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捉鬼录》乌拉乌拉轰噼里啪啦

5、未央捉鬼

　　“师姐，咱们还要去郡邸狱么？”

　　别过卖炭老翁和刘病已，霍成君问秦羽宫。

　　“当然，虽然病已离开了郡邸狱，那里仍有东西要我去收服。师傅算得准没错。”

　　秦羽宫所说的师傅，是江湖上闻名遐迩的驱蛊人靳刈。

　　自武帝太初年间，大汉与匈奴战事频仍。匈奴王迁居漠北，为阻挡骁勇的汉军，滥用萨满巫术，导致边关地区怪病流行，人畜暴亡。

　　更有诡异的传言说边地有恶鬼出没，戕害百姓。武帝屡派文武官员亲临调查，毫无结果。反而将疫病带到中原地区。

　　十几年来，巫蛊禁术在民间越发泛滥，乃至祸及皇庭。宫中屡有异象，越来越多的宫人和妃嫔或染病，或疯癫，声称被厉鬼压身。

　　满朝人心惶惶。终于被有心之人利用，除掉当朝太子，酿成“巫蛊之祸”，举国牵连十万余人被害。

　　到后元元年，“巫蛊案”早已完结。武帝病笃，忽梦俊美少年乘白鹿自天而下，吹玉笛翩翩而来。称言“太子无辜。”

　　武帝梦醒，正恍惚之际，听内侍来报，未央宫昭和殿突降异象。有少年乘白鹿而来。

　　武帝慌忙起身迎见，只见少年自白鹿而下，一袭白衣，风度超然。峨冠博带，双目如潭。武帝一见，喜出望外，大呼“仙人！”

　　那人款款走来，对武帝施礼，开口便说“太子无辜。”说着，吹奏玉笛，袅袅不绝，那白鹿随之在半空飞腾而起，倏忽消逝。武帝正疑惑惊叹之间。又见那少年从袖中取出一块盈透碧玉，碧玉上端有一小孔。

　　少年滴血在碧玉中心，那玉瞬间点染成血色，光彩非凡。少年又从袖中取出雪白丝线从碧玉的小孔内穿过。轻轻一吹，那丝线便自己乘风而飞，钻入昭阳殿内，那丝线绵延不绝，不住通过小孔，向前滚动。

　　唯有碧玉始终握在少年手中。有宫人仓皇来报，说一根雪白飞丝穿墙破洞，展眼已将半个未央宫绕了个遍，皆是一路飞驰，顺畅无阻。

　　武帝欲向少年询问。少年缄默不语，过了一阵。那丝线忽然停顿，绷紧。仿佛在哪里被什么东西绊住。

　　“中！”只见那少年一只手握紧碧玉，另一只手抓住从碧玉小孔中穿过的丝线，那丝线不知是何材质，极细而极坚韧，锋利。

　　被两边的力共同拉扯，越来越紧，少年眉头紧皱，双脚扎实踩住，握着丝线的手从掌心里渗出鲜血，一滴一滴掉在紫红的地砖上。他闭上眼睛，嘴里念着什么。

　　忽然，他一发力，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远远地，掖庭殿内暴出一股巨浪，房屋尽皆损毁。一个人从那屋中轰然飞出，直落在昭阳殿外。

　　那人通身被丝线绑住。“扑通”跪倒在地。

　　“是你！”武帝一看，被丝线牵扯出来的是他的近身内侍，黄门令苏文。

　　可是，这苏文变了模样。再不是恭敬软弱，卑躬屈膝的奴才相。他站起来，先是冷笑，继而腾身上天，挣脱了捆绑在身的丝线，飞在空中，身上的人皮血淋淋溅落一地，变作一只浑身黑漆漆的豺狗。

　　它瞪着乖戾的眼睛，龇着尖牙，号叫起来，竖起利爪朝武帝扑过去。那少年却不慌不忙，只一挥玉笛，刚刚隐遁的那头白鹿忽然出现，口含丝线，经过那扑向武帝的鬼豺，悄无声息，轻巧地凌空落下。

