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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重逢后离开 ...

  •   传说,在遥远的神秘国度里,居住着一尾闭月羞花的美人鱼。美人鱼为了王子,宁愿舍弃自己轻盈闪烁的鱼尾和甜美清灵的嗓音。王子很感动。几天后,美人鱼的脸不小心被石子划破了,没有了姣美的容颜,王子便对她说:“我讨厌你,我对你腻了。”王子义无反顾地与公主在一起了,不再理会美人鱼。然而,多少年过去了。王子终于明白,其实对他最好的人是美人鱼,他乞求美人鱼的原谅。美人鱼,会原谅他吗?

      完全不了解白天与黑夜的区别。
      安染阳散乱的金色碎发,迷离的褐色瞳仁,忻长且瘦弱的身材,是无数女性为之疯狂的对象。
      “噔噔噔噔”垂下头,右手手指灵巧地滑过吉它琴弦,左手换和弦时指尖摩擦发出细小的噪音。
      长长的刘海遮住忧伤的眼睛,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唱一首安静的歌。
      然后,时光飞速流转,当斑驳的阳光从青春的影子上一点点剥落时,安染阳大学时期那略带磁性的歌声响起。

      “啊。”仇裘从梦中挣扎着醒来,看见墨芷寒逆着光,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
      “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他递给她一张纸巾,“额头上都是汗。”
      “……怎么说呢,应该也不算恶梦。但是……让我想起很多暗淡的回忆。”
      “没关系的,那只是梦罢了。”墨芷寒笑笑,什么也没有问,“快去洗脸刷牙吧,我把你的衣服从你家拿来了,早餐我也已经做好了。”
      “哎?怎么这么像居家好男人?”仇裘决定忘掉那个梦,她微笑着问道。
      “对啊。嫁给我吧。”手臂环过她的腰,下巴抵在她松松软软的发上,笑容像和煦的春光一般美好。
      “好了好了,别玩了。”仇裘轻轻地推开他,走进了洗手间。

      墨芷寒的家,不似暴发户一样弄得地板是翡翠、墙壁是水晶,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钻石。而是有一种特别的韵味。
      白与黑的世界,点缀着清幽而文静的竹,让人不自觉嗅到一阵书卷香。
      “你的家很奇怪。”仇裘实话实说。
      墨芷寒靠在软蹋上微笑着品一杯葡萄酒:“那你家不是更奇怪?”
      短时间的沉默后,墨芷寒又说道:“对了,今天上午十点半,ING电视台的一个名字很奇怪的节目请我们去做访谈,下午一点,《松洋日报》请我们去剪彩,下午四点四十五分,出席一个歌星的生日PARTY……”
      “打住打住!”仇裘微微颦起了眉,“别说了,再说我头都晕了。不去行吗?”
      “怎么可以。”墨芷寒揉了揉她的发,“这是宣传《树香》、提高《树香》知名度的大好机会啊!”
      “只要我们把杂志办好,提高知名度还不是很轻松吗?”
      “那个只是一方面,重要得还是要靠媒体宣传啊。”
      “总而言之,我不去。”她讨厌在众人面前露面,而且非得摆出一幅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微笑,好虚伪。已经做过了自己讨厌的人,不想再做第二次。
      墨芷寒只好低声劝道:“裘裘,就去一下嘛……去一下嘛……”
      仇裘抬起头来,双眸对上墨芷寒请求的眼神,“那……好吧。”
      “裘裘最好人了!”
      没有人知道,墨芷寒是在叫“仇裘”还是“裘裘”。

      应了服装设计师的要求,仇裘穿上纯白色的衬衫配黑色的短裙,跟墨芷寒像是情侣装。
      淡淡的妆束,粉框眼镜,米色的帆布鞋。
      墨芷寒轻轻挽起仇裘的手臂,带着她,缓缓走入演播厅。
      一束薰衣草色的光束打下来,映在两人身上,完美得如同是从童话中走出来一般。全部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吓到了这如诗如画的美景。
      因为是现场直播,墨芷寒害怕仇裘讲出些不羁的话,因此总是抢着回答。
      主持人笑道:“芷寒,你别这样啊,怕你心爱的小裘给别人窥视啊。”
      墨芷寒的脸上微微返起一层薄薄的红烟。

