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韦十三

7、妃子笑

　　七.妃子笑.

　　"你决定了?"允浩看着一边喝着茶的英云,看着他一脸随意的样子,觉得诧异.明明昨天还是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明明昨天还很反对的,怎么今天就像换了个人一样?"是真的么?你昨天不是还不同意的么?"

　　"但你觉得我有反抗的权利么?"英云苦笑一下.看着允浩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低声笑道,"你不是应该很高兴么?怎么么会是这种表情?"

　　"哎,"允浩叹了口气,整个人窝在他的卧榻里,"我只是在想,你肯娶,但是李特却未必肯嫁啊."

　　"为什么?"这回轮到英云感到惊讶了,虽然昨天李特的反应的确让他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亲口听到允浩说,他还是免不了要问一句.

　　"很简单,特哥他,太单纯,太过善良,再加上,对象是你."允浩笑着看着英云.

　　英云还想再追问什么,就听门外传来侍从俊英的声音:"王上,在中大人在找您呢!"

　　允浩立马就窜了起来,朝外面吼道:"让他呆着别动,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都不让我省心,要是他有特哥的一半好,我就真的是太幸运了."说着就窜了出去.

　　那还不是你自己选的?英云很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在他眼中,郑允浩就是个被金在中吃的死死的情痴.

　　叹了口气,走出门去,却见俊英从一边走过,心里好奇,便叫住他,问道:"金大人出了什么事,王上怎么这么紧张?"

　　俊英本是要走的,听见英云问自己,便停了下来:"回瑞王爷,在中大人近来身体不适,所以王上很担心."

　　"哦,那要紧么?"英云又问道.

　　"大概是不碍的,在中大人每到这个季节,就会变的体弱多病,调养一阵,也就没事了."

　　"哦,是这样么?"英云笑了笑,目送俊英离开.只是心中都不安,渐渐扩大了.

　　金在中的出现,也是在三年前呢.

　　望着那一片美得很纯粹的紫薇花海,小妖的心里渐渐有点沉重起来,最近的事情,还真的有点令人不知所措呢,就连一向很冷静的她们家英云王爷都变得怪怪的了.三天两头往青楼跑不说,还坚持要娶个男人,这都什么事啊.

　　"小妖,小妖?"

　　听见门厅那里传来英云的声音,小妖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赶了过去.果然,看见英云一脸焦急的样子窜了进来.

　　"王爷什么事啊?"小妖立马递上一杯茶水,英云却连看都没看,直往书房走.

　　"我有事要问你,你过来!"

　　听见英云都口气很强硬,小妖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王爷急成这个样子,肯定是有事发生了,看表情,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吧.难道有人得罪自家王爷了?那那个人就要自求多福了.

　　英云带着小妖走进书房,在小妖后脚刚踏进门后就一把把门用力都合上,吓了小妖一跳.

　　"王,王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啊."吓得声音都发起抖来,一边还要惴惴不安地站在一边.

　　而英云却意外地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桌上那一叠泛黄了的纸张,那上面,是个翩翩的美男子.无疑,这堆东西正是昨日里自己为他找出来的那堆.

　　"王爷?这个,有什么问题么?"小妖弱弱地问了一句.

　　"嗯."英云闷闷地说了一句,怎么可能没问题,问题多到他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比如,为什么他会画李特,比如为什么李特看见他就禁不住落泪,比如为什么自己那么贪恋那个人身上的味道,比如为什么金希澈会突然跑过来跟自己说李特没有自己就活不下去,比如李特为什么会这么反对嫁给自己,比如,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木木地看着小妖,看着她眼中的迷茫,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李特啊,自己就这么生生地,被他拖下水了,意外的是,自己并没有不高兴.

　　"你还记得三年前,呃,我从大理回时的情况么?"英云坐下来,一脸期待地望着小妖.

　　小妖不明所以地望着英云,怎么又问起这件事来了?最近王爷这真的是太奇怪了.不过想归想,小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王爷真的都忘记了么?真的是好稀奇啊.我记得王爷那时候被王上派到大理去取一株红莲回来,不过这一去却去了近半年,回来却是被人给抬回来的,到家早就不省人事了,我还记得王上急得,到处给你找神医啊.不过好在王爷您就昏迷了几天就醒过来了,本以为您没什么体力,没想到您却打发我连夜给您买种子种了一整片紫薇花,又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我们都急死了,听里面没动静,就破门进去,没想到您已经倒在地上了.不过还好,没过多久就好了.您不知道,那时候真的吓死我们了."

　　小妖说到动情之处,还拍拍胸口,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么?

　　英云低垂的眸子,黯了色彩:"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嗯."小妖看了看英云,虽觉得奇怪,却不好多问,便乖乖退了出去.

　　原来,我真的忘记你了么?

　　英云苦笑了一下,果然是这样吧,怕自己会忘记你,连夜地把你的相貌画在纸上,为你种下那一片的紫薇花,然后强迫自己记得,却还是忘记了么?

