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安》掩映不语

5、水落人出（2）

　　迷迷糊糊中胸口像有一块巨石，压得我快呼吸不过来，肺里火烧火燎的，像稍一触碰就要爆炸掉。

　　“咳咳咳”喝了一肚子的水，被我一股脑儿的吐出，我贪婪的呼吸着空气，大脑也慢慢的跟着清醒过来，用力睁开眼，眼前画面模糊，却依稀可见是一张脸出现在我头上方，我吓一大跳，“啊”的大叫一声，鬼使神差的就向那张脸挥出拳头，遗憾的是，拳头没打出去就被对方一把擒住。

　　那擒住我拳头的手力度用的可真不小，我疼得一下子清醒过来，眼睛也跟着明朗了，实践证明，疼痛确实能让人清醒。

　　“公子？”外面传来一个男声，语气警惕，杀气十足。

　　好看的男子低声对外说了句：“无事。”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好看的男子一把放开我的手，坐直了身子，说道：“我救了你，你却想打我，小姑娘，你很大胆。”语气不愠不怒，平淡的就像路人与路人间的擦肩而过。

　　可这个声音，这个语气，传到我耳朵时，我彻底怔住。

　　“小姑娘，你很有文采。”

　　“小姑娘，你很大胆。”

　　一样的语调，平淡却又不失力度。

　　蹭的一下我坐了起来，睁大眼睛向对面的人看去，一身湿透的衣服，黑得泛光，紧紧贴在身上，但细看领口处未被打湿的地方，显眼的绛红色。

　　又迅速的将四周看了个遍，目光锁在他身旁的小木桌上，上面放了个青铜面具，还粘着一些小水珠，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晶光。

　　我瞬间了然，他就是拱桥之上来无影又去无踪的那人，显然，他并未认出我。

　　就着幽微的烛光，那张忽隐忽现的脸毫无瑕疵，鲜红的唇显得格外的妖冶，挺直的鼻梁在侧脸上投下一条阴影，浓黑的眉毛下一双凤眼幽黑，映着烛火，光芒闪烁。

　　眼睛一阵眩晕，大概这就是花痴综合症的晚期了吧！

　　突然“咳”的一声将我惊醒，我心一虚，立马装作若无其事的将眼睛撇开，可内心却紧张的要命，我咧开嘴，对他尴尬的笑了笑，“那个，额……刚刚挥拳想打你是我的错，我当时脑子不清醒，被吓了一跳，不是成心要袭击你的。”

　　“无妨，你现在可以下去了。”声音清冷，显然是在逐客。

　　“啊？哦……”可怜我一脸懵逼迟迟才反应过来。

　　站起身子准备往外走去时，觉得就这样走了又有点不妥，都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他这是救了我一命，我又转过身来，诚恳的说道：“你看，我们这么有缘，竟能有缘到让你救了我一命。家父教导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何况现在还不是一滴两滴，我觉着这个恩我一定要还。”

　　“不必。”他回绝的很快，语气决绝疏离。

　　这天真是聊不下去了。

　　不过说都说上了，也不差多说一句，“额，当时岸边人虽不多，但还是有些人的，他们都没有跳下来救我，只有你跳下来救我了，所以我很感激你救了我，日后有机会定当相报。”

　　他依然未语，但眼眸却垂了下去，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觉得到他在想些什么，像是回忆，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时候，他却抬眸冷冷的说道：“我救你，只是因为我讨厌看到有人落水。”

　　这回答简直是霸道的让人没有反驳的余地，感谢他的讨厌，才让我没有再次造访阴曹地府的机会。

　　我揣摩着他是不是患有强迫症时，他又来了一句：“你可以走了。”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这次我很是识趣的没有再说什么，推开门准备迈开步子往外走，可我一个现代人，千算万算没成想这是一辆大得如间小房子一般的马车，毫无悬念地，一脚就踩空了去，在我以为我要摔个狗吃屎的时候，一只手迅速的将我拉住拽回，我一下子就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淡淡的松香味潜入鼻腔，可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又马上被对方一把甩开，好像我是一尾毒蛇。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立马抽出手揉着被他下巴撞了一下的脑袋，忍着眼眶里要掉出来的眼泪，疼得直倒抽气。

　　“对不起。”冰冷的声音终于也夹带了一丝人情味儿。

　　我揉着头向他摆了摆手：“无事，无事，不疼……不疼。”可真是疼得要命，奈何他又救了我一回，不过这下巴到底是什么做的？

　　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人情欠多了就难还清了，我想也没想，双手抱拳，学着那江湖人士道：“恩公，敢问尊姓大名？”

　　显然他未预料到一个姑娘家如此粗鲁莽撞且又直接，饶是冰冷如他，也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然后轻轻吐出两个字：“萧洛。”

　　很多年以后，我常常会回想，回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大概就是这里吧，就因着这一眼，我知道，我彻底爱上眼前这个男人了，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就轻易的被他卷走。

　　虽说他惜字如金，但我十分真诚的回复了他一个绝对灿烂的笑容：“晓月，‘月亮’的‘月’，你可以这样叫我。”我当然不能冒险道出我的真实名字，这样做虽然对不住他，但也是迫不得已。

　　许是我的笑容过于灿烂，叫他看了不顺眼，他立马将一双凤眸移了开，沉默不语，低头看着不知何时被他握在手中的一只白玉簪子，顺着簪体纹络，镶着一根极细的金丝，一直缠绕至簪头，簪头雕着什么，我看不清，但是不可否认，那是一只很漂亮的簪子。

　　败在一根簪子手里……我一咬牙，说道：“萧兄，告辞！”

　　他没什么反应，还是在低头赏着自己的簪子，我自觉无趣，转身推开车门，下面不知何时备了个梯子，我看了看守在马车旁的几名侍卫模样的人，然后踩着梯子小心翼翼的走了下去，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刚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的阿久朝着我这边气喘吁吁的跑来。

　　见她红着眼睛蓄着泪，我便软声道：“好了好了，你哭什么哭？我又没死，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说完甚是配合的转了一圈给她看。

　　阿久还是一个劲的抽泣，显然是目睹我落水，受到了惊吓，一直哭道现在，我不禁感慨她何来如此么多的泪水。

　　就在我帮阿久擦眼泪的时候，身后的马车“嘎吱”响了一声，紧接着车轮滚动了起来，我下意识的就便朝着马车的方向大喊道：“萧洛，谢谢你，后会有期。”

　　他不接受我的报恩，但我觉得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报的。虽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哪个“萧”，哪个“洛”，亦不知在众多嘈杂声之中，他有没有听到我的道别声。

　　我呆呆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光影晃动，直至最后，看着它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阿久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回过神来，她已经停止了啜泣：“少……小姐，我们赶快回去吧！我…将军若是知道你掉到水里去过，肯定饶不了我，我们快点回去，趁将军还没发现。”

　　“哈啾”一个喷嚏自我口中打出，才顿觉到温度格外的低，我拢了拢身上快被体温烘干的衣裙，轻轻“嗯”了一声，便被阿久扶住往来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