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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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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烟一睡,便是十天。
十天内,圣香一行已经远离了洛阳,按照泠烟之前的嘱咐,他们此行应是要去赶九月初七在碧落宫举行的大会,苏龙涧对此亦是疑惑重重,当然,其中真相,只有圣香知晓。
可是,两天前,他们上了岸,水路顺流而下,便是碧落宫的内河,他们却在此上了岸,居此地三十里外,就是如今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的——秉烛寺。
原本阎凉大力反对,“这里顺流而下便到了碧落宫,大会在即,若是你没有出场,场面必定难以控制。更何况,秉烛寺是什么地方?这一路上追杀你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秉烛寺派出的,你倒好,还要自己送上门去!”
她话刚说完,圣香大少爷的折扇已经招呼到了她头上。
“本少爷家的容容被秉烛寺抢走了,本少爷当然要去抢回来,容容那家伙从来孤傲,将来要是知道自己被本少爷连累,本少爷还视而不见,本少爷就惨了。”
圣香笑嘻嘻地说得乱七八糟,但他的视线和已经伤愈的姑射一接,各自心知肚明。
容容死而复生,魂魄本就虚弱,若非有姑射一直为他渡气,只怕是撑不到今日的。但如今容容落在秉烛寺手里,虽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损失,但长期魂魄离散,后果——不堪设想!
容容——是他一生挚友,这一点——便比什么都重要。圣香本就是个重情之人,无论他自己是否承认,这些朋友于他,重逾生命。
姑射轻轻道:“即便圣香不去,便是我一个人,也会去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龙涧这时忽然道:“秉烛寺虽恶名在外,但寺内规矩甚多,容公子现在还是安全的。……你们若是执意要去,我可以领你们从密道进入。”
阎凉哼了一声,“谁知道你会不会带着带着就把我们带到大魔头的手里?”
苏龙涧面色一白。
“啪!”
“哎呦!”阎凉抱着头瞪着圣香,“不要老是敲我的头!”
“本少爷乐意。”圣香乐了。
说罢,他看向苏龙涧,只见她脸色苍白,眉眼凄楚。
不由地向船舱里望了一眼,那静卧在床上的身影还是一动不动,仿若——死去。
虽然苏龙涧来历可疑,说辞也颇为含糊,不可尽信,但——泠烟没有对她下手,只能理解为——此人,现在,可以相信。
如果她只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便可做到这番地步,甚至背叛季莫狂,倒是——十分可敬——可怜。
静静地看着舱内的人,圣香的眉间不由自主地一皱。
八天了——已经八天了——泠烟——你——难道真打算就此睡去,不再醒来?
来到最近的一个小镇上,连日坐船,四人都觉得疲倦非常,此处离秉烛寺已经十分近了,再往前,必定打草惊蛇,索性在这里暂住下来,一是休养生息,二是——
“泠烟这么睡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个大夫来诊治一下!”坐在房里,姑射小心地将泠烟的手放回被中,“她的脉象紊乱无章,如此昏睡不起,后果不堪设想。”
阎凉忙道:“那我先现在就去请大夫。”说着就要跑出去。
“哎,等等。”姑射忙叫住她,“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走到一半,回头向圣香道:“圣香,你自己小心。”说罢,眼神顺势从苏龙涧身上一扫而过。
圣香状甚悠闲,“放心吧,本少爷不用担心你们两个就行了。”
“切——谁要你担心啊。”阎凉向他作了个鬼脸,当先跑了出去,姑射忙跟上去。
房间只剩下三个人,圣香将椅子拉到床边,向苏龙涧道:“丫头你先回房吧。”
苏龙涧一愣,却也明白了,轻轻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待得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圣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轻轻一笑,毕竟,还是信不过她。
鼻中隐隐闻到若有若无的檀香,圣香慢慢转头,看着床上的女子。
明明昏睡了十日,那张脸却毫无病态,就像只是如往常那样睡着了一般,恬静而美好,但,她的皮肤却是越来越透明,初时只如水晶琉璃,现在却似一团轻烟,似乎只有轻轻一碰,就会烟消——烟散。
泠烟啊……
圣香缓缓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如同上好的玉石般,光滑润泽,却也透骨冰凉。
这个女子身上,有着比谁都要深的秘密,超出了任何人能够探寻的界限。
即便是他——也无法迈入半步。
忽然有一丝莫名的苍凉,圣香咧嘴一笑,但这次,笑的,如同哭泣。
圣香可以看穿世上所有的人,但,他永远,可能永远,都无法看穿泠烟。
这个女子,永远都坚强得如同天地,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她改变半分,在她眼中,重要的事情也许永远都只有一件,只不过,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了。
握住的手缓缓收紧,却又怕太过用力,那只无力的手会如轻烟般,消散无痕。
圣香嘴角在笑,眼睛里也有笑意,但那笑意是那么浅,根本无法渗入他眼中的浓黑中。
也许,只能是——曾经沧海——曾经沧桑。
就这么笑着,圣香缓缓伏下身,在那双紧闭的眼上,轻轻,印下了一个蝴蝶留恋般的轻吻。
苏龙涧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屋内两人的动静,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子沉静的脸,心中忽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很明显,至今为止一切超出季大哥预想的事情,都是这个女子一手促成的,只要——只要她死了——一切,就能按照季大哥的想法——画上终结!
手中一翻,一根银针落入手中,针头乌黑,显然是沁了毒。
只要,只要将这针射出去,就能——
她的手缓缓抬起,蓄力待发,然而,就在银针将要脱手之时,床边的人苍凉的笑意就这样映入了她的眼中。
身体忽然僵硬了,脑海中只剩下那抹苍凉至极的笑容,还有——那轻如蝶翼般的一吻。
泪水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她眼中滑落,不可抑制。
只是因为——那样的一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