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色彩》糖蜜暧昧

1、疼痛的回忆。

　　华灯初上，整个城市都是繁弦急管、红灯绿酒，妖艳绚丽的霓虹灯在黑夜里疯狂地绽放着，微弱的星光消失不见。
　　喧闹的世界，耀眼如白昼的天。
　　仇裘冷漠且慵懒地靠在阳台上，一身丝绸的鹅黄色睡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遮掩得更加动人，泛着酒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懒散地披着，零乱却妩媚。冰凉的瓷砖地板把寒意通过赤着的脚，蔓延到每一根幽蓝色的血管。
　　她点燃了一根烟，右手修长的中指和食指把烟卷夹在其中，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拿开，鬼魅般的惨白色烟雾从她微启的双唇间飘出，在黑暗的夜中不见。
　　如果仔细看，仇裘会是个清秀明澈的女子，然而，她却精心地为自己在黑夜中画上浓浓的烟熏状，花几个小时的时间，把一颗颗晶莹的水晶贴在指甲上。因为，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脆弱得只会哭的小女生了。

　　打开饮水机的开关，烧开水，泡泡面。
　　仇裘垂下眼，默默地做着这一切，天鹅绒的微蓝色的瞳孔中是一尘不染的洁净。其实她是混血儿，有高贵的血统和优秀的家世，然而她却讨厌被束缚，借口回中国上圣玛利亚学院，其实在中国做了自由撰稿人。
　　倒不是她讨厌上学，而是，有一个人伤她太深了……
　　咖啡也泡好了。幽幽暖暖的香从茶色的精致咖啡杯中飘出来。仇裘优雅地端起咖啡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然后捧着泡面，坐到了电脑前，开始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她跟别人的不同之处在于，她是白天睡觉，夜晚工作的。自大学毕业后，就形成了这样一个作息时间。精美细致的指甲在键盘上飞舞，身后是一片华丽的文字。
　　累了。
　　仇裘换上诡异的玫瑰红晚礼服，穿上昂贵的蝴蝶高跟鞋，挎上LV的包包，走出了家门。
　　这个世界就是那么荒唐。

　　24小时便利店里，男服务员眼冒红星，好一位妖艳绝美的女子。女服务员们也开始窃窃思语地点评起她的衣服、她的包包、她的头发，然而点评来点评去，却依然没有找到一个缺点。
　　完美。
　　完美如让人堕落的女神。
　　仇裘只是买了瓶可乐，就回家去了。每当她累的时候，就喜欢听见别人对她的赞美，看见男人色眯眯的眼神。怪异的爱好。
　　她冷漠地挑挑嘴角，拧开瓶盖，黑色泛着白沫的冰凉液体顺势滑进她的喉咙。
　　又换了一套雪白色的睡裙，腰间点缀着黑暗的曼陀罗花。仇裘重新在电脑桌前坐下来，闭上双眼。
　　一直都在编别人的故事，为什么不写写自己的故事呢？
　　白色硬叉在泡面盒里晃动几下，最终还是掉了下去。

　　曾经。这是一个让人心痛的词语。是的，曾经，一切都是往事散开的泡沫烟云了。
　　那时，仇裘还是一个在圣玛利亚学院里少不更事的大一新生。有着清澈的眼眸和明媚如阳光般的笑容。她背着米黄色的斜包，戴着可爱的粉边眼镜，穿梭在圣玛利亚学院的大小角落里。
　　一切都美好却又俗套得跟大部份言情小说相似。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然后朝篮球场边的清秀女生飞来。
　　已经来不及了。篮球场的男生们都用手捂住了眼睛。
　　一分钟过去了……
　　仍然没有听见预料中的尖叫。男生们疑惑地拿开手——只见仇裘早已经甩下了书包，帅气地运球，然后——“三分！”
　　她笑得一脸阳光灿烂：“加我一个好吗？”
　　“女孩子家家的，打什么篮球。”这时，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从篮球场的角落不大不小地传来。
　　仇裘转过脸去看他。
　　“队长！”
　　“队长！”
　　男生们蜂涌而上，把中间那个脚扭到的男生扶住了。那个被称为队长的男生有一双纯澈明亮的双眸，温润如玉的面庞，倔强粉嫩的唇瓣。应该也是一个算得上美少年的人吧。
　　仇裘安静地笑了：“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打篮球呢？”
　　男生扁扁嘴，双唇抿成一条好看的弧线。他说不出话来。
　　“这样吧。”仇裘只好无奈地退步，“我们来比赛一场，你输了，你就要退出篮球队，把你的职位让给我。我输了，我就永远不碰篮球！”
　　男生把头别过去，不看她的脸。良久，才道：“我的脚……”
　　“扭到了是吧？”仇裘笑得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形，“好吧。一个月之后，这个时间，这个篮球场，不见不散。我叫仇裘，你叫什么名字？”
　　“安染阳。”粉色的一束阳光柔软地照在他细腻健康的皮肤上，让仇裘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他是她相恋了很久的恋人，暧昧的阳光是两人之间不断上升的气温……

