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笳美人》李眉

16、阿力儿

　　第二拍：美人西去凶险兮/ 半世孽缘未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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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力儿一人三骑日夜兼程，出姑藏、沙州，仅一旬就进入高昌郡内。再向西南二日便可走出沙漠，看见浩瀚无垠的罗布淖尔。那里就是他记忆中的故乡。
　　这天夜晚一轮皓月当空。阿力儿躺在一座沙包上痴迷地望着皓月，他记得很小的时候总是跟他的奶娘白狼王一起坐在高处，痴迷地一夜一夜地仰望皓月。阿力儿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激情，他突然向狼一样坐起来，对着皓月“啊哦……呜……啊哦哦……呜……”地长嚎起来。他充沛的内力使长嚎声刺穿空寂的夜空，传出很远、很远。
　　忽然，远处隐约传来同样的“啊哦……呜……啊哦哦……呜……”的狼嗥声。听上去像阿力儿刚才嚎叫的回音。但是阿力儿知道，那不是他嚎叫的回音。他趴在地上仔细聆听。
　　狼嚎声一声接一声传来……没错，是他熟悉的白狼兄弟的嚎叫声！白狼兄弟是阿力儿的奶娘白狼王的儿子，阿力儿离开狼群的时候它还不满周岁。此后，阿力儿仅见过它两次。
　　阿力儿飞身而起，跃上一匹马，欲策马觅声而去。那马不安地在原地打着转，四肢颤抖着，不肯前去。
　　阿力儿抚摸那马，安慰道：“别害怕！它是我的朋友！”
　　狼嗥声接续传来，绵绵不绝，那不是一头狼，而是一群狼的接力嚎叫。那马颤得更厉害了，拼命挣扎着，想把阿力儿甩下去。阿力儿跟那马较上了劲，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一手紧攥着马缰绳，一手紧抓着马颈上的鬃毛。那马躁狂地甩了几次都没有把阿力儿甩下去，急了，突然收起前蹄竖立起来，绷紧的身躯像一柱笔直的木杆子。但是阿力儿还是没有掉下去，那马却泄气了，轰然倒下，有气无力地喘着气。
　　阿力儿只好认输，放弃了那马。他回头巡视，这才发现另外两匹马已经逃远了。
　　狼嗥声一声比一声紧迫，显然它们遇到麻烦了。
　　阿力儿顾不得那三匹马了，转身发力向狼嗥声狂奔而去。足有半炷香的功夫，阿力儿奔上一座沙山，看见沙坡下是一处凹地，红柳、梭梭等植被茂盛，正燃烧着一小堆篝火。一位披发戴鲜卑帽、身穿绛红色窄袖短衣、灯笼裤褶、长鞘靴、腰束蹀躞带，佩戴着箭囊、短刀的人紧握一张小巧的□□守护着篝火，警觉地环视着四周。
　　四周的沙坡上围守着一群不停嚎叫的狼。头狼一身灰白色毫毛，无一杂色。一眼望去壮硕、美丽无比。它站立在沙坡上，居高临下地高傲地瞪视着那人。那白狼正是阿力儿的白狼兄弟。
　　白狼一声声地嗥叫着，其它狼在号令中慢慢缩小包围圈。
　　那人的双腿微微晃动着，站立不稳，显然已经僵持很久，精疲力竭了。
　　步步逼近的群狼突然转过身去，在沙地上拼命地刨挖起来。霎时，沙土飞扬而起，一起飞向篝火。
　　篝火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被沙土泼灭。
　　那人心慌了，不再顾及群狼，□□突然一转，三支箭齐齐地射向白狼。
　　阿力儿慌忙在怀中一探，掏出几枚厚重的“凉造新泉”铢钱甩了出去。
　　钱币打击在飞箭上，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双双堕落。那人扭头呆望着从天而降的阿力儿。
　　白狼也是呆望着跑下沙山的阿力儿，突然一声嗷叫，飞跃而起，扑向阿力儿。
　　那人不禁大叫：“小心！”
　　白狼已经扑倒了阿力儿。阿力儿抱住它，两者滚动着，从沙坡上一路滚到凹地里。
　　那人慌忙拔出挂在蹀躞带上的短刀，扑上前欲帮助阿力儿。
　　阿力儿急叫：“别动！”
　　那人一愣站住了。阿力儿拍了拍白狼的头，白狼才放开他。阿力儿站起来，走向那人，这才发现是一位一脸傻气的年轻女子。
　　那人吃惊地发现白狼和狼群都默默地退后了，远远地安静地坐立着。她懵懂地问：“那头白狼好像认识你？”
　　阿力儿道：“他是我兄弟。”
　　那人傻眼了：“什么？”
　　阿力儿道：“他的娘也是我的娘。”
　　那人更糊涂了：“你说什么？”
　　阿力儿却又道：“你没事了。”说完，转身仰颈像狼一样嗥叫了一声，飞奔而去。白狼也同样嗥叫了一声，带着狼群追随而去。
　　那人望着飞扬而去的沙尘，急叫：“喂，你是谁？”。
　　沙尘和狼嗥声渺渺而去。那人傻傻地嘀咕：“我是拓跋小沧……”

　　阿力儿凭着记忆一路奔向来时路过的一片海子。天刚刚放亮时，他看见了那一汪沙漠中的小湖。他的三匹马如他所愿正隐没在瑟瑟芦苇丛中。他扭头望了白狼兄弟一眼，做了个手势。
　　白狼兄弟领会到阿力儿的盛情。它纵身一跃，奔向芦苇丛。狼群也心领神会，悄悄地迅捷地呈扇形阵型冲向那三匹马。
　　埋头饮水的三匹马发觉危险时已经晚了。狼群一瞬间就把它们包围了，它们徒劳地东奔西跑，很快就被扑倒，成为狼群的盛宴。
　　阿力儿远远地坐在沙包上看着狼群享受盛宴。他知道他的白狼兄弟一定是饿及了，否则不会攻击人类。他不明白，一直生活在广袤的水草丰美、野生动物繁多的罗布淖尔的白狼兄弟为何带着狼群出现在沙漠里？他一直没有看见他的白狼王奶娘，心里隐约有着不祥的感觉。
　　填饱肚子的白狼兄弟回到沙包上，坐在了阿力儿身边。他们彼此有来有往地嗥叫了一阵。如阿力儿预感的那样，白狼王奶娘三年前就过世了。之后他的白狼兄弟成为狼群的新王。大概一年前，一个人强马壮的游牧部落突然出现在罗布淖尔，这些人彪悍、贪婪而又嗜血，他们狩猎看见的一切动物，打劫进入视线的所有过往商队，袭击马力所及之处所有的农庄……他们把美丽静逸的罗布淖尔变成了围场，随处抛洒的鲜血让狼群都感到恐怖。在逃脱了数次围捕后，阿力儿的白狼兄弟被迫带着它的狼群远离罗布淖尔，进入沙漠。
　　阿力儿周身的血燃了起来。他的目光凶狠地望着西南方向，在心中发誓要帮助他的白狼兄弟夺回罗布淖尔故乡。
　　白狼兄弟秒懂了阿力儿的心意，它向着西南方向发出一串嗥叫。群狼听见嗥叫声迅疾狂奔而来，立于他们之后，同样发出此起彼伏的嗥叫。那是一种集体宣誓。
　　忽然，白狼兄弟停止了嗥叫，它甩起尾巴碰了碰身边的阿力儿。阿力儿这才看见一个绛红色身影艰难地爬上了前面的一座沙山，看见他和狼群便高兴地挥舞双臂，又跳又叫着连奔带滚而来。
　　正是昨夜被狼群围困的那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