　　谁能告诉我,究竟你是我过客还是我是你的过往烟云呢?

　　将那一张张的纸慢慢地翻看着,心里有一种不明的情绪在滋长.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里很空.

　　"啪!"什么东西失手掉在了地上.

　　英云愣了一下,将它捡起.一切真相,如同记忆的胶片,拥挤而来,没有来路的拥挤.只觉得头脑一阵发热,夺门而出.

　　当李特望着那朱漆的大门时,心里没来由地空了一下.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么?

　　李特疲惫地笑了笑,拿出了腰间的令牌,管门的立马放行,都不带犹豫的.李特收起令牌,点了点头,往里走去.

　　"李特公子,这边请."

　　暗地里,李特看见一个人朝他走来,待用明火一照,来人正是允浩的贴身侍从,韩庚的发小姜俊英.

　　"是俊英啊."李特迎了上去,笑颜盈盈.

　　俊英看见这样的李特,却只是微微叹了口起:"公子,您这又是何苦呢."

　　李特愣了一下,随即只是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呢喃道:"我只是希望我们之间还能有一个人拥有好的结局."

　　但是,你竟忘了自己了么?

　　俊英摇了摇头,走在前面,带着路,而李特只是跟在后面,低头不语.

　　允浩的书房般了地方,花期到了,在中需要时不时地回到水田里去,允浩怕他会有什么不测,便将书房般至在中的"云霄阁"后的花园边.只要一有空,就能打开窗子,看着对面水田里的在中.有时候,允浩想着,这王有什么好当的呢?当初英云拜托自己的时候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不然现在也没有人会逼他立后了,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也就能和他的亲亲在中长相思守了.

　　"这么晚了,王上还真是勤恳啊.在中大人难道不生气么?"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来了.

　　允浩回过头,见英云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的.

　　"你怎么来了?想反悔了,不想娶了,来悔婚的?"允浩合上窗,起身来到书桌前,丢了一叠奏章给英云看,"你看,这个李秀满,又要请求到大理去了,你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么?"

　　"我想我三年前就应该知道了."英云苦笑着,掏出他刚才在书房里看到的东西,扔给允浩,允浩一看,顿时傻了眼.

　　那是一封信,没有署名,甚至连字体都是处理过的.但是单单是上面内容就足以令人心惊胆寒.

　　"李秀满和大理的王室有联系?你怎么早不说?"允浩把信往桌子上一扔,吼道.

　　英云似乎根本没把允浩的怒气放在心里,只是耸耸肩,不屑地答了句:"我要知道我现在就不会忘记李特了."

　　"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允浩慌忙问道.

　　而英云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记得,我就不会还在这里了."

　　"那你认为是有预谋的,包括你的失忆?"允浩听得一头冷汗,如果真的事情发生在三年前英云去大理的时候,李秀满大可以杀了英云,而他们没有,只是清除了他的记忆,这着实让允浩觉得稀奇.

　　"我很想知道我那时到底看到了什么."英云一拳敲在桌子上.

　　允浩低低一笑:"我也想知道."

　　英云叹了口气,低着头看着桌上的信纸,想起那片花海中,那人低眉顺眼的,紧紧地咬着的唇,泛白的脸庞.而自己究竟欠了他什么,自己竟是不知.

　　丢失的东西,到哪里才能找回来呢.

　　"王上,李特公子求见."

　　英云下意识望向窗外,只见院中的紫藤花架下,站着一个人,月光下,周身泛着银白色的光芒,恍惚中,闻得一阵沁脾的花香,环顾花园四周,却是没有发现什么绽放的正盛的花.倒是这人,如花隔云端.

　　"就知道他会来呢."允浩笑着望着英云,看着他的脸色有点奇怪.

　　站在朱漆的大门前,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李特有点心慌,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抬头看了看那轮并不明亮的月亮,鼓起勇气走了进去.终于还是走出了这一步了么?哼.李特,你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允浩,"李特推门进去,就如俊英所说,允浩正在屋内等着自己,他,怕是知道自己会来的吧.一直以来那个有着小孩子心性的允浩,已经消失了吧.

　　"哥,你来了?坐吧.俊英,上茶."

　　"不用了."李特连忙阻止,示意俊英出去.

　　待俊英出去后,才看着允浩,很认真地说道:"允浩,请你取消我和英云的婚约."

　　"哥,你知道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允浩站起来,但表情并不惊讶,仿佛知道他会这么说."哥,你知道你的身体,你知道你离不开金英云,你也知道你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是,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李特小声应答着,却忍不住地哽咽,"就是因为知道,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我才清楚,什么都回不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离开这里,然后等死?"允浩有点激动了,望着书架后那个人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都说造化弄人,用到你们身上,还真实恰当."

　　李特没有注意允浩的话,只是自顾自说着:"我不想绑住他,他都不记得我了,再这么耗着也是枉然."