　　“哎呀哎呀！我在想什么嘛！”回到宿舍后，仇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直念念不忘安染阳俊朗的脸。
　　翻开厚重的英语书，眼前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可是……以往信手拈来的英文怎么现在却陌生得不可以了呢？

　　仇裘仰起头来——以前每次回忆到这里就会泣不成声，为什么现在还是没有眼泪呢？她冷漠地弯起嘴角，从泡面盒里捻起叉子，放在一边。又走到窗边，迷茫而喧嚣的夜色像潮水一样覆盖过来。
　　她打开窗，冰冷的夜风呼啸而进，吹起她雪白色的睡裙。还有睡裙上黑色曼陀罗的花语——不可预知的黑暗、死亡和颠沛流离的爱。凡间的无爱与无仇，被伤害的坚韧创痍的心灵，生的不归之路。
　　爱情已经走向死亡之路了，是么？

　　还记得几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吗？女孩摘下粉边眼镜，可爱而嚣张地说：“我不戴眼镜也可以赢你！”
　　金色的风拂起男孩耳畔的碎发。他帅气地把篮球放在食指尖上旋转。“是吗？那就开始吧。”
　　身材高大又是校篮队队长的男孩很快就占了上风，他一边拍打着篮球，一边左闪右躲。
　　“嘿！”男孩挑挑眉，三步上篮。篮球潇洒地划过天穹，朝篮网落去……
　　“啪”，女孩急了，她猛地一跳——哼，别小看她，她以前可是市中学生跳高冠军！——男孩不可思议地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居然被她拦下来了！
　　这时，娇小玲珑的她就占有足够的优势了。一会儿从男孩的臂弯里钻过，一会儿又从男孩的腰边扭过。
　　她像一个调皮的篮球精灵，篮球在她手中翩翩起舞。
　　起跳。灌篮！
　　一气呵成。
　　安染阳这才看出，仇裘的球技的确不赖。他咬咬牙，看来这次要玩真的了——不过，她还真可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而去，现在双方已经打成平手。这时，场边一个男生叫道：“喂！还剩二十秒了！”
　　安染阳小麦色的额角沁出许些汗水：这算怎么回事啊？平手？我堂堂校篮队队长怎么能跟一个一年级新生打成平手呢？！
　　他使出绝招，潇洒地一个旋转，一道影子晃过，仇裘手中的球就消失了。
　　其实它也没消失，只是在安染阳手中出现罢了。
　　三步上篮，成功抓住篮边，狠狠地——扣篮！

　　“嘘！！”尖锐的哨声划破天际。
　　“我赢了。”安染阳得意地挑挑眉。
　　“是的。”仇裘失望地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要烧起来的脚尖，“我会遵守诺言，今后再也不碰篮球的。”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安染阳天蓝色的球衣沐浴在和煦的风里，“我不用你遵守诺言，我只请你——加入校篮队。”
　　——我只请你，加入校篮队。
　　仇裘猛地涨红了双颊。她戴上粉边眼镜：“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不是怜悯！”安染阳忙辩解道，“是你的球技的确很棒，我们校篮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想想，他又补充道：“放心，我们不会重男轻女的。”
　　仇裘紧咬着下唇。的确，她热爱篮球，可是……她也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啊。
　　安染阳看懂了她的心思，于是抱着篮球走过去，用篮球轻轻碰了碰她的手。“看吧，你都‘碰’了篮球了，所以你这个诺言不算数！”
　　“扑哧”仇裘终于笑了出来，“那……”
　　“欢迎加入校篮队！”安染阳微微笑着，帅气地举起手来。仇裘也装着很潇洒地样子跟他击了一下掌。“啪！”
　　“嘶……”安染阳忙甩起手来，“现在的女孩真的不得了，这么野蛮。”
　　“谁野蛮啦！”仇裘不干了，“再骂人我不加入啦！”
　　“你看吧，还威胁人。这还说不野蛮？”
　　“哼……”

