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流雾海》荒野不渡

9、相助

　　眼前的女人长眉入鬓，凤目眼角微挑，挺鼻薄唇，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情，棱角分明的脸型又为她添了分英气，身形修长窈窕，一身绛紫色的长裙穿在她身上高贵而威严。说她是魏国长公主，彦川顿时就信了。
　　“你真是长公主？”彦川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哼，知道怕了吧？”长公主负手而立，斜睨她。
　　“魏宁舞，二十五岁，皇室中唯一没嫁出去的公主？”彦川不自觉说出了在坊间打听到的，关于这位绯闻最多的公主的事迹。
　　“那是这世间男子没人能入得了本宫的眼！”魏宁舞不屑地冷哼，似乎根本不在意世人对她的评价。
　　“难不成……”彦川上下打量她。“你喜欢女人？”
　　“你这小鬼！”魏宁舞想敲她一下，却被躲开了，顿时气道：“关你什么事？快说你来这藏书阁做什么？我可是有权把你抓进牢里的！”她威胁性地甩了下袖子。
　　彦川觉得不好处理。一国公主自然不能轻易说杀就杀，况且她还没嗜杀到见人就想灭口的地步。放她走？更不行了，谁知道她出去后会不会叫人包围这里，蚁多咬死象的道理她是懂的。
　　眼睛一转，彦川突然有了主意。
　　“诶，长公主大人，你对这藏书阁了解不了解？”
　　彦川突然转变的态度让魏宁舞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迟疑道：“本宫自幼便喜欢读书，对这里自是了解的。你问这做什么？”
　　彦川嘿嘿一笑，“还请公主随在下走一趟了。”说着不待她反应，便强行制住了她的手脚，在她嘴里塞了块手帕，拖着就往大厅走。
　　长公主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才到她胸前高的小鬼这般对她，惊得一时忘了挣扎。

　　江绪绕得直头晕，除了看到书架上有写着数字的小木牌外毫无收获，无奈回到入口等彦川，不多时便看到她拖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你你……你这是……”江绪目瞪口呆。魏国的长公主他自然认得，这小子也太……
　　彦川故作神秘道：“知道这是谁吧？”
　　江绪呆呆点头。
　　“嘿嘿，有她帮咱们肯定没问题！”
　　江绪瞧着长公主黑成碳的脸，默默退到了一边。
　　“死小鬼！快放开我！”长公主努力了半天，总算把那块手帕从嘴里吐了出去，立刻双目喷火地吼道。也不知道这小鬼动了什么手脚，她浑身无力，想挣扎都不行。
　　“公主大人，你现在落到我手里，不乖乖听话可是要受罪的！”
　　长公主眯起眼睛，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顿时连周围温度似乎都降了几分。
　　彦川一看坏了，真生气了，不愧是一国公主，这气势。她软下声音，央求道：“公主大人，麻烦您帮个忙，对你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魏宁舞不答，直盯着她看。
　　被看得发毛，彦川轻轻把她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还给她摆了个放松的姿势，退后一步拱手道：“公主大人，刚才在下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哼。”轻哼一声算是应了。
　　“咳，麻烦公主大人帮个忙。”
　　“说。”魏宁舞这下倒是悠哉起来。
　　“就是想打听下关于前九灵王朝的资料都放在哪？”
　　魏宁舞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彦川被她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倒是一边的江绪看不下去了，上前道：“长公主，我们并非他国奸细，也没想觊觎那些邪术，只是来找些信息，以便完成家里长辈的遗愿。”
　　听到邪术，彦川顿时想起蛊人之事，脸色也差了下来，看向魏宁舞的眼神有些不善：“不说我还忘了，那么狠毒的皇帝的女儿，能是什么好人？”
　　魏宁舞惊疑问：“你们知道多少？”
　　“哼，都知道了，征兵别有图谋，地牢另有乾坤，如此狼子野心！”彦川冷笑。
　　魏宁舞沉默下来，片刻后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会这样做，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她闭上眼睛，喃喃道：“我想阻止他的，可他根本不听我的……”
　　彦川根本不信，直接道：“别废话，快说！”
　　魏宁舞摇摇头，“我不信你们。”说罢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彦川气结，不信他们？她还不信她呢！哼！当下转身就要出去再找人。
　　江绪跟着她走出一段距离，拉住她的袖子小声道：“等等。”说着简单布了个隔音结界。
　　“魏宁舞的身份是个大问题。”江绪神色凝重，“目前只能劝她与我们合作，否则一旦她回去向皇帝禀报，便会对你要做的事造成很大阻碍。你要知道，咱们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仙人。”
　　“我知道。”彦川心烦得很，叹了口气，“就是看不惯她一副我才是受害者的模样。她手握数十万兵权，炼蛊人这么大的事她能不知道？把责任都推给皇帝，真是假惺惺！”说罢不解气，狠狠呸了口。
　　“虽然不否认你说的是事实，但我刚才看她的神色表情，并不像作假，或许她真的有苦衷也说不定，我看人一向很准的。”江绪笃定道。
　　彦川嘴角抽了抽，这货连那个少掌柜是个女的都没看出来，还好意思说自己看人准？
　　“那你说怎么办？”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心里还惦记着梦泗和蒋毅，她真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探探她的口风吧，若她是真心想阻止皇帝的计划，说明我们的身份，她应该会和我们合作的，毕竟修仙者不能参与王朝之间的争斗是众所周知的。”
　　“好吧。”