　　"这种事,不是我们努力就能解决的,任希澈哥和在中怎么撮合,你们自己不愿意,我也没办法,还是你们自己说清楚的好."允浩看了李特一眼,看他好像不明白自己说的,于是,敲了敲书架,然后转身走开了.

　　李特愣了一下,扭过头看着书架,当他看到了从书架后走出的人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下意识地后退.

　　英云看着这样的李特,倒是觉得好笑,这个人啊,总是能让自己的心泛起波澜.

　　"我很可怕吗?你都不愿意靠近我."

　　"不,不是,不是......"李特已无退路,触摸着背后冰冷的墙壁,心里只剩一声叹息,这又是何必呢?"王爷,请你......"

　　"又是取消婚约?"英云靠近李特,嘴角一抹戏谑的笑."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会娶你的."

　　"可这又是何必呢?王爷是那么高高在上,得到百姓的爱戴,若是娶个男人,会被天下人笑话的......"

　　"我不在乎!"英云一下子靠在了李特身上,紧紧地盯着李特的双眼,仿佛想把他看穿,"难不成,是我们的李特公子怕嫁给一个男人被人耻笑?"

　　"我,不是......不是......"李特望着英云,心中竟是惊恐,这样的英云,他从未见过.三年前那个宠着自己的人,当真是消失了么?

　　眼看着李特又要生生落下泪来,英云低下头,叹了口气:"我似乎是很容易让你哭呢,不知道是因为现在的我与三年前你认识的那个不同了还是,三年前我欠了你太多?"

　　微微抬起头,却对上了英云的笑眼,李特瞬间愣了一下.

　　"笨蛋,你以为我无缘无故会娶个男人么?好歹我也是这个国家的王爷啊."英云将唇贴上了李特的脖颈,感觉到李特的颤栗,于是脸上又露出了恶作剧得逞般的笑容.从刚才开始,他就闻到从李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那么自然的花香,让他不自禁地沉醉.

　　"那你......"李特想推开英云,但无奈英云早已将他紧紧搂进怀中了.

　　"抱歉,我想不起来,不过,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忘记你的,真的不是."

　　"嗯,但是我还是觉得我们......"话被堵在了唇边,李特瞪大了眼睛,若不是身在允浩的御书房,他一定会以为他在做梦.

　　慢慢闭上眼睛,即使是梦,也请让他晚点醒来才好.

　　英云一把托住李特的腰,他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快要失去呼吸了,才放慢他的速度,细细品尝起李特的味道来.那种味道,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要好,他不禁要怀疑他的唇上是不是涂了蜜,不然为什么会如此的甜?

　　恍如一个世纪之后,李特感觉到英云离开了自己,这才敢睁开眼睛,才一对上英云的笑眼,又红着脸低下头去.

　　"为什么最喜欢紫薇花?"

　　"嗯?"李特一惊,不知道英云怎么会想起他们的紫薇花,"因为,紫薇花的传说."

　　"那为什么没有我你会死掉?"英云将李特圈在自己怀里,把头枕在李特的肩头."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想知道么?"李特的眸子一暗,"你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听李特的口气突然变了,英云抬起头,望着他,一脸的诧异.

　　"因为,我是妖怪."李特要紧了唇,怕自己会哭出来,"要不要我证明给你看?"

　　没等英云说话,李特就打开了门,跑了出去,英云尾随着他,生生地看着他跳进池中,然后周身泛起一圈白光,只是刹那间的事,李特就不见了,只是在池中出现了一朵绝美的白莲.

　　看见了这个样子的李特,英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希澈,韩庚,在中,允浩,李特,还有自己.

　　突然想起了韩庚和自己闲聊时的一句话:"希澈没有我会死的,我没有希澈会生不如死的."当初还不明白,现在看来,就是这么回事吧.

　　"我会守护你的,你不用怕,即使我想不起来和你的相遇,经过,我也会守护你一辈子的."英云跨入池中,夜晚的池水有点冷.然后,他就看见那个人出现在自己眼前,白色的衣摆浸在水中,随水波荡漾,"我的生命,已经和你绑在一起了不是么?我们谁都离不开谁的,离开了对方,谁都不能活下去的."

　　"不是的,不是的.只有我而已,只有我而已,如果你不愿意,不用......"

　　"我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呢?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在揣测我的心思吧,我根本没说过不是吗?我要娶你,我是认真的."英云走向李特,看着他的泪水滑落下来,滴溅在池水中,化作一朵小小的水花.他伸出手,把他的泪水接到掌心,映照着他绝美的脸庞."对不起,我忘记了你,但是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轻轻将他拥进怀里,感受着他的触感,感叹他的瘦弱,心中又是一阵自责.

　　"英云,英云,英云......"李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将压抑了三年的感情全部掏干,直到实在没有力气,倒在了他的怀里,再也不用担心了吧,因为他又回到自己身边了.

　　英云啊,英云啊,你知道么?即使是这样叫着你的名字,我都会觉得好开心,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