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流星从天而降》骐音

4、东窗事发

　　这场别出心裁的校园婚礼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得到外界极大的关注，各种评论褒贬不一。有人认为婚姻是一生中的大事，大学生在没有毕业，工作还未定型的情况下就举办婚礼是缺乏深思熟虑的。人生道路还很漫长，社会充满了不确定性，最重要的是先学习生存技能，树立自己的发展方向。也有人认为这是大学生勇于承担社会责任的表现，是值得点赞的。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对这种做法表示尊重。许思浩和刘雅倩的校园婚礼一时之间也成了众多人谈论的焦点。
　　俗话说得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有纸能包得住火呢？雅倩结婚的事情，到底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
　　北辰理工大学经济管理系大一有个女孩叫马新岚，有一次回家跟妈妈谈起来自己学校这场别出心裁的校园婚礼。其实这也不过是茶余饭后闲聊天，却引起了她妈不小的兴趣。
　　“这个女孩是哪里人啊？”
　　“听说是从个小地方来的，地名也古怪，叫什么五公里县稻秧子村。”
　　“稻秧子？”
　　她妈立刻来了劲，这不是自己姥姥家吗？
　　说来也巧了，马新岚她妈的姥姥，也就是她太姥姥就是土生土长的稻秧子村人。新岚她妈小时候还曾经在稻秧子村的姥姥家住过一段时间呢，只是算起来也有几十年没有回去过了，倒真不曾想过老家会发生这种新奇事儿。
　　家长里短是女人们最爱的话题，新岚她妈立刻就打电话给了稻秧子村自己的大姨：“大姨啊，听说咱们村出了一件新鲜事？有个叫刘雅倩的闺女儿，大学还没毕业就在学校结婚了？”
　　她大姨倒在那边摸不着头脑了，刘雅倩？该不会是刘家大小子那大闺女吧？她不是在大城市念书吗？没听说结婚啊！
　　“没听说有这回事儿啊，新岚她妈，你可不是听错了吧？”
　　“这还有错？我们家岚岚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跟那个刘雅倩还是一个学校的，都在北辰理工念大学呀！你去打听一下，咱们稻秧子村有没有一个在那里念书的刘雅倩不就清楚了吗？”
　　新岚她妈这么一说，大姨才恍然大悟。这十之七八就是刘家大小子那大闺女了，可不是叫刘雅倩吗？确实是在北什么辰念书的。
　　这下子大姨可捡着宝贝了，刘家好歹也算村里的大户，怎么闺女结个婚还偷偷摸摸不声不响的呀？还是大学没毕业就结婚了，肯定有什么隐情。难道说刘家那个雅倩不检点，上大学的时候跟男人上床怀孕了，才这么急急忙忙嫁出去，乡里乡亲都不知会一声的？
　　大姨立刻揣着这新鲜热乎的消息出门了。刘家再有钱又如何？出了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丫头子，看看那整日趾高气扬的刘老太太脸还往哪儿搁。
　　这天下午，刘老太太正在自家院子里和猪食喂猪呢，前邻王二婶子笑眯眯地进来了。一进门就扯开她那响亮的大嗓门子：“刘大娘啊，说起来你家在村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呀，怎么一碰上正经事儿，反而要藏着掖着了呢？”
　　“什么正经事儿啊？”刘老太太放下手里的铝盆儿，王二婶子一席话说得没边儿没沿儿的，倒叫她糊涂了。
　　“嗨，村里都传开了，你就别跟我打马虎眼儿了。你家的大孙女雅倩啊，听说两个月前在学校结婚了，排场搞得还不小，什么报的记者都去采访了。这可是你们刘家的不对了，悄没声儿地就把闺女嫁了。怎么？是舍不得办酒席啊还是有别的什么事儿？”
　　王二婶子阴阳怪调地斜眼瞅着刘老太太，摆明了就是来看好戏的。
　　“他二婶子，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我们家倩倩清清白白一个大闺女，你这样拿着屎盆子往她头上扣，还要她以后怎么做人啊？”
　　“呦呦呦，没根据的事儿我能乱说嘛？是赵大姨家那个外甥女亲口说的。她家新岚也在晨川念大学，跟你家雅倩还一个学校呢！雅倩结婚的时候她还吃了喜糖，这么大的事儿能有假吗？怎么？孙女结婚难道你这个当奶奶的还不知道？这可真是笑话了。”
　　“什么？”
　　刘老太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顾不得搭理王二婶子，她急冲冲出门去找雅倩妈妈了。
　　雅倩妈妈正带着三弟圆圆在大街上玩，刘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
　　“倩倩她妈，快跟我回家去。可不得了啦，家里出事了！”
　　“怎么了娘，瞧您一脸忙里忙慌的。”
　　“这儿人多，说话不方便，你快跟我回去就是了。”