　　众人尖叫不及，眼看着武帝被鬼豺压倒。抢上前去查看，武帝推开鬼豺，竟安然无恙，再看那鬼豺，已颓然倒地。

　　众人疑惑时，有侍卫挑灯细看，才见到那鬼豺的脖子上有一圈血痕，一碰，那鬼豺的脑袋就掉下来，轱辘轱辘滚落到一边。

　　众人才明白，刚刚那白鹿飞落时，就已经用丝线缠住了鬼豺，生生勒断了他的脖子。

　　武帝惊魂甫定，那少年才说，那丝线名叫“灵蟾金丝”，乃是淬火真金织就，由冰山灵蟾的蟾衣紧密裹挟而成。

　　武帝问“何为冰山灵蟾？”

　　少年说，蟾蜍一向灰黑丑陋，恶臭不堪。却是人间瑞兽。在北方苦寒之地更有冰山灵蟾，通身洁白如雪，遍体散发菖蒲苦香，有千年之寿，纯净不染纤尘，乃是仙界圣物。

　　灵蟾百年蜕皮一次，只在雷鸣之夜褪去旧皮，那蜕落的蟾衣裹敷在雪地，叫有心之人千难万险地拾取，极是小心地保存。他们代代拾取蟾衣，终于制成这珍稀的灵蟾金丝。

　　“那灵蝉金丝到底灵在何处？”武帝又问。

　　“正如陛下所见。我将灵蟾金丝穿过碧玉小孔，它便自己如蛇儿一般向前绵延，穿墙跃户，一路飞遁，那是因为蟾衣乃至净之物，天生与污秽淫邪的恶浊之物相克。

　　金丝有灵，一旦放它自由，它便自动地去追捕那隐匿在宫内的鬼怪了。故而，我不必出手，只放出这灵蟾金丝，它便嗅到了那鬼豺的位置，将它一举捉拿出来了。只不过，”

　　少年顿了一顿，说：“这金丝极为珍贵，用它一次，我已很是心疼了。刚才又用它勒断鬼豺脖子，无端沾染了肮脏的恶畜血气，必得想法子清洗清洗才好。”少年叹了口气，将金丝收回，重新好好地收入袖筒。

　　武帝听完，惊喜不已，连连赞叹。不想这时，那少年忽的肃然跪倒，请求重审巫蛊一案，为已故皇后及太子众人平反。

　　并亲带白鹿遍查未央宫，扫尽窝藏于宫内的恶兽厉鬼。武帝大梦初醒，悔不当初。终于在少年帮扶下扫除江充一党奸佞，为太子洗冤。

　　武帝感佩少年降妖驱蛊，法力超凡。尊封少年为“仙师”。询问仙师来历。仙师自称楚地屈子后人，幼时随祖父游历九嶷山，得蒙日神东君垂爱，敛为座下首徒，九嶷山灵地修仙十年，此次特受东君之命，驾白鹿，携女徒，化名“靳刈”，下山入凡驱蛊化戾，斩妖除邪。

　　故太子刘据沉冤得雪。宫中邪佞鬼魂亦已扫除干净，时疫渐渐平息。功成。武帝苦留不住，仙师靳刈执意携徒远走，隐遁民间，继续驱蛊降魔，疗救恶疾。

　　临行前夜，靳刈密告武帝，还有一事未了，关乎大汉命脉。武帝屏退旁人，问是何事。靳刈言道，郡邸狱内祥云腾升，有真命天子，乃故太子血脉。愿武帝宽宥，善待，以顺天命，保得大汉江山无虞。

　　靳刈走后，武帝派人秘密到郡邸狱查看，才知道故太子刘据的嫡孙，尚在襁褓，乃是无辜冤案中唯一的幸存者。幸有邴吉相救，勉强存活下来。武帝思念曾孙，加以对故太子刘据的内疚悔恨，万般想要在这皇曾孙身上弥补。

　　怎奈何皇家残酷，储君已定。如今再接皇曾孙回宫唯有招致各方疑忌。武帝自己当时已然垂垂老矣，时日无多。故太子刘据全族皆为戮没，再无亲近可靠之人。这孩子即使接回皇室也是伶仃无依，难能立足。

　　武帝思虑重重，举棋不定。最终只好保持原状，严守增皇孙身世的秘密。不过私召邴吉，嘱托他多加照料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