　　魏宁舞听见二人走开，悄悄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他们在嘀嘀咕咕，然而她无论怎么击中精力都不能听到一丝声音。
　　心下惊疑，她的五感向来很好，即使是父皇那个修仙者好友也夸过她天赋惊人，这么近的距离居然听不到？莫非……她心里一咯噔，难道修仙者要插手大泽了？
　　心里正七上八下的，便见那二人回转，那个可恶的小鬼正臭着脸瞧她，她也不甘示弱，冷冷瞪了回去，怎么就看他这么不顺眼呢？
　　“长公主。”江绪察觉两人之间气氛不对，连忙插话，“先前我兄弟多有冒犯，还望公主大人海涵。”
　　“他怎么不自己来道歉。”抬了抬下巴，魏宁舞戏谑道。
　　彦川眉毛一竖，刚要回击，便被江绪拉了下，顿时冷哼了一声，却不再发作。
　　“他就这臭脾气，公主莫与他一般见识。”江绪正了正脸色，严肃道：“先前与公主所言皆为实情，我们是修仙者，不会参与大泽王朝间的斗争。此次来一是为了完成家中长辈的遗愿，具体不便言明，但我保证不会损及魏国的利益；二是我这兄弟爱管闲事，知道了圣上的作为后一心想阻止，也是出于一片好心。况且公主之前也说过，有想阻止圣上的想法，可是真的？”江绪不理会旁边彦川不善的眼神，盯着长公主。
　　魏宁舞紧紧皱起眉。对于修仙者，她是比较熟悉的。虽然修仙者中有规定不得插手世俗，但不妨碍与普通人交往。父皇的那个好友就是个修仙者，好像还是练气顶阶的修士，经常来皇宫与父皇谈论些延年养生之道。
　　“既然说了不插手，又为何要阻止我父皇？”
　　“呵，别以为所有人都惦记你们那点东西！我只是作为人不忍心见你们罔顾人命！”彦川不屑道。
　　魏宁舞脸色阴晴不定。
　　“怎能证明你们真的是修仙者？”
　　“这个好说。”江绪说罢抬手一引，几本书就浮空漂了过来，落在他手里。
　　彦川也不请不愿地放了个火球。
　　魏宁舞长长吐了口气，信了大半，紧绷的心情也缓和许多，何况时间也不允许她再多犹豫，如今有修仙者肯和她同一战线，简直是天在助她。她道：“之前我说的都是真的。”话锋一转，“不过，你们这么对待合作者，有些不妥吧？”
　　江绪转头看向彦川。
　　彦川难得有些尴尬，偏过脸不自然道：“我给你下的软骨散，但是没有解药，一个时辰就自动解了，你等等吧。”
　　其余二人都无语地看她，堂堂修仙者居然用软骨散这种东西。
　　彦川心道你们是不知道这玩意有多好用，以前出帮派任务简直没它不行。
　　无奈摇头，魏宁舞继续道：“在我察觉父皇炼制蛊人的时候，我就去劝父皇罢手，毕竟太有伤天和，最后九灵的结局我们是最清楚不过的了。”顿了顿，她神色暗下来，“可太迟了，那时蛊人军队已经成型，父皇也根本没听进去我说的话，只告诉我不要管这件事。”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可能没早得到消息？”彦川忍不住插话。
　　魏宁舞一愣，随即明白她话里所指，苦笑道：“我的一切都是父皇给的，他如今收回去也没什么。”
　　彦川心里一惊，数十万的兵权说剥夺就剥夺，事情恐怕不简单。
　　“之后我一直在查谁在具体负责这事，却毫无头绪，只知道炼制蛊人其中一个基地，便是地牢。”
　　彦江二人对视一眼，心底都是一寒。一个基地就有近千人，再多几个，这么些年下来，蛊人大军究竟有多少？
　　“可我现在基本就是废人一个，除了身份摆在这，根本调动不了任何人手。明知地牢里的龌龊事，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魏宁舞眸中有着深深的无力，还夹着一丝隐隐的绝望。
　　彦川沉默了片刻，问：“那你来这里是为了……？”
　　“为了找到克制蛊人的办法。”魏宁舞勉强打起精神，眼睛里似乎是燃着最后一丝希望，“九灵创造了蛊人，总该有克制的办法的，会有的。”像是为了说服，她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语气。
　　彦川借着月光，看清了魏宁舞的脸。不同于初见时模糊的惊艳，她看清了她眼底的黑色，和眼中的血丝，不由问：“你之前也来过这？”
　　“五天了，每天半夜我都会来这，看有关与九灵的一切，希望能找到什么，可至今无所获。”魏宁舞疲惫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又是坚定的神色，“今夜大概就能看完，成败在天明前就能揭晓了。”
　　彦川看着她，似乎觉得长公主有些不真实。她缩在椅子里，原本高挑窈窕的身材也变得只有一团，纤柔而脆弱，在朦胧的月光里有种随时都要离开的错觉。
　　“告诉我那些书在哪，我们一起找。”彦川叹了口气，心底有些莫名难过。揉了揉脸，似乎今晚她特别容易情绪化。
　　魏宁舞笑起来，妩媚的脸却笑出一种清淡出尘的味道，“我只能信你们了。左手第十列，一整列都是关于九灵的书，我已经看到倒数第三排。”
　　她点点头，拉着江绪走向书架。
　　“对了”彦川突然顿住脚步，转头问：“今天被抓走的那些人有没有危险？”
　　“没事的。”魏宁舞摇头，“只是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测，之后父皇会亲自召见应征的人，当场分配，名义上将人交给那些将军，之后才会……”她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住了口。
　　“我知道了。”彦川松了口气，两人都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了。

