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心迹双清》赭赤

1、第一章 跨时空对撞

　　星河历3412年。

　　这里是达斯尔星系一个名为“启明星”的偏远小星球的偏僻一角。

　　昏暗的天空，脏乱的街道，路边低矮的灌木丛寥落枯败地伫立着，叶片是暗沉的灰色，几棵顽强而孱弱的枯黄草种在几无生机的土地上垂死挣扎。

　　无论哪个时代都有贫穷与富贵之分。

　　科技智脑普及整个宇宙的星际时代也不例外。

　　或者说，更加严重。

　　因为太多本来由人类完成的工作都被智能或者机器取代了。尤其是体力劳动。

　　超市商场的收银工作有智能电脑核算，还有收银机器人辅助，并且不需要交付现金，只要进行智脑对接转账即可。最不济，也可以刷卡。纸币，早已从历史上消失。

　　家政工作不需要保姆看孩子做饭，有保姆型家用机器人，安全省心，所有家务一条龙全包，而且忠诚可靠，绝对不会让主人遭受背叛信任危机。

　　各种类型的工厂里都有专用生产加工机器人，生产出来的产品，无论零件还是组合好的成品都绝对符合标准。所有机器工人都任劳任怨，绝不会偷奸耍滑背后搞小动作。

　　就连清扫大街都有政府公用的清扫机器人。

　　王一躲在废弃的破屋里，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看向窗外。一辆悬浮车从空中降落，停在对面老旧的居民楼门口。车门打开，一只金属制的腿脚从车里出来，继而是整个“人”身，又是一个机器人。第一个机器人下来后，紧接着悬浮车上又下来几个，全部都是机器人。

　　王一长长地叹息一声，缩回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前胸贴后背的肚皮，一脸的生无可恋，“没想到连这种破烂地方送快递的都是机器人。再这么下去，我们就真的要饿死了。”

　　他的说话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跟他一样坐在窗户底下的王之龄。

　　此君正用一双白皙修长的本该用于抚琴煮茶的手捧着一个破旧报废的机械脑袋，认真地盯着。他不是在检查，也不是在研究，就是在盯着，好吧，换个更好听的词，可以说“探究”，加个形容词的话，就是“好奇地探究”。

　　王一与王之龄其实之前并不认识。他们的相识简直可以说是宇宙洪荒天地玄黄级别的大孽缘。

　　王一本来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草根青年。他有个不幸的身世。没父没母，襁褓中大雪天被人丢在福利院门口。院长嬷嬷清早开门时他几乎已经处于冻死边缘，眼看就要到另一个世界报道了。院长嬷嬷救回了他，又给了他一个容身之所。

　　就连王一这个名字，姓氏是从院长嬷嬷那里继承来的，名字纯粹是因为前一个叫“一”的孩子离开了，他来了就被院长嬷嬷拿来沿用了。简单又便利。

　　福利院的条件并不好，除王一以外，院长嬷嬷还要照顾很多孩子，这些孩子中更有不少都是有缺陷的，比王一还需要照顾。政府发下来的救济金只能勉强供他们糊口。再想要更多就是贪心了。

　　王一读书只读到初中，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后，他就离开学校开始努力自己养自己，有了余钱还要供养院长嬷嬷和福利院其他的孩子。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七八年，王一才终于打拼出自己的一点点小资产，开了个不太起眼的小餐馆，又买了辆二手小面包，算是有了点稳定事业的小本钱。

　　那天也是，别人都还在睡梦中，王一就早早爬起来，开着他的小面包去买菜。开餐馆的，别人怎样王一不清楚，他自己是绝不会用过夜的菜的，自己吃也就算了，左右可以凑合着对付。卖给客人那是绝对不行，会砸牌子的。新鲜的菜和不新鲜的口感上绝对是天差地别。王一是半点都不敢马虎的。

　　他生性又是个“笨蛋”，人家都知道往节省成本上想办法，什么地沟油、过期面粉之类的，他胆子小，不敢干这样的事，就只能在勤奋上下功夫了。

　　那天早上有雾，而且本来天也只是蒙蒙亮，能见度很低。王一开着车，速度自然不敢太快。即使如此，悲剧还是发生了。

　　上高架桥的时候，王一的二手面包正上到一半，却惊恐地发现对面高架桥上竟然有车子疾驰奔了下来。要知道高架桥可跟普通的街道不同，入口和出口多数都是单向的，不是双向往返的。

　　可想而知，王一当时有多么震惊，又多么想骂娘。

　　可是很快，王一就连骂娘都顾不得了。他整个人都傻了。因为冲他冲过来的不是他想象中的任何一种类型的车。而是他完全没有想象到的一种——

　　两匹健壮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完全古代式样的马车，木质的车辕上还坐着一个看见他的小面包仿佛见鬼似的一脸惊恐的古代马车夫。

