了一下人数，眼中闪过轻蔑之意，转向季莫狂，道；“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你——为了救一个也许早已对你死心的死人，不惜与天下为敌，不惜大开杀戒，违逆天道，甚至牺牲掉一个挚爱你的女子，可值得？”
　　季莫狂被她这么一问，竟是一时恍惚，许久，才幽幽道：“当年是我负她，那么今日，就算要违逆天道，我也一定要——将上天从我身边夺走的东西抢回来！”
　　泠烟愣了一下，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忽然苦苦一笑，“那么我再问你，是谁——告诉了你这件东西在圣香身上？”
　　季莫狂冷冷一笑，“我为何要告诉你？”
　　“哦？”泠烟也不恼，道：“看来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那么——”她袖中的玉笛滑入手中，遥遥指向季莫狂，“只能用江湖人的方式来解决了。”
　　圣香在一旁不迭苦叫，“哎哎哎，你们两个就这么把本少爷拖下水了，真是真是……”虽是这样说着，他的折扇也缓缓和上，暗聚内劲。
　　季莫狂冷然一笑，手慢慢扬起，几乎就在他的手扬起的同时，十来道黑影从树丛中急袭而出。
　　“诸位，谁能替我将圣香的心脏取出来，我便将这寺主之位让与他，这秉烛寺里的珍宝，他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季莫狂话音未落，四周已是一片桀桀笑声。
　　“寺主，不用你说，我等早就想会会这大名鼎鼎的圣香少爷了。”
　　“寺主只管放心，这颗热乎乎的心脏我很快就为你取来！”
　　圣香和泠烟对视一眼，了然于心。
　　季莫狂果然有枭雄之势，秉烛寺这等恶人群居之地，竟能被他尽数拉入自己麾下，为自己所用，若是当年他亦掺和进来，只怕赢的人就不一定是阿宛了。
　　泠烟眼神向空中一瞟，沉吟片刻，低声向圣香道：“拖！”说罢，当即玉笛作剑挽出一片剑花，挡住了招呼过来的两柄各异的武器！
　　圣香一愣，身子向下一矮，堪堪闪过一柄迎头砍来的大刀，向泠烟唤道：“什么？”说话间，手中折扇一扫，四两拨千斤地将一双击来的肉掌挡了回去。
　　泠烟手中玉笛扫过之处，众人手中的兵器都凌空断裂！闻言，她头也不回地将一个跃到空中的人踹了回去，一面道：“字面上的意思。”
　　“哈？”圣香仗着绝顶轻功在众多夹击的身影中穿梭，解解那人的裤子，褪褪这人的衣服，夹击的人没有近得他身体，倒是他所到之处一片惊叫声。
　　明明是万分危急的境地，但这二人刀光剑影间却似漫步远山绿水间，只见舒缓写意之态，不见危急焦虑之色。
　　季莫狂眼神愈发凝重，上次他们三人围攻之下仍被这二人逃脱，尚能解释为一时轻敌，但此次他带出来的都是秉烛寺中虽然排名不太靠前但也恶名远扬的人，可就在这等夹击之下，他们竟还能这样轻松地应对，实在是——
　　他看向一手负后，仅以一只手对敌的泠烟，皱紧了眉头。
　　这个女子的武功相较之前竟是进步神速，那支玉笛也不知有什么玄机，竟能削铁如泥，无坚不摧！
　　季莫狂一袭黑衣风中肆意飞扬，眼看战局焦灼，他冷哼一声，身形一展，就向四人围攻下小心支持的圣香飞去！
　　圣香刚抬起一脚踹飞了一支飞来的袖箭，忽觉得背后一阵厉风，下意识向旁边一闪，一阵掌风堪堪擦过他的衣袖，打在了他对面人的上，那人“哇”的一声大叫，已然被拍飞出去。
　　“好险好险，还好本少爷反应够快，否则这一掌有够本少爷受的了。”圣香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向收了身形的季莫狂道。