　　虽然时隔几年，但是那调皮的对话却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仇裘停下在键盘上挥洒记忆的点着水晶指甲的手指，泡面已经凉了，可是，心也凉了啊。
　　闭上眼，眼前仿佛就出现他冷漠的眼神和绝情的话语。“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女孩仇裘泪流满面地拉住了安染阳的手，“你不是说会爱我一辈子的吗？！”
　　女人仇裘站在一边，心疼地看着女孩仇裘，柔声说道：“不要这么傻了，他只会喜欢给他身体的女人的。”
　　“阳！阳！你不要走，不要走……我求求你……”女孩仇裘却完全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泪眼朦胧中，她看见安染阳绝裂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

　　话还是要从他们交往两个月之后说起。
　　“呼……好累哦。”到人民广场，两人手拖着手过完平安夜，回到宿舍时，夜已经很深了。
　　安染阳把仇裘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深情款款地吻住她的唇。
　　那时，宿舍里的灯都熄了。楼下的阿姨也睡觉了。保安正在巡逻别的地方。
　　他们就立在宿舍前的竹林里，相拥而吻。
　　渐渐地，安染阳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将手伸到仇裘的身下，想拉开她米黄色长裙的拉链。
　　“啊……”仇裘忙红着脸跳开了，“阳……你不要这样……我们还只是大学生，以后……再说好吗？”
　　“裘，你是不是不爱我？”安染阳的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不是的！”只是……虽然她在外国长大，对这些事并不十分排斥，但她单纯的心始终存着一份梦想：她的第一次要给她的丈夫。“那……你给我点时间好吗？”
　　安染阳生硬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不欢而散。

　　从此以后，如果安染阳想要她，她就会以还没考虑为借口，推开安染阳。

　　很平凡的一个清晨。那天，是仇裘的生日，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偷偷溜进了男生宿舍。
　　安染阳为了方便仇裘每天来看他，特地申请了单人宿舍，所以她倒是没碰到什么尴尬的事情。
　　仇裘有他宿舍的钥匙。她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刚想给安染阳一个惊喜。
　　却让她撞见了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怀的画面！
　　安染阳下身只穿着条短裤，上身裸着。他的床上躺着一个性感妖饶的女子，她媚笑着，全身裸着，手里还拿着……一个正往下滴液体的安全套！
　　仇裘没有逃走。因为该逃走的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阳，阳，我等待你，等待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个女人亦没有逃走，而是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仇裘。
　　“你来了。”安染阳漠然地说道。
　　“是啊。”仇裘笑得有些僵硬，“今天是我生……”
　　那个“日”字还没有说出口，安染阳就飞快地说道：“你看到了吧？”
　　“呃……”
　　“我只会爱愿意给我身体的女人。”说着，他掀开被子，床单上的鲜红触目惊心。
　　“阳……”
　　“所以，我们分手吧。”
　　——所以
　　——所以，我们分手吧。
　　晴天霹雳。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下来，“告诉我……这一切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们分手吧。”他冰冷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仇裘的眼泪掉得更猛了：“仅仅是因为这个吗……我也可以做到的！”她颤抖地，去解自己上衣的扣子。
　　“不必了。”安染阳冷冷地说道，“请你出去。”
　　见仇裘仍是立在原地不动，安染阳不耐烦地伸出手去推仇裘。
　　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眼泪汹涌而下：“阳……阳……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求求你……”
　　然后，安染阳仍是皱着眉头“嘭”地一声关上了门，留下哭得像小丑一样的她。
　　那一刻，她的世界崩塌。

　　文章投稿出去。只是换了人名，其余的什么都是把记忆扯出来抖去灰尘后的全部。
　　“嘭”只动过几口的泡面被外表高贵华丽内心伤痕累累的女子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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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鼓掌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