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后知后觉的爱 ...
-
乌鸦怀里揣着兵符,一手提着李越,趁着夜色潜入楼兰城,要把兵符赠给李苏。李越被他强拖着往前走,嘴里愤愤不平道:“你要拿我讨好他?我大哥到底有什么好的,就把你迷成那个样子。”李越想起小时候的经历,更是满腹委屈,嘟囔道:“他这个人脑子笨,脾气又怪,大家都不喜欢他。可他偏偏又是太子。我呢,又聪明又机灵,爹娘都喜欢我,可那有什么用,再喜欢也不会把王位传给我。”
乌鸦听他唠叨得没完没了,遂从地上捡了个松果,塞进他的嘴巴里。又把他往王宫门前的草堆里一推,捆住手脚,低声说:“乖乖躺着,我片刻即回。”
李越又急又怒,一双眼睛里迸出怒火:把我扔在这里是什么意思,别忘了你我身上还有蛊毒哩。
乌鸦再不理他,纵身飞过了宫墙,一路穿花拂柳,轻车熟路地来到两人素日的居所。他见窗纸上一盏烛火,房内寂静无声,不禁一阵心酸,轻轻推开门,只见李苏斜靠在床边,似是刚刚入睡,神色憔悴,眉宇间尽是愁苦之色。
乌鸦默默走上前,李苏膝上放着自己昨日穿的衣服,衣服上尚沾染着斑斑泪痕。一想便知是李苏对着他的衣服黯然伤神。乌鸦轻轻叹气,将玉石兵符放在桌子上。那兵符质地坚硬,嘭地发出一声轻响。
李苏本未熟睡,这时蓦然睁开眼睛:“谁?”只见房门大开,屋外月色如洗,屋内桌子上却放着一块玉石,上面还残留着些许体温。
乌鸦纵身飞出,在屋檐声几个起落之后,已经来到宫外,掀开草丛,见李越还好端端地躺着,便放下心,解了他的束缚,将他扶起来,又说:“多有得罪,走吧。”
李越撅起了嘴巴,正要骂他几句。忽然王宫大门轰隆隆打开,一骑快马飞奔出来,身后寒光粼粼的全都是带刀侍卫。当先一人身穿白衣,头发散乱,赤着一双脚,正是刚从卧房里出来的李苏。
乌鸦一把抓起李越的手腕,施展轻功朝城外飞去。李越也知道被李苏捉住下场定然不好过,故此并不敢拖他的后腿。两人轻飘飘的越过了城墙,一径往东边逃走。东面旷野上尽是砂砾盐湖,人马很难过去。
李越跟着他一起一落地飞奔,耳听见呼呼风声,他是小孩子心性,只觉得很好玩,又问道:“你为什么躲他?你们俩不是好上了吗?”
乌鸦脸色阴沉,只是不答。
这时两人已经出城十余里,眼看追兵是跟不上的,这才放缓了步子。乌鸦松开他的手腕,独立于一块岩石之上,只听烈烈西风之中,竟隐约传来嘚嘚的马蹄声,蹄声单调,显然只有一骑追来。
李苏虽然不懂轻功,然而骑术精湛,脚力也不弱,竟然独身追了上来。他自始至终没有看清留下兵符的人是谁,但心里已经认定了那人就是乌鸦。他极目四望,眼看月光下的戈壁滩上乱石丛生,心中悲痛又是急切,大声喊道:“乌鸦,你出来见我!”撕心裂肺地喊了几声,最后竟呜咽起来。
乌鸦和李越藏在大石背后,李越嘿嘿冷笑,难得看见大哥这般失态狼狈的样子,他自然要抓紧时间嘲笑几声。乌鸦从石头后面去看,却见李苏的马陷入沼泽中,已然寸步难行。李苏只得跳下马背,光着脚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朝左看看,朝右看看,也不知道乌鸦走得是哪个方向。最后便迈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喊:“乌鸦,你在这里吗?”声音断断续续的,脚掌被尖利的石头割伤,鲜血慢慢渗透到砂砾上。
乌鸦再也忍耐不住,纵身飞奔过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恨声道:“唉,傻子。”轻轻地把他放到旁边的石头上,摸了摸他冷冰冰的手指,又握住他的脚踝,小心查看伤口。
李苏扳过他的脑袋,月光下细细看了,见果然是乌鸦。虽然两人只是一日未见,他却好似阴阳两隔一般痛苦。呆呆地看了半晌,李苏忽然身上在他脸颊上痛打了一拳。