　　“哼。”季莫狂也不多说，左手化掌，向他拍来！
　　这一掌端的是雄浑之势，赫赫掌风迎面而来，竟是将身侧所有退路尽数封锁，逼得圣香暗自苦叫一声，只得也是一掌拍出，硬生生地将这气吞山河的一掌接了下来！
　　雄浑的内力在双掌相接的一瞬震的圣香胸口一疼，他一咬牙，就着去势，手腕一转，勉力将袭来的内劲消弱。
　　“好！”季莫狂赞道，随即就势收手，紧接着又是一掌排出。
　　圣香苦笑不得，一掌已是勉强，再接一掌，只怕他的心病又得被逼出来了。
　　但掌风已经刮得脸颊生疼，他深吸一口气，双掌拍出，就欲勉力接下！
　　就在双掌即将对上单掌的瞬间，一只白晰如玉的手横插进来，抢先接下了这更加雄厚的一掌！
　　季莫狂顿觉胸口似被一阵巨力碾压过，原本雄厚绵绵不断的内劲登时被逼回丹田之内，施展不得！
　　泠烟轻松一笑，将他的掌力全部送还给他，另一只手顺便挡下了身后招呼来的暗器。
　　圣香向后退了一步，微微喘息，手中折扇一扬，又在几个人的裤子上划了一道，顿时传来一片惊呼声。
　　泠烟和季莫狂的手僵持在半空中，一张脸上是神秘莫测的冷然之色，另一张脸上却是难以捉摸的浅笑怡然。
　　只觉得一种奇特的力量从相接的掌心缓缓压向身体里，只觉得内力渐渐流失的季莫狂警惕地看着那个笑若春风的女子，“你——”
　　“季寺主，如此下去，只会两败俱伤哦。”泠烟轻声笑道。
　　季莫狂冷笑一声，全力一提，又攻将回去。
　　泠烟眉毛一挑，不慌不忙地尽数接收。
　　正是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便是许多人的惨叫声，这边打斗的众人都是一惊，纷纷向后面看去。
　　圣像看着不远处扬起的大片灰尘，赞叹道：“哇，拆房呢。”
　　季莫狂惊愕地看向那边，那正是通往秉烛寺的方向！
　　然而就在他的视线向前看去的同时，一张胸有成竹的笑脸映入他眼中。
　　“季寺主，看来近日还不是你我决战之日呢。”
　　季莫狂心下一惊，只觉方才还在纠缠的两股内力中另一股力量倏然收回，他放出的内劲登时落空，无处排解，只得立刻收回，顿时震的他面色一沉。
　　泠烟迅速向后一退，帮圣香解决掉纠缠的几个寺众，一拉他的手，就向尘土飞扬的方向狂奔而去。
　　“泠烟？”猛地被人一拽的圣香愕然道。
　　泠烟无视身后追上来的众人，回头一笑，“我把容容还给你啊。”
　　圣香愕然于那毫无阴霾的一笑中，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远处有两人狂奔而来，渐渐靠近，才发现当前的那个男子模样的人还背着一个人，殿后的那个女子不时向后面一挥手，身后随即又是一片和刚才一样的尘土漫天，树木炸裂的巨响之后便是人的惨叫。
　　待得那迎面奔来的三人渐渐靠近之后，圣香眼中涌起不可思议的惊愕之色，“降灵……师宴……容容！？”
　　那背着人狂奔而来的人正是已经获得身体的降灵，而他身后不断施展力量炸人的自然就是师宴，而降灵背着的人，赫然正是灵魂不支被秉烛寺虏去的容隐！
　　追上来的季莫狂自然也看到了被救出来的容隐，不禁大惊失色，他分明安排了排名前十的三个人昼夜看守容隐，怎么会——
　　就在这时，泠烟回头向季莫狂轻轻一笑，扬声道：“季寺主，今日此地并非你我决一死战之地，九月初七，碧落宫内，我们自可当着天下豪杰的面，一并了结！”
　　随即，已经相距不过半尺的五人脚下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一阵刺眼的金光闪过，待得金光退去，众人能睁开眼睛之时，只见原地上，已没有了五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