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媺人迟暮》苏媺

5、chapter5

　　“大王此行不简单啊……”
　　“小儿行径罢了。”
　　周公不紧不慢地给面前的人倒了一杯茶，神色依旧泰然。
　　“听闻那位要来京了？”
　　“你消息倒是比我还灵通……他一颗心早已按耐不住，迟早也是要来的……”
　　“哈哈……看来周公已然胸有丘壑，倒是某多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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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到了，就连生存在缝隙里的草都在为了一线生机而争取，不错失一丝机会……但和风细雨有时，狂风骤雨亦有时。

　　“大王，城门口陆续来了一批逃难的百姓……”
　　“看你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莫不是这些百姓有问题？”姬诵头也没抬地处理着案几上的书简。
　　“这些百姓看起来倒是寻常，只不过……”
　　“阿酉，若是你再吞吞吐吐，即便是小问题也该叫你拖成大问题，到时孤也无力回天。”姬诵扫了阿酉一眼，让人顿觉冰寒刺骨。
　　“是，卑职该死！这些难民称是从朝歌逃来，朝歌最近总是无故死人，官府查验也只道是病死……可那死去的人里不乏年轻力壮的，有人说卯时见着还能下地干活，午时就已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阿酉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且这些逃难的百姓许多人声称夜晚在商纣王的寝殿方向看见鬼影，说是纣王在同妲己娘娘跳舞……”

　　“呵，怪力乱神之说，你信？”姬诵此时一手抚额半倚在榻上，看起来慵懒随意，只是那对流光溢彩的眸子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沉。

　　“属下自是不信的。”

　　“即便是真又如何……哪怕这纣王在世，也不过是我父亲的手下败将，区区鬼魂又能如何？至于妲己……把亡国的罪名安在一个女人身上本就可笑，死了便也是一抔黄土，随风而逝罢了。”

　　姬诵提笔写下了一篇请命书，将它递给阿酉道：“此事不容小觑……拿去禀了周公，明日孤启程去朝歌，一为探明真相，二为安抚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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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力乱神……若是真有，他们怎么从不来看我一眼……连梦都不曾入过……
　　孤倒是期待得很，这朝歌的鬼。

　　“王姬，您这是怎么了？上回从祭祀大典回来您就一直闭门不出，从前您至少偶尔会出去逛逛……现下日日紧闭宫门，这宫里有又没有贼人要防，这样大王来了可如何是好……”

　　“防得就是他！”我一边啃着刚送来的李子，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湘奴表示越发理解不了自家王姬。

　　自从上次我被姬诵那小子占了便宜之后，我深以为耻，可要命的是每每想起，我竟还是有些脸红心跳，这简直是太荒谬了！但比起羞耻，我更担心的是自己无法面对姬诵……他不过是个小朋友，而我却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最是要命！
　　“苏媺啊苏媺……你清醒一点……他还是个孩子……”
　　“你一个人念念有词地说些什么呢？”姬诵这厮慢条斯理地从我手里拿走了最后一枚李子，叼在嘴里。
　　我眼见李子被抢，下意识地就站在了藤椅上，用一只手搂住这厮的脖子，无奈这厮力气太大，情急之下我只能两手并用，用嘴去抢，这厮却连肉带核一起吞了下去，气得我狠狠咬了他一口。
　　“小馋猫，这么想吃？竟敢咬孤……那孤便给你尝尝罢。”说罢他便将我抵在藤椅上，带血的薄唇覆在我带着汁水的唇上，一时间我的嘴巴里铁锈味混着李子的清甜蔓延开来，让我的脑子顿时变得混沌，无法思考。
　　“滋味如何？”这人又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望着我笑，上回这人只是恶趣味地舔了舔我的嘴角，这回是真的夺走了我的初吻！我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看着这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简直快气炸了！
　　“不、如、何！大王吻技不堪，滋味平平！白瞎了这李子……”我用力打了这厮一巴掌，“还有！传闻武王和邑姜娘娘都是品行极好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孟浪的儿子？我都替他们丢人！”
　　我一口气说完，也不管这厮脸色如何，冲进房间就将门反锁了，躺在床上蒙上被子。
　　妈的，老娘不干了！这糟心的打工生活！爱谁谁吧！要杀要剐随便！反正老娘打了boss一巴掌，不亏！
　　“这小猫挠死人来也厉害……”姬诵用手抚去嘴角的残血，自嘲地笑了笑：“他们品行高尚，世人皆赞颂……可为何要将这江山留给孤一人？这万里河山，只余百般孤寂……”
　　没人瞧见这位少年帝王眼里一闪而过的脆弱，走出这未央宫，他依然是肩负这天下苍生的君主，眼里无悲亦无喜。