　　雅倩妈妈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了，她连忙抱起地上跟一群小孩玩得正欢快的圆圆，跟在刘老太太身后回家了。倒是圆圆一脸的不情愿，气鼓鼓地撅着一张小嘴，他可还没玩够呢。
　　回到家，关上门，刘老太太把雅倩她妈拽到里屋。
　　“你赶紧给倩倩打个电话，听说她在学校偷着结婚了，快问问她是真的还是谣言。”
　　“什么？娘，您可不是老糊涂了，我家倩倩不会做这种事的。”雅倩妈妈连连摆手，很明显她非常相信自己的女儿。
　　“刚才前邻王二婶子来，说的有板有眼的，还说有人连倩倩的喜糖都吃过了。你打个电话给倩倩，也好让我放心啊。”
　　刘老太太说的这么肯定，雅倩妈妈也开始有些担心了。对了，前段时间倩倩还打电话来说要用户口本，这丫头该不会真的去登记了吧？
　　雅倩妈妈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感到自己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连摁好几次都摁错了号码。等电话终于接通，她又害怕地想挂断了。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可怎么办啊？
　　没等她妈挂断电话，那头雅倩就接起来了。
　　“喂，妈。”
　　“哎，那个……倩倩啊，是我。最近还好吧？……”
　　“嗯，挺好的，你们呢？”
　　“我们，也挺好的……倩倩，在学校课程怎么样，累不累啊？”
　　雅倩她妈吞吞吐吐，她实在害怕问出那个问题。
　　旁边的刘老太太急了，你倒是快问啊。
　　终于，雅倩妈妈像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倩倩，最近妈妈听说了一些谣言。说你在大学里结婚了？我知道是她们胡说八道的，根本没这回事儿吧？”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毫无保留地相信着自己的女儿。其实，与其说是相信，倒不如说是在蒙蔽她自己。
　　雅倩顿时感觉天一下子变冷了，仿佛从头发丝儿到心脏的每一个细胞都结满了细细碎碎的冰。
　　该来的还是来了。雅倩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一天，只是没有想到消息会传的这么快。
　　妈妈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是有证据的，瞒也瞒不过去。事已至此，再怎么隐藏估计也是没用了，还不如索性招了，一刀来个痛快。
　　雅倩沉默了好久没说话，她妈妈在那边慌了：“倩倩你怎么不出声了？快说呀，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
　　“妈，你先别着急。我确实结婚了，没有事先告知家里是我的不对，但是我会解释清楚的。明天我就请几天假回趟家，到时候回家慢慢说吧。”
　　不等她妈再说什么，雅倩就把电话挂断了。
　　电话这头妈妈脸色变得苍白，她握着手机，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刘老太太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看这样子，雅倩真是在外面结了婚了？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上辈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刘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说结婚就结婚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啊！”
　　“娘，您先别哭。”
　　雅倩妈妈伸手就去拉她。
　　没想到刘老太太反而一把揪住雅倩妈妈的头发，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丧门星啊，怎么给我教的孩子啊？我们老刘家清清白白的名声就让你教的丫头子给败坏了呀！”
　　“娘，您别这样……”
　　“我也算是那讲道理的婆婆，你嫁过来这么多年没给我家生下一个孙子，我都没明着跟你打过仗。你还是那受过教育的人啊，今天就冲着你没把孙女给我教导好，我也该替你娘教训教训你！”
　　正当俩人撕扯成一团的时候，二叔进来了。他也是不留神听了外面的传言，才特意赶过来探个究竟。
　　见到地上这幅光景，还有刘老太太口口声声“丢了老刘家的人了”，不用猜，二叔也知道雅倩结婚的流言不是空传的了。
　　“娘，大嫂，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二叔慌忙上前把地上两个人拉开。
　　“她这个媳妇不像话，给我教坏了孙女。儿啊你听说了没？外头都说咱家的倩倩偷着在外面结婚了呀！”刘老太太越说越激动，呜呜地哭倒在二叔怀里。