　　圈圈个叉叉的，王一完全没办法形容当时的心情，直到他在激烈的车轮摩擦声和马嘶声中昏过去时，他都没有缓过神来。

　　再次醒过来后，王一就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且身上毫发无损，“穿越”这个词已经毫无疑问地从他脑子里跳了出来。一开始，王一还以为是穿越到了古代，因为他醒过来时，旁边不远处就躺着一个身着华美古装汉服的仿佛从古画卷中走出来的俊美古代公子。

　　这个俊美的古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王之龄。

　　也是与王一相撞的那辆马车的主人。

　　王之龄是大唐人，而且是唐五姓七家中太原王家的嫡系子孙，家中排行十一，自小聪慧，博闻强识，学富五车。这一次出事，正是他离家游学途中听闻祖父病重，因此纵马（车）疾驰匆匆赶回。却没想到，家没能回去，祖父也见不到了，他自己还一脚大、跃进式跨越无数个人类发展必经阶段直接从刀耕火种的蒙昧时代狂奔进宇宙飞船奔行太空的星际时代。

　　这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星星上的节奏简直不要太快。满腹经纶的才子瞬间变一无所知的小白。直到现在，两天了，十一郎还处于三观被颠覆的蒙蒙哒状态，捧着个损坏的机器人头颅当稀罕看。

　　一场诡异的跨时空交通事故，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撞到这不知跨越了多少年的未来时代。王一和王之龄很快就发现，他们在这里几乎是寸步难行。暂时抛却其他小问题，最大的难点就有两个，一是身份，二是语言。

　　语言不通。

　　王一和王之龄本身其实也是有点语言障碍的，虽说都是汉语，但之间有千年之隔。三年都还一个代沟呢，千年有多少代沟？好悬两人还是能沟通的。但跟这里的人就不一样了，完全没法交流。是根本不同的两种语言系统。

　　还有就是身份问题。

　　根本不需多想就能知道，随着科技的发展，对身份的确认肯定有着更精细的技术支持。不是随便两个外来人，尤其是还是常识小白的外来人可以蒙混过关的。那种出门遇强盗财物路引全部丢失的把戏连在二十一世纪都行不通了，更别说是科技横行的星际时代了。

　　这两个难点的无法解决带来的直接困扰就是生活问题陷入绝境。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吃的，甚至连该吃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轻易求助当地人，谁知道这里的人对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尤其是，他们第一次出现在人前时，不知为何，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齐朝他们看过来，目光怪异。那种景象，吓得王一二话不说拉着王之龄就火速逃走了。之后，两人就尽量躲着人群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之后几次，虽然他们也偶尔出现在人前，那些人还是会目光怪异地看向他们，却并没有真正上前对他们做什么。

　　王一还狠狠地庆幸了一把，好在这里的人虽然长相体形跟他们稍有差异，但终究还是一样的人类。而且这个差异在王一看来也根本没什么，只是这些人的样貌更趋向于欧美那边或者混血的，而他和王之龄都是纯粹东方样貌而已。

　　天知道，要是跌到一群蝎子蜈蚣状的外星人之中，他和王之龄会有什么下场。

　　这样一脑补，王一发现自己竟诡异地安心幸福了许多。感谢诸天神佛，没有把他们送到蝎子蜈蚣手中。

　　“走罢。”

　　王之龄终于放过了那个可怜的机器人头颅，站起身，仔细整理起衣着，连袖子上的褶子都企图细细抹平（可惜没成功）。

　　王一看得嘴角一抽，这都什么时候了，肚子都快奄奄一息命悬一线了，竟然还有心思整理衣服，“去哪儿？”他坐在地上没动弹，再找不到吃的，就要饿死了，还不如省省力气。

　　“出去寻吃的。”王之龄已经勉强整理好衣物，抛却无法处理好的褶子和衣摆上的尘土，又是那个清雅如风的俊美贵公子了。现在嘛，是落魄贵公子。

　　“去哪里找啊？我们这两天也没少忙活。语言又不通。”话是这样说的，但王一终究还是慢腾腾地站起来了，蔫头耷脑地准备行动。总不能真的在这坐着等死。

　　“啊，我大约知晓哪里有可食用饱腹之物了。”王之龄忽然说道，“一种叫营养剂的东西。”

　　王一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营养剂这种东西居然从一个刀耕火种时代的古代贵公子口中说出来，这简直是颠覆传统画风。

　　“你怎么知道的？”王一的声音都因震惊而提高了几分，“我记得你这两天好像净捧着那个机器人脑袋看了，难不成还是它告诉你的？”

　　王之龄笑着点头，“你如此说，也算不错，确是它告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