　　即便并非孤所愿，既到了孤手中，孤亦不会放手。

　　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待我醒来，湘奴已备好晚膳，一切似乎就像做了一场梦，我疑惑地问道：“今日大王来过吗？”
　　湘奴脆生生地应道：“没有呀，奴婢一直守在宫门口呢，没瞧见大王来过……”
　　难道真的是我出现了幻觉？
　　我舔了舔嘴角，上面只残留了一丝李子的清甜，让我一时也分辨不清。
　　不行，我要去长乐宫一趟！
　　想着我便提脚往外走去，湘奴疑惑地问：
　　“王姬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长乐宫。”

　　“哦……王姬是想求大王带你一起去朝歌吧？”

　　我的脚步一顿，“姬诵要去朝歌？”

　　“对呀，听说那里的人见到了纣王和妲己娘娘的鬼魂，好多人都离奇死亡了，可吓人了……大王请命亲自前去镇压那些鬼祟！”湘奴一边说着，一边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啧啧，这变脸的速度不去唱戏可惜了。
　　不过我作为现代接受过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新青年，自然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朝歌的怪事怕是人为，姬诵此去定是危机四伏，陷阱密布。
　　哎呀好好的我怎么又担心起那小兔崽子！我得赶紧去证实一下我的初吻还在不在！

　　“王姬，既然要去就带上奴婢刚做的点心罢……”湘奴赶忙往我手里塞了一个食盒。
　　不得不说这小妮子在何时何地都为我打算得十分周到。
　　有了由头，我便加快脚步往长乐宫走去。

　　“不见，打发她走罢……”
　　当宫人传话给我时，我更加印证了这厮心里有鬼，于是我急中生智，大声喊道：“有刺客……啊刺客进了大王的寝宫！保护大王！”，正当宫人们乱做一团时，我借由保护大王之名冲进了姬诵的寝宫，而此时他正在沐浴，白花花的身体就毫无遮拦地出现在我眼前。
　　“放肆！”姬诵忙扯下里衣，转身进入内室。
　　“呃……误会……如果我说我是不小心看到的……你会信吗？”我的声音一下就小了下来，现在我只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想跑？”此时姬诵已穿好里衣从内室走了出来，我正欲开门，这厮却突然大喊：“有刺客！”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厮乱喊什么！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巴，却被他一把拽入浴桶。

　　“大王！属下等来迟！刺客在哪……”
　　大门被禁卫军撞开，而此刻姬诵正搂着我坐在浴桶里，一时屋内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息。

　　“哪来的刺客，哦是孤眼花了，一只迷路的小野猫罢了……”

　　“是！那属下等不打扰大王和娘娘沐浴了……”说罢一群大老爷们便红着脸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这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人都走了……还不起来，嗯？”
　　“呸，不要脸！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跌进这浴桶！”我挣扎着从浴桶里走了出来，好在今天穿的裙子不算厚重，不然我站都站不起来。
　　“呵，不是你这只小野猫假扮刺客偷看孤洗澡么？要说不要脸……孤可要甘拜下风。”这厮不紧不慢地从浴桶中走出，脸上仍旧挂着欠扁的笑意。
　　可他说的倒也没错，我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想到和这厮逞一时口舌无用，转身便要走，却被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喷嚏。
　　“笨女人，夜里天寒，你就打算这么回去？白天骂孤的那股机灵劲儿哪去了……”
　　所以下午那不是梦！！！我的初吻真的被这个混蛋给夺走了？！

　　“发什么愣……你今晚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偷看孤洗澡的罢？”

　　“你……混蛋！”

