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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定楼兰 ...

  •   在枯井里待了七八天,外面冲撞吼叫的声音渐渐停止,两人这才沿着井壁的缝隙爬上去,只见地面上铺满了死尸,个个骨瘦如柴。乌鸦看了,十分不忍,倒是李苏挺镇定,安抚他道:“这些狼常年危害百姓,死就死了。”
      乌鸦叹了口气,两人合力推开了石头门,只见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颇有些悲壮萧条的意味。两人看得呆住了,半晌才慢慢地往前走。
      李苏和乌鸦这些天只能以狼血为食,身体早已饥渴不堪,嘴唇上裂开口子,鲜血刚渗出来就凝固了,他们没力气开口说话,手指却紧紧握着。这几日两人相依为命,已经把对方当做唯一的伴侣。

      李苏常年生活在沙漠,毕竟对此地非常熟悉,他走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又趴在地上仔细地听。乌鸦也不说话,只是很信任地看他
      两个时辰后,天色黯淡下来,乌鸦气若游丝,脸如金纸,目不能视,眼看是要坚持不下去了。李苏一手托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还好吗?”
      乌鸦膝盖一软,身不由己地靠在李苏身上,轻声说:“我要死了。”
      李苏笑了一下:“别说傻话。”扶着乌鸦慢慢往前走,乌鸦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李苏的气息在自己耳边,又沉重又急促。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李苏忽然跪倒地上,笑道:“总算到了。”
      乌鸦靠在他身上,只觉一捧清凉甘甜的液体碰到嘴唇,他闻了闻,一头埋在李苏的手心大口地吞咽,连素日秉持的风度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乌鸦清醒过来,发现两人正坐在一处湖泊旁边。湖水澄澈干净,微微有些咸,但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琼浆玉露,两人不顾形象地趴在水边大口大口地喝,直到肚子都贴到地面,这才直起身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是高兴,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湖水旁边有仙人掌,也有沙鼠洞。乌鸦去捉沙鼠,李苏找了些干草和动物骨殖,在水边升起了一堆火。他把捉来的沙鼠剥皮去内脏,用树枝穿着放在火上烧烤,不一会儿就散发出诱人的气味。李苏刚咬了一口,想起乌鸦,就分了一半给他。
      乌鸦有点犹豫,他是中原人,从未吃过这样的东西,试探着咬了一口,顿时两眼冒光:“啊太好吃了,沙鼠万岁。”

      李苏见他模样可爱,就微微一笑。又把剩余的沙鼠架在火上。他自己则蹲在湖水旁边,用长剑挖了一个深坑,又把湖水都引进去,然后对乌鸦说:“吃完饭可以洗个澡。”
      乌鸦见他诸事做得熟练妥帖,对他十分敬佩,说道:“你真像我师父,什么都会。”
      李苏笑道:“那你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收你为徒。”
      乌鸦扁了扁嘴:“你才多大,还要当人家师父,好意思吗?”
      李苏正色道:“反正比你大,你不是也要做我大哥吗?”

      乌鸦想起这是那天雨夜里两人说过的话,那时的李苏一脸怂样,唯唯诺诺的,跟现在这个聪明俊秀的大王子截然不同。乌鸦又是惭愧又是气愤,恨声道:“快别提那件事情了,我被你骗得好惨。”

      李苏那时是为了躲避李越的追杀,倒不是成心欺骗他。这会儿见乌鸦生气,他也就不再提了。

      吃过了东西,李苏找来许多干草做床铺,又叫乌鸦去洗澡。乌鸦自是不肯,抢着干活儿,叫他先去洗,自己用剩水就是了。

      李苏既是太子,又是兄长,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这时就拿出做哥哥的派头,连推带骂地把他赶走了。乌鸦也知道他是诚心对待自己,自己再推辞,反而生分了。他悄悄地褪了衣服,踏进水池中。那水经过日晒,余温犹存。
      乌鸦在水中泡了一会儿,只觉十分舒服。睁开眼睛时,看见李苏背对着自己,独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月色朦胧,越发显得那身子的孤独萧索。

      乌鸦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叫了他的名字。

      李苏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乌鸦脸上一热,支吾道:“没事,就是想叫你一声。”

      李苏半蹲下来,低头看着他,笑道:“是不是怕黑呀,没事,我在旁边守着呢。”

      乌鸦怒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他看见李苏明明是在笑,眉眼却很是忧伤,又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伤心的事情了。”他趴在水池边,一手托着下巴,温声道:“是不是在想王位的事情,其实当国王有什么好的呢,我觉得……唔……”他僵直了身子,呆呆地承受着李苏忽然而来的亲吻。