李苏力气不弱,这一拳打下去,乌鸦的脸颊登时红肿起来,他也不生气,只是慢慢擦拭李苏的脚掌,又用布条把受伤的脚包裹起来。
李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心想,深更半夜的竟然还有这种好戏看。
李苏双目含泪,凝视着他,大声说:“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乌鸦垂下头,轻声说:“抱歉,我应该好好跟你道别的。你待我很好,我没什么回报你的,那枚兵符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苏从怀里掏出那枚玉石,一甩手扔到石头上,登时碎成几瓣,又颤声说:“谁稀罕这破东西。”
李越心想:妈的。
这时远处传来人声和马蹄声音,显然是李苏的军队追上来了。乌鸦舒了口气,又定定地看了李苏几眼,像是要把他刻到心里似的,然后说:“我要离开沙漠了。”
李苏心中一痛,伸手抱住他的腰,宛如小孩子那样,悲伤又无助地说:“不,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什么也没有,只有你。”
乌鸦苦笑了一下,轻轻拉开李苏的手,低声说:“殿下,对不起。那天在湖泊旁,我不应该亲你。”
李苏眼看他去意已决,心都凉透了,这时也只好呆呆地仰头看他,梦呓似的说:“这是什么话,你不喜欢我吗?”
乌鸦有些茫然,轻声说:“我不知道啊。”
李苏却垂下了眼皮,半晌凄然一笑:“我知道了,你去吧。”反手推了乌鸦一下:“你去找她吧。”
乌鸦一时想不起来他说的那个她是谁,但是被李苏这样推了一下,他心里只觉一阵刺痛,宛如钢针穿心一般。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李越的蛊虫在捣鬼,很久之后才明白,其实那是他自己的心在疼。
一大群侍卫簇拥上来,将李苏背到马背上。有人在前方举着灯笼探路,有人在侧面举着屏风遮挡风寒,有人在后面提刀护卫。李苏就这样被前呼后拥着离开。他攥紧了缰绳,强迫着自己不回头看一眼。
乌鸦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虽然他身边有那么多人,但乌鸦一瞬间却想起了那天在湖畔月光下,他孤单忧伤的身影。那是乌鸦第一次被他打动,从此那身影便深深地刻在了乌鸦的灵魂里。
李苏回去了。沙漠里又恢复了寂静。李越这才探头探脑地走出来,蹲在地上捡起兵符,眼看是修补无望了,这才不甘心地扔到一边,又踢了乌鸦一脚,叫道:“回魂啦。”
乌鸦垂下头,轻轻地把碎裂的玉石捡起来,用手帕包裹住,揣到了怀里。李越道:“碎了,不管用了,士兵不会听这几块破石头的调遣的。”
乌鸦并不理会他。其实乌鸦之所以把玉石收集起来,是因为这是被李苏一扬手摔碎的。他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一点关于李苏的东西,现在只想留一点念想。
李越没精打采地跟在他身后,两人默默无言地在大漠上行走。李越好奇地问:“你们俩在闹分手吗?为啥啊。是不是你们中原人都喜欢这样做,像戏曲里演得那样,平白地给两人的感情制造许多障碍,来显得这段爱情的荡气回肠。”他竖起手指,举例道:“就像那条蛇精和书生,仙女和孝子。”
乌鸦此时心灰意冷,也不想斥责他的聒噪,只是淡淡地说:“我跟他,没有爱情。”
李越便睁大了眼睛:“我的妈呀,你们俩刚才那一段又是哭又是抱的,闹啥呢。中原人是这样表达友情的,你也抱抱我呗。”
乌鸦猛然刹住脚步,朝他一瞪眼:“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