      手指突然缩紧,烟卷被夹得皱了起来。一头被燃烧,一头被打湿。
      安染阳闭上双眼,尽量让自己忽略电视机中那戴粉框眼镜、安静的面容上有着无法抗拒的冷漠的女子——仇裘。
      “哎,一共是两百块。”从房间里邋遢地走出来的女子,穿着暴露而肮脏的超短裙,样貌娇美,却轻浮无比。
      安染阳睁开眼,甩给她两张粉红色的极具诱惑力的钞票。
      那钞票掉到了茶几下,女子像狗一样可笑地趴下来,用手抓到了那两张钞票。她笑笑,露出一口长期吸烟而变得土黄的牙,然后飞快地套上拖鞋,溜走了。
      安染阳重新闭上了眼,那双曾经洋溢着灿烂阳光的明媚双眼。
      仇裘。
      他默念这两个字,嘴唇念的时候会嘟成想要亲吻的可爱模样。
      抚摸着茶几上那张仇裘与他大学时期幸福地靠在一起的照片,身后蔓延出一条幽静而美好的林荫道。
      而林荫道的尽头,却是无穷无尽的黑夜。

      “听说,小裘你的作息时间很混乱是吗?”主持人安安笑得无辜而美好,一点也没有发现她正在把仇裘的隐私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
      仇裘轻咬下唇:“是的,因为……因为……因为……”她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树香》有时候需要忙到很晚,不得不早上睡觉,晚上熬夜工作了。”
      胃里突然涌起一股让自己都觉得恶心的酸水。
      “哦,那小裘你工作好认真哦。”安安赞赏地看着她,又对着摄像机满怀深情地说,“小裘为了《树香》,真是鞠躬尽瘁啊,她有一次甚至因为熬夜而得了重感冒,可是为了《树香》第二天能顺利出版,她忍着病魔的折磨,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找,直到昏倒在路边……请问小裘,你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仇裘微皱着眉,看向墨芷寒,意为:怎么可以这样胡说八道!
      墨芷寒朝她鼓励地微笑。
      她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当时的想法是……是……”突然间,仇裘瞥见了台下热泪盈眶的书迷,她刹那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对不起,安安,这应该是一个误会,我从来没有因为熬夜而重感冒,也没有为了《树香》昏倒在路旁。的确,我很爱《树香》,因为它是我精心设计的书。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不能编造一些虚无的事例来说我有多爱它,我只是在尽心尽力地为它服务,仅此而已。”仇裘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是那么坚定。“书迷朋友,我知道,当你们知道我并没有多伟大的时候,可能会失望。但是,真诚才是人生的不二法则!”
      安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而墨芷寒平静的脸上也微微泛起了一丝尴尬的波澜。他偷偷掐了掐仇裘的手臂。
      仇裘却一下子甩开了,她冷漠如天鹅绒般雪蓝色的眼眸中透出一丝厌烦:“随便你们怎么说。我对这种虚伪的做秀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再见。”
      摄影师已经慌了神了。拜托,这是现场直播好吗……现在该怎么收场啊。
      制作人和一大堆工作人员拼命地在台下打手势。
      而仇裘却置之不理。她冷冷地笑了一下,随后转身,从大门走了出去。
      全部的书迷都呆住了。尽管知道现在大多数明星都在镜头下弄虚作假,可是,像仇裘一样,直言不讳地讲出来的,还是一个也没有啊。
      等他们反应过来,崇拜地尖叫着冲出演播室时,仇裘早已不知所踪了。

      你还是老样子啊。
      那样单纯,那样执着,那样倔强。
      安染阳凌乱的碎发遮住静谧的眼眸,嘴角苦涩地上扬。
      好想回到从前,无忧无虑地和你躺在散发清香的玉兰树下,我嘴里叼着细长的狗尾草,你端着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做好的精美盒饭,娇嗔着要我吃一口。我表面上说不吃,好难吃,却趁你不注意,把你压倒在地上,两人一起品尝你的爱心盒饭。
      在必修课上,你抢了两个位子,并且死死守着它。如果有人来要,你就紧抿着唇,还是一动不动,直到我坐上你旁边的位置。
      还有……
      那么美好的一切,为什么就让我稀里糊涂地抛弃了呢。
      安染阳掐灭了手中的烟,深深地吐了口气。
      你应该还是爱着我的吧,即使你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俊美的男子,你的心中,是不是还会有我的位置呢。就像多年以前,你为我占的位置一样,除了我,谁都不能坐。
      ——是这样的吗?