　　二叔连忙扭头问雅倩她妈：“大嫂，这事儿是真的？”
　　雅倩她妈闭上眼睛，无力地点点头。
　　“我的老天爷啊！我也不想活了，哪天我一头碰死在墙上你们也就让我安心了！”刘老太太还在高一声儿低一声儿地嚎唱着。
　　“行了娘，您就别在这儿添乱了。依我之见，还是赶紧把大哥叫回来吧，大家在一起想想办法，别自己先乱了阵脚，您这样嚎的人人都听见了。”
　　二叔是个明事理的人，立刻掏出手机来给五公里县的雅倩爸爸打了电话。
　　这天夜里，刘家人心里都乱糟糟的。
　　在晨川市透着一处橘红色亮光的小公寓中，刘雅倩的心里此刻也像东门外的大海，掀起了层层叠叠的浪花。
　　从吃晚饭起雅倩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今晚做了她最喜欢吃的蜜汁鸭，她都没有动几下筷子。
　　“雅倩你看，窗台上这株吊兰的盆有些裂缝。明天去一趟我妈家吧，我记得她好像还有几个新的花盆。”许思浩指着阳台上一盆青翠的吊兰说。
　　“雅倩，雅倩？”叫了几声都没反应，这丫头，在想些什么呢？
　　“哦，什么？”雅倩回过神来。
　　“我是说明天从我妈那儿拿一个新的花盆回来。”
　　“我不去了，明天，我想回一趟老家。”雅倩说。
　　“回老家？怎么这么突然就决定了呀？事先也不跟我商量一声。”许思浩有些嗔怪地说道，“正好接下来几天我课很少，不然我翘掉几节跟你一起回去吧！自从咱俩结婚后我还没拜见过岳父岳母呢！”
　　“哦，不用了思浩，家里有些事情，我自己回去就好啦！”雅倩连忙摇摇头。
　　“这怎么行呢？婚后头一次回娘家，我哪能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呀！对了我得打电话给我妈告诉她一声，咱俩结婚太匆忙了，连聘礼都没给你家下过，实在是做的太不对了。虽然咱们是校园婚礼，可是该有的礼数也不能少啊！”
　　雅倩的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许思浩慌了神，立刻手忙脚乱地帮她擦着：“好好的怎么哭起来了，雅倩，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呀？”
　　“对不起思浩，我骗了你，你能原谅我吗？”雅倩哽咽着说。
　　“你先别哭，先告诉我怎么了呀？”望着她一张泪汪汪的小脸儿，许思浩觉得有些心疼，他拍拍雅倩的肩膀，“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可是你总得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呀。”
　　又哭了一小会儿，雅倩终于觉得心里不像刚才一般堵的慌了，她顺了顺胸口的闷气，从茶几上抽出一张面纸来擦拭着眼泪和鼻涕。
　　许思浩扶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帮她倒了一杯水。
　　等雅倩心情完全平复下来之后，她才开口说道：“思浩，其实我跟你结婚的事情，我家人根本就不知道，连户口本儿也是偷出来的。”
　　一席话说得许思浩目瞪口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是在别人还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做了人家的女婿。
　　“可是，这件事情你不该瞒着我呀！”
　　许思浩心里还是有些怪她的，婚姻这么大的事情，虽说是两厢情愿，可是连家人都不通知一声，就这样偷偷摸摸结婚了，感觉像做贼似的，雅倩这次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又能怎么办呢？我不是没跟家里提过跟你谈朋友的事儿啊！可是他们都反对，说你没有爸爸，让我跟你断绝关系。思浩，难道你愿意跟我分手吗？我们彼此这么相爱，结婚又有什么错？我不想沦落到像诺林大学那个女生一样跳楼啊，难道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说着说着，刚刚擦干净的小脸儿又湿了。
　　许思浩有些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了。”
　　有一阵子，俩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客厅里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的光景，雅倩才听到许思浩说：“明天，我陪你一起回老家。我们回去认错，也劝劝你父母，让他们接受我。雅倩，我不会放弃你的。”
　　夜晚的凉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徐徐地吹着，窗帘被吹得呼啦呼啦飘起来。刘雅倩枕在许思浩的胳膊上，这一晚，她睡的很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