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星苡

12、chapter 12

　　告别了言树，白小瑾准备去二教上选修课。这节《电影艺术鉴赏课》全寝室只有白小瑾一个人选修，任课教师赵辰毕业于长京大学戏文系，毕业后留校任教。其人出生于艺术世家，父亲是个话剧演员，母亲是个歌唱家