      “那些我爱的人\那些迷失的风……”手机响了起来,伴随着公交车巨大的嘈杂声,挤进仇裘的耳廊里。
      她咬咬牙。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索性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
      依琳?她怎么了?
      不安地按下通话键:“……喂,依琳,浮华又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这一次,蓝依琳的声音格外平静,“浮华她成了植物人。”
      “依琳……”
      “不要安慰我。我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对浮华的爱了,原来我是真的爱她的。可是我们的爱不被世人所接受,所以……所以我要带着浮华去周游世界!”
      “你有钱吗?”仇裘并没有惊讶,她冷静地思考着一个实际的问题。
      “有。但是,我不保证我的钱会不会刚游完东半球就用完,所以我要一边打工一边旅行。”
      “可是,带着浮华会不会有些不太方便?”
      “不方便是当然的。”电话那端的蓝依琳笑了,“但是正是为了让她跟我幸幸福福、不用遭人歧视地生活下去,我才决定去周游世界的啊!”
      “那我支持你。”
      “谢谢。对了,我也希望你转达寒一声,告诉他我走了,让他不必再为了我们的婚事烦心了。”
      仇裘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她才回答:“你自己跟他说吧。再见。”
      然后不等蓝依琳说再见,她就飞快地挂了电话。
      心跳加速,像是害怕再次听到那个名字一样——他怎么会那么虚伪。
      然后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刚才他面对安安的谎言依然笑得如此温文尔雅,落落大方。怎么会这样……
      就好像心目中一直以为会像天神一样光耀寰宇、纯洁无暇,永远闪烁着真理的光芒的那个人,突然被大雨打下肮脏的臭水沟。
      心被撕裂。

      当仇裘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她恍惚想起有个什么日报找她去剪彩来着,她忿忿地踹了一脚ANDY,嘴里冷冷地骂道:“……去他妈的。”
      ANDY不愠不恼地在屋里转着,声音细长地“喵喵”叫着,穿透了沉重的空气。琥珀色和水晶蓝色的瞳孔眯成长长的一条线,望向仇裘,似乎在问:那个男人呢?
      的确,已经适应了墨芷寒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柔软如水的微笑,温暖坚毅的怀抱。一下子失去,让自己变得有些束手无策。
      仇裘把防盗门锁了两层,把家门的横锁拴上。这样子,就可以假装不在家里了吧?
      手机又唱起了安静的歌。
      仇裘看了看来电显示:墨芷寒。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索性把SIM卡取了出来,丢进了抽屉里。
      然后闭上双眼,堕入无穷无尽的梦靥中。

      “裘裘!裘裘!……”一声声像是来自于梦境中的呼唤,虚无缥缈。
      仇裘猛地睁开双眼,看着门口。没有动静。
      她便冲向了阳台,“刷”地打了阳台门——楼下是熟悉而陌生的人。

      “你来干什么?”是无论过去多少年,都无法忘记的面孔。
      安染阳明澈的双眼如同思念的暗绿色藤蔓,把她紧紧地包裹住了:“请你原谅我。”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又何谈原谅。”仇裘平静的话语中听不出半点情绪,她转过身,正准备回房。
      楼下又传来那略带磁性的声音:“我知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仇裘打断了他的话,“是你自己选择那条路的。不关我的事。”
      “……我们,能重新开始吗?”安染阳清丽的瞳仁中流淌着一抹真诚。
      “阳,你这又是何苦呢?”仇裘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安染阳的眼眶微微泛红:“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在你家楼下一直站着!”
      “你喜欢就站吧!”仇裘狠了狠心,扭头走进了房间。

      节目是办不下去了。
      墨芷寒向制作人道歉并赔偿后,迅速驾车驱往仇裘家。
      可是刚到楼下,就听到仇裘冷漠出掺和着少许激动的声音,还有一个男子哀求的声音。墨芷寒停好车,站在高大的花树,偷听两人的对话。
      原来……那名男子就是安染阳。仇裘的初恋,圣玛利亚学院校篮队的队长。墨芷寒的
      心里突突一紧。
      天色越来越暗了,墨芷寒抬手望了一眼手表:咦?明明才到三点,怎么就暗得像傍晚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看一道急光闪过天幕,听“劈嗙”一声惊暴雷响,瓢泼大雨便汹涌而下。墨芷寒忙躲进了车里,隔着迷茫的雨雾,他恍惚看到安染阳依然站在楼下,纹丝不动。