      李苏亲吻了一会儿,便松开了他,见他神色呆呆的。李苏心中难过,苦笑了一下,起身就要离开,忽然乌鸦伸出湿淋淋的双臂,将他拖到水中。只听哗啦一声,李苏尚未站稳,眼前一暗,碰到了乌鸦薄薄的唇瓣。

      乌鸦没什么经验,李苏只好反托住他的后脑勺,慢慢地加深这个亲吻。亲了一会儿又想笑,乌鸦满脸通红,低声说:“不准笑。”
      李苏在他脸上啄了一下,柔声说:“我好高兴。”
      乌鸦有些甜蜜,又有些苦恼,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李苏本以为两人没有可能,谁知竟有今晚,当下欣喜若狂,情难自已,双手将乌鸦抱在怀里,低头吻着他的身体。
      乌鸦只觉筋骨酥软,意乱情迷,忽觉李苏的身体压下来,他一愣,忙说:“等一下。”
      李苏热情似火,哪里会听?乌鸦大急,抬脚踢中李苏的小腹,自己跳出水池,捡起衣服披在身上。
      李苏挨了一脚,热情也消减了一大半,只得站在水里,迷惑地看着乌鸦。

      乌鸦正色道:“李苏,你知道我是不好男风的。今日发生这种事情……”脸上一红,放低了声音:“是因为我敬佩你的为人,又感念你对我的情意。咱们就算是好,也必得是正正经经的交往,你要是把我当做你府里的那些男宠优伶,那你可打错了主意。”说着,拿出一柄短刀,手指捏住刀尖,嘭地一声把刀身掰断,扔到了地上。

      李苏对他又是敬重又是爱慕,怎会存一点轻慢的心思,忙辩解道:“我知道你是庄重的人,我何尝不是。你别听李越胡说,我府里没什么男宠幕僚,少年时候虽然有一两个要好的,现在也都不在了。”

      乌鸦听了,这才放下心。两人都沉默不语,半晌乌鸦才说:“你快从水里出来吧,不冷吗?”
      李苏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水中,忙笑着跳出来。两人到篝火边取暖,却又斯斯文文地坐着,连里衣也不曾脱掉。睡觉的时候,又各自躺在干草上,离了一臂的距离。
      李苏满心欢喜,乌鸦满心踌躇,各自翻腾着睡不着,却又不敢贸然开口跟对方说话,如此折腾了许久才睡下。

      之后二人晓行夜宿,同吃同眠,虽然风餐露宿,彼此却都觉得甜蜜快乐。乌鸦少年时亲人离喪,又在山中习武多年,野猫似的一个人,忽然被李苏这样尊重爱护,如何不被感动。那李苏性格孤僻,从不与人交往,如今与乌鸦在一起,却有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仿佛两人前世就认识似的。

      他俩沿着被狼群追赶的路线回去,见那片胡杨树光秃秃的,已经没了李越的踪迹。李苏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见沙堆里有一些羊粪,这才放下心,想来李越是被牧人所救,性命无虞。
      乌鸦现在跟他熟识了,遂笑话他道:“前几日不是还要他死吗?现在又这样好心。”
      李苏跟乌鸦待久了,身上戾气消减,他知道乌鸦是淳厚善良之人,自己也不好做出狠巴巴的模样,便故作严肃道:“好歹是我的弟弟,我怎会真去害他。”
      乌鸦侧过脸看他,微微一笑,心想:好像前几日用马绳拖李越的人不是他似的。李苏被他看得脸颊一红,低下头走开了。

      两人越过阿卡塔沙漠,四周渐渐有了人烟。一家好心的牧民收留他们,给他们晚饭吃,还分给他们一张毛毯。当天晚上两人睡在帐篷内。外面风雪呼啸,两人身上盖着毛毡,头颈依偎着靠在一起。平时李苏敬重乌鸦,最多就是拉手而已。今日能有这番境遇当然是欢喜无限。

      乌鸦虽然有些不自在,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跟他争执,只得忍了。睡到半夜,那风刮得甚急,这帐篷又不怎么遮风,四面透出森森寒意。牧民一家依偎着,倒是睡得很香甜。乌鸦虽然是习武之人,毕竟从南方来,不敌北方酷烈气候,睡梦里冷得瑟瑟发抖,却忽然觉得身边簌簌响动,过了一会儿膝弯被抱起,冰凉的腿脚放入极温暖的地方。
      他睁开眼睛,只见黯淡的篝火映照着,李苏将衣服解开,把乌鸦的双脚抱在怀里,又拉长了袖子,用手掌遮住乌鸦的脸颊耳朵,不让他受一点风寒。