　　时间走得悄无声息，长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加入他们，一起在看那些书，江绪察觉她来后便问了她些什么，然后数着顺序去找书，掏出很多块玉来，握在掌心里，口中念念有词。
　　彦川也终于知道他说要准备的东西是什么了
　　——玉简，修仙者常用的储存信息的东西。玉简大致分两种，一种给没有神识的练气期修仙者，为灵玉简；另一种给高阶修士们，为念玉简。灵玉简只要按照规定方式将灵气输入，就会在表面浮现出文字，虽然没有神念搜索那般方便快捷，却也是不错的了。
　　揉了揉眼睛，转头看着窗外透过来的丝丝光亮，彦川敲了敲有些僵的手臂，放下手中的书。
　　身边传来一阵浅浅的呼吸声，她转头看过去，长公主靠着书架坐在地上，手边放着摊开的书，睡得并不安稳。
　　在渐渐亮起来的光线里，彦川突然察觉到，她并不年轻了。眼角有细细的纹路，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让她看起来有种历经世事的沧桑，她甚至察觉到一丝隐隐的死气。
　　心里一惊，她忍不住摇醒了魏宁舞，轻轻道：“长公主，长公主，醒醒。”
　　睁开眼睛，面前少年稚嫩的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她想冲他笑一笑，却提不起力气，只能勉强动了动手指，声音微弱道：“书，这里……”
　　彦川把书拿起来，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她说：“带走，快有人要来了……”
　　“那你呢？”彦川有些不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魏宁舞虚弱地笑了笑，“我好歹是公主，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至于解决办法就靠你们了。”
　　彦川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好，那我们先走了。”
　　“两天后，我们在地牢入口碰面。”
　　“你还是别去了，这事我来办就好。”彦川看她的状态实在不怎么样，两天时间也是休息不过来的。
　　“不。”长公主拒绝，眼睛里闪着不知名的光，“我一定要亲手终结这件事。”
　　“那好，两天后的子时，我们等你。”彦川不再多说，和江绪一起出了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