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镜火

8、遇

　　清岚信步走在碧绿的草地上。在他脚下，叫不出名字的各种花朵争奇斗艳，淡淡海风中氤氲着奇异的芬芳，远处薄雾和修竹之间，有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不久前他刚刚连踢带踹成功的把墨连赶到长条凳上，自己霸占了床铺，而现在，他就在如此如仙似幻的美景中倘佯。清岚知道，这并不是梦境。
　　虽然他的身体还在床上，他的元神，却已到了东海仙界的蓬莱岛上。
　　“仙君大人，请恕在下无礼。”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清岚回过头，卢生正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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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阳炙烤着荒漠，风卷起尘埃，掠过残破的旗帜，无主的战马，折断的铁戟，崩了弦的弓。黑色的秃鹰盘旋落下，享受着尸骨成山的饕餮盛宴。殷红的血液渗进沙中，将土地染上了黑红。
　　汉。日南城遗址。
　　一夜之间，不计其数的阴兵席卷而来，一座城市变成坟墓。只有十数个幸存者，慌不择路的躲入了一个入口很小的山谷，再无处可逃。有马蹄声接近，人们吓得全都紧贴着岩壁的阴影缩在一起。两骑快马掠过谷口，众人狂跳的心正稍微平静，那两骑竟又折返回来，有一个清越的嗓音响起：“墨连，这里还有活着的！”
　　两个骑手走进了山谷，看到的是十几双布满血丝、极度恐惧的眼睛。他们每近一步，这些人就往后退一点。虽然他们努力试图用温和的语言和友好的动作来安抚，但是这些刚刚经历过一个地狱之夜的幸存者显然无法轻易从恐慌中恢复过来。就在这时，山岭间响起了沉闷的回声，像是有雷声在地下滚动，地面微微的震颤，地上的小石子上下跳动。在远处的林木间，出现了黑色的“秦”字大旗。
　　清岚还说了什么，墨连却一句都没有听到了。耳边尽是大军进逼的脚步，满目皆为那些风中飘摇的旗帜。昏黄的天，黯淡的地，连空气的味道都熟悉得令人心生苦涩。干燥的，带着血的味道的空气仿佛将自己那样艰难那样痛苦才抛弃的回忆就这么慢慢的，慢慢的，蔓延了回来，一寸一寸的切割着自以为已经麻木死去的心，那样的鲜血淋漓。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纵马狂奔了多久，满目所见尽是死亡和废墟。燃烧的浓烟呛住了他早已干涩的呼吸，哭喊和呻吟充斥着他被寒风吹得麻木的耳朵。回去！一定要赶回去！他的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惟愿他的家人还平安，惟愿他能及时阻止最后的毁灭！可是当他终于看到了国都的城墙在地平线上露出轮廓，他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城墙上悬挂的那三颗没有瞑目的头颅，虽然血迹斑斑、已经干枯，但是他依然能够清楚的辨认出－－
　　那是他的妻子和两个女儿！
　　秦兵在步步推进，黑色的铠甲连成一片乌云。墨连一言不发走向谷口，右手的绷带“嗤”的炸裂，大剑出现在他手中，云气笼罩住剑身，蓝光森然。
　　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守护住！
　　谷口约有三人宽，要阻止那些阴兵进入其实不难，难的却是要如何才能杀出一条路来带这些人冲出去，或者，全歼它们。如果仅仅只是守住谷口而已，即使不被阴兵杀死，这幸存的十几口人也非得活活饿死不可。
　　墨连回头望了一眼，叹了口气，这些害怕得发抖的人，又如何会有逃走的体力和速度……只有第二种方法了。
　　清岚站在墨连身后五步远，突然感觉连浑浊的空气都变得锋锐起来像是可以切开周遭的一切。
　　——是杀气。
　　墨连的杀气瞬息间向四周蔓延开来，那把闪着蓝光的剑发出一声清啸后脱手，闪电般袭向已经靠近的阴兵前锋。
　　风静止，云驻足，太阳隐没。
　　剑乃凶器，光若游龙！
　　谷口尸首相叠，堆积成一个扇形，墨连横剑立于圆心，一步也没有退让。
　　秦军旗令一转，前排的士兵往两侧散开，露出一排拉满弦的弓箭手，密集的箭雨如同蝗群扑了过来。清岚抢上一步，手一抬，一道八卦符文阵凭空出现，秦军的箭如同撞上铁板，全都被档了下来。墨连随即从符文阵后一跃而出，杀入秦军阵中，双剑飞舞，瞬间就将那排弓箭手尽数消灭。
　　刀光，剑痕，箭羽的响声，种种声音复制着当初战场的声响，唯一缺乏的是人的声音，不论是喊叫声或是惨叫声，都没有。因为，这根本不是人类的战场。这种缺乏人声的战斗更加的令人毛骨悚然。寂灭的刀光过处，倒下一片，瞬间化为灰烬。阴兵没有累的感觉，墨连和清岚却有。眼看渐落下风，寂灭依旧锋锐无敌，但墨连的闪避渐渐的慢了下来。清岚一个符咒振飞周围一圈的阴兵，难得认真的对墨连说道：“速战速决，就算你不会死，我可不想死在这。”他顿了一下，笑道，“结束后记得把我带回去。” 啥？墨连尚未听明白，清岚已经在五丈外以自己为中心用符文划出一个大圈。不知为何，阴兵皆往圈中集结而去，却对圈中的清岚视而不见。墨连尚自惊愕，寂灭却并未停止攻击。清岚懒懒一笑：“我只负责圈中部分，剩下的归你了。” 圈中有一大半，余下的墨连消灭应该并不困难才对。清岚闭目，左掌朝天，右眼红光渐露，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却狰狞神圣却有邪气。他念动符咒，天空顷刻间落下无数道雷电，雷电过处俱成焦土，阴兵散成烟尘，清岚画成的圆圈内一个不留。墨连也没有一丝迟疑，寂灭疾飞而出直奔阴兵头颅，剩下的阴兵几乎在一刻内被双刀旋转出的如刀气流削飞了首级落成灰烬。阴兵散尽时，墨连看到清岚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竟是昏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