　　“爱妃还是省点力气罢，夜已深，换了衣裳就回宫罢，来人……”
　　在姬诵的传唤下，宫人迅速到来，将我带了出去，我即便心有愤懑也只得忍下，气鼓鼓地离开了长乐宫。
　　“呵蠢女人，浑身都湿透了还要犟嘴，孤若不打断，怕是要这般与孤理论上一夜……”

　　第二天我还是光荣地感冒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找姬诵理论。
　　而这厮却已赶往朝歌，待我病好全时，他已走了半月，朝歌离镐京相去甚远，怕是至少还要走月余才能抵达。
　　一时间我在这宫里竟了无趣味，少了个人拌嘴，日子竟是如此难熬。

　　“王姬，您就别叹气了……大王又不是不回来了……”湘奴被我连日不断的叹气快给逼疯了，可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哎……好想去朝歌啊……”
　　“噗嗤——”
　　“是谁？谁在哪里？”我以为是姬诵回来了忙四处张望，却见一个身着竹色衣衫的少年拿着一柄青笛从屋外走来。
　　“媺儿还是如此可爱。”这少年不同于姬诵那厮身上一贯冷厉拒人于千里的气息，是真正属于少年人该有的爽朗大方，即便他这话有些不合规矩，却毫无调笑的意味，听来让人如沐春风。

　　“你是？”
　　面对这样阳光的少年郎我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媺儿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禽哥哥呀……”他用手勾了勾我的鼻头，动作亲昵自然。
　　而我却吓得不轻，好家伙，“情哥哥？”我这是给姬诵戴绿帽子了？？但看这厮全然不像说谎的样子，我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是禽公子呀，您怎么来这镐京了？王姬之前病重，记不清许多事了，您可不要见怪……”湘奴十分自来熟地给这位少年引座斟茶，看来这人确是与原先的苏王姬是旧相识。
　　听湘奴刚才所言，这人应当是姓“秦”，而非我以为的“情”，这不由让我松了口气。
　　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免不妥。
　　“那个……秦公子，湘奴所言非虚，即便我同你曾是旧相识，如今我也不记得了，您擅入这后宫若是被人发现少不得惹上麻烦，还是快些离去罢，我与湘奴只当未曾见过你。”
　　“哈哈，媺儿这是赶我走？方才我听见你念叨着想要去朝歌，不如我带你去？”那少年笑的放肆，用手揉了揉我的头。
　　本欲发作，但听到他说能带我去朝歌，这倒令我心动不已。
　　“你真能带我去朝歌？”，“哎不对就算现在去了也赶不上姬诵他们了……”
　　“赶得上，我带你抄近道……”少年笑眯眯地说道。
　　还有这等好事！这孩子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比起姬诵那厮看着正直不少，想来应是可靠的，再加上他是苏媺旧识，应是个王公贵族，到时若是追究下来也好推他出去背锅。

　　“那湘奴也要去！”湘奴摆出一副不带她就哭给我们看的架势。

　　“也好，媺儿一路上也需要有人照顾。”
　　我本想拒绝，可那厮却应下了，不过想到湘奴一人在宫中，万一被责罚，我远水救不了近火，还是带在身边为好。

　　这位秦公子的办事效率极高，我和湘奴坐着他带来的马车一路顺畅无比地就出城去了，也不知他身处何职，竟都没遭到守城的士兵盘问，不过这样看来，到时推他出去背锅应该也不会受到多大惩处，如此我原本仅剩的那点恻隐之心也完全消失殆尽了。
　　我好奇地将头探出去张望，少年却用他的大手包住我的额头将我按回了原位，我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他也不恼，依旧是笑眯眯地同我解释道：“路上多匪寇，媺儿倾城之貌怕是容易被贼人盯上，还是小心为上。”
　　“禽公子说的是，王姬还是听公子的罢……”
　　就连湘奴这丫头也胳膊肘往外拐。
　　“你到底是谁的人……”
　　“自然是王姬的。”湘奴冲我甜甜一笑，却是朝那秦某挤了挤眼睛。
　　我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不再理会这二人，只期望早些追上姬诵那厮。
　　不过说来也怪，这时我想的竟是若是他在定会为我撑腰，可见平日里我的这位老板虽然不正经了些，对待员工还算不错，罢了……只要孩子肯改过自新，倒也不是不能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