      仇裘只在屋里坐了半刻钟,便坐不住了,忐忑不安地拿眼瞟窗外。
      毕竟是她曾经爱得刻骨铭心的人,再怎么无情,也会担心他的身体啊。何况他那么单薄消瘦,微微一淋雨就会感冒发烧,更别说是暴风雨了!
      仇裘越想越担忧。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拿起雨伞,推开家门,狂奔下楼。
      “阳!”
      安染阳微微睁开双眼,虚弱地笑了一下,就倒在了仇裘怀中。
      “阳,阳,你怎么了!醒醒啊,看看我啊……”泪水从仇裘的眼眶中汹涌而下,渲开了她精致的妆容。她抱着安染阳,在漫天的雨雾中,哭得像个泪人儿。
      而一直透过车窗和瓢泼般的雨水看着两人的墨芷寒,此时却缓缓垂下了头。他咬紧了下唇,脚狠狠地踩下了油门,跑车呼啸着远去了,溅起一大片水花。

      仇裘为安染阳换上了那日墨芷寒的干净睡衣,睡衣上似乎还散发着阳光的清香,让人回到那个草长莺飞的三月。
      安染阳仍躺在床上昏睡,但是烧已经退了。
      ANDY舔着仇裘的裤角,仿佛在说:“不是他不是他,以前来的那个人不是他。”
      仇裘轻轻抚摸了一下ANDY雪色的绒毛,苦笑:“我也知道不是他。但是,他是我曾经深爱的人啊。”
      女子走到窗台上,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电话。
      ——他怎么不再打电话来了?
      她拿出一包烟,两只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根,夹在唇间。又掏出打火机,“扑”,烟卷燃了。呛人却又摄人心魄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惨白的烟雾袅袅升起,却又很快不见踪影。
      仇裘只吸了一口,便掐灭了烟,走进了厨房。
      记得大学时期,她做饭的手艺特别好,不知道这些年来,有没有退步呢。
      她拿出在楼下超市买的菜,放在水笼头下冲洗了起来……

      很快,仇裘做好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她把饭菜都小心地放在保温盒里,还熬了一碗姜汤,放在旁边。
      “ANDY乖,我可能要出去很久,就让这个哥哥照顾你吧。”她揉乱了ANDY头上的绒毛,语气中带着不舍与宠溺,“但是,没有办法呀……真的好想远远地逃开,逃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世界呢。”
      ANDY乖巧地舔舔她的手。
      仇裘淡淡地弯了弯嘴角,然后拿出纸和笔,写道:

      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对不起,原谅我不能继续爱你了。因为有些东西,一旦丢失了,就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回来的。它不像捡石子,如果你已经放弃了那颗石头,等回过头来想找到时,说不定已经被人捡去了。
      我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以前喜欢粘着你的那个小女生,如今已经变得成熟了。我有了自己想要一生一世携手前进的人——那不是你。对不起。
      衣柜下面的那个抽屉里,有我的全部首饰和现金。床头那个隐密的夹层里,有一张存折;洗手间的阳台那里,水管里藏着一张被塑料薄膜包起来了的存折,这两张存折的密码都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日子。你可以随意使用里面的金钱。
      我唯一需要你帮忙的,就是帮我照顾好你自己,和我的波斯猫ANDY。它喜欢甜,麻烦在猫食里加两勺糖;而且它不喜欢吃鱼,它白天醒着,晚上睡觉。很可爱对吧?
      好好地代替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
      谢谢你曾经带给我如此五彩斑斓的初恋,再见。
      裘写于2007年9月23日下午

      泪花落下来,浸湿了“再见”,渲染开来钢笔的字迹,模糊不清。

      在南下的长途汽车上,仇裘望着窗外飞闪而过的高大建筑,两行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缓缓流下来。
      再见,墨芷寒。
      再见,阳。
      再见,我的初恋和再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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