      乌鸦呆呆地看了一会儿,重又闭上眼睛。李苏笑了一下,很歉意地小声说:“让你受委屈了。”
      乌鸦也是极刚强的人,若是平时听见这话,必然要大大地反驳一番,但今夜风寒露重,天地苍茫,李苏的手掌还护在自己的耳边。他鼻子一酸,泪水就从眼眶里落下来,掉在了枕头上。他低声说:“你怎么待我这样好?”
      李苏笑道:“这也叫好吗?好没出息。我爱护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乌鸦听了,就把脸朝他怀里蹭了蹭。他极少表现出这样主动的样子,一来是心理上有些抗拒,二来是性格刚强使然。李苏见他这样,又是高兴又是伤感,心想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我以后必然好好待他。

      之后又走了几十日,附近的居民越来越多,乌鸦是中原人的相貌,为免引起注意,就用头巾包裹了头脸。李苏问了一路,才知道李越的军队尚未回城。他本来想着若是李越回楼兰做了国王,自己也不跟他争,带着乌鸦远走他乡就是了。但现在李越既然生死不明,自己自然不会把王位让给他人。

      他只在心里暗暗筹划,外面并不露出一点痕迹。李苏是什么人,乌鸦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乌鸦从来不打探他的事情。这是乌鸦对他的尊重,李苏也很喜欢他这一点。

      楼兰国的都城建立在一条河的两侧。整个都城白墙白瓦,宛如一颗巨大的珍珠似的镶嵌在长长的河流上。乌鸦在远处看了,连连赞叹。走近都城,道旁有贩卖皮草丝绸的,空气里都弥漫着香料味道。乌鸦只觉得很稀奇,又见那些男女高眉深目,很是漂亮。李苏拉着他的手进了城。城内行人不多,常有士兵持械巡逻,气氛十分紧张。

      两人衣衫破烂,灰头土脸,形似乞丐。李苏拉着他的手在城里闲逛,又问他肚子饿不饿。乌鸦虽然对楼兰国的政事一无所知,但见李氏兄弟斗得这样惨烈,也猜到李苏回来要有一番大动作。他见李苏跟没事人似的,不禁有些紧张,低声道:“你要是跟人打架,我可以帮你。”
      李苏笑了一下:“不打架,我们先找东西吃。”
      虽然街上到处都是烤肉和烤馕的店铺,但是李苏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两人流着口水在街上东走西走,最后停在一处极僻静的大院子前。院墙极高,院内隐隐有流水声。他俩跳进去,见庭院宽阔,两侧都有喷泉,泉下是池水。这在极度缺水的西域,无疑是非常奢侈的。
      乌鸦咬牙道:“好可恶的财主,这都是百姓们民脂民膏换来的。”
      李苏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两人又贴着墙根走,乌鸦低声说:“这个财主很有钱,咱们把他的财宝偷了,分给外面的穷人。”
      李苏顿了顿,说道:“哦。”

      宅院大而安静,院子里仆人不多,两人在回廊里兜兜转转,不知怎么闯进一个极安静的房间。只见里面纱帐低垂,最里面是一张大床,地毯四周都编织着宝石,显然是一个卧室。
      乌鸦蹲在地上摸了摸葱绿色的宝石,又看了看桌子上金光闪闪的盘子器皿,说道:“你的国人好富有。”
      李苏道:“这些都是祖宗留下来的,现在却不如以前了。”
      乌鸦问为什么。
      李苏指了指外面,说:“咱们来的时候你是不是看见很多工人在河里挖沙?那条河本来是极宽广,如今却渐渐干涸,若是持续下去,只怕有倾国之祸……”顿了顿,却又不提这个了,从桌子上找了一些瓜果,两人坐在地上吃。

      乌鸦担心有人忽然闯进来,然而周围却极安静,似乎佣人并不往这边走。他放下心,喝了桌子上的美酒,又吃了两个蜜瓜,手指被汁液沾湿,他胡乱擦了擦,晃悠悠地站起来,掀开罗帷,见那一张大床上铺了白色软缎,明黄色的锦被,又是洁净又是柔软。乌鸦便歪身躺下,又说:“这财主真会享福,我也躺一会儿。”也不脱鞋,四仰八叉地睡下了。

      李苏又是笑又是气,端起架子上的铜盆,从水壶里倒了些温水,绞了一条毛巾,坐在床边给他擦拭手,又把他的鞋子脱了。乌鸦虽然喝了点酒,其实脑子还算清醒,他躺在枕头上,目光怔怔地看着李苏。
      李苏给他擦了手,把毛巾又打湿,微微俯身,慢慢给他擦脸,声音又轻又软地:“身上要不要擦一下。”
      乌鸦只觉心口噗噗乱跳,不禁舔了舔嘴唇,哑着声音说:“这、这是人家的房间,会被骂的。”
      李苏嗤地一笑,随手一拉,那重重的罗维纷纷扬扬地垂落下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情定楼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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