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种错误的告白方式》希璐缇梦

33、三一 尽管言语总是苍白无力

　　秋杉这周的出勤表上已经有了三次迟到记录。

　　而今天是星期四。

　　傍晚的书店，百洛推开门后看到的就是她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的样子。旁边放着一本翻开着看到一半的书。

　　秋杉抬头对她露出一个笑脸，然后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架，把书放回原位。途中腿不小心蹭到椅背，一瞬表情有点不自然。

　　百洛盯着她看了几秒，皱了下眉，“腿受伤了吗？”

　　“啊哈哈，那是……赶路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秋杉试图简单带过这个问题。

　　百洛追问了一下，才得知是因为秋杉这周的迟到次数又过量了。于是她试着提出解决的方法：

　　“要我叫你吗？——用电话。”

　　“哎。”秋杉挣扎了一下，“……还是算了 。”

　　“因为，我早上真的超——赖床的，特别是天气冷的时候。”她解释道，“太超过了……会被百洛讨厌的。”

　　“是嘛。”于是百洛也不坚持，而是转而看向她的膝盖。“伤口，有擦药吗？”

　　“啊，只是擦破皮而已。”秋杉说道，就看到百洛从背包里翻出了创可贴。

　　她安静下来，屏息看着百洛拆开创可贴，在她面前蹲下，轻轻撩起一点她的裙摆漏出膝盖，把创可贴粘在了她新结疤的伤口上。

　　百洛起身的时候，看到了秋杉面上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笑容。明知自己可以“治愈”她的伤口，却在仅仅得到一个创可贴后，不假思索的展现了那样纯粹的开心，像是感到幸福一样的笑容。

　　接着秋杉呼了口气，像是还没完全回神般呢喃道：“百洛会随身带着创可贴呢。”

　　“我以前也不会随身带这种东西，一个人住之后，不知不觉就习惯了。”百洛坐回原位后拉上了背包拉链，把创可贴的塑料外包丢进桌下的垃圾桶。

　　秋杉注视着她的动作，突然有点伤感：“皮肤上破掉的伤口，过一阵子就会自己变好……如果感情收到伤害也可以这么快好起来就好了。”

　　“那是因为只是一点皮外伤呀。”百洛对此倒是有不同看法，“更严重的伤，愈合后也会留下疤痕什么的，有些也还会复发，很久以后可能也还是会时常隐隐作痛。”

　　“无论是身体上伤还是精神上的，只不过是让人痛苦的方式不同而已。其他部分则是共同的。”

　　“如果可以去医院治好的话……”秋杉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先前说了什么，“抱歉，话题变得沉重起来了呢。”

　　“没那回事，我身边大多数人，经常是更多时候不用思考这些事情，就能去享受生活，为此努力的人。”所以百洛更多时候只是将这些思考自己留在心里，“有时候也会有点羡慕，但是如果我能变成那样就不是我了呀。”

　　“百洛。”秋杉用亮闪闪的眼神注视着她。

　　“总，总之，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如果愿意可以和我说说看的……虽然，可能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话至末尾她声音渐弱。

　　因为，名为百洛的少女，没有那么开朗活泼，也没有那么勇敢自信。

　　她其实并不太会主动安慰人，对此也没太有过认真的尝试。因为害怕做不好，害怕太冒昧，害怕自己所做所言的并不是对方真正想要的。

　　因为有的时候，话语总是太过苍白。

　　但是，对方是秋杉的话，她想要试试看，想要为此做出努力。这多少是，有些久违的心情了。

　　哪怕只是，为了那个眼神，为了那个笑容。

　　秋杉犹豫着开口，尽量轻描淡写地组织语言，“如果，有件特别讨厌的事情。身边的人都告诉你要去做。关系好的人啊，认识很久的人啊，明明知道你讨厌，但都会劝你去做。”后半她转换了人称，“但是我就是做不到，太讨厌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你觉得那件事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因为除了我好像所有人都觉得那样才好，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嗯……”

　　百洛想着，曾经的自己难过与痛苦的时候，想要的是什么呢？也许只是一个理解，一个赞同，一个支持，一个拥抱。

　　像上次那样。

　　就算有什么一直困扰着她，至少百洛可以陪在她身边。无论如何，这样一定会好一些，如果她们足够幸运的话甚至会好很多。

　　但是，这样真的就够了吗？

　　很多时候，话语总是太过苍白。

　　许下承诺，给予支持，表示理解。有些时候很简单就能说出口。与履行相比，言语总是简单的多，但至少在说出的那一刻或许是真实的，带来的温暖也是真实的。

　　正如冬日里的一束火柴。

　　对着流浪猫说出“我会养你的”“会一直来喂你的”那些人，其中很多在那一刻也是真心的。

　　但人会改变、会遗忘，也可能被现实打败、被时间打败。

　　百洛想要相信自己不会变成那样，但是她会害怕，害怕自己不够好，害怕自己变成那样，害怕自己今后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秋杉。

　　所以，尽管话语总是太过苍白，她还是尽可能的思索着更多的、更好的话语。

　　——告诉她那些人有改变想法的可能，总有一天可以说服她们的。

　　——告诉她将来能够遇到更好更理解她的人，过去的那些人与事会变得不再那么重要。

　　——告诉她不用去介意其他人的话语，只要做自己希望的选择就好。

　　——告诉她那些人是错误的，没有人可以站在自认为更高的地方去要求其它人。

　　然后在思索的尽头，她选择了自己的答案。

　　“没关系的，一定会有觉得那些人才是错误的人的。”

　　“就算现在没有发现，总有一天也一定会遇到的。”

　　“然后你就可以告诉那些人，他们才是错的了。”

　　“因为这个世界上，绝对的正确是不存在的。”

　　“比起绝对的黑与白，更多时候都是人们在灰色地带里争论不休。”

　　“总有一天，你也会找到属于你的正确的。”

　　到那时，就算依旧难过，也一定会比现在要好得多。

　　“真的吗？”

　　“嗯。”百洛点头，这是她能给出的保证，许下的诺言，不会背弃的承诺。

　　而后，秋杉为那话语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百洛希望对于她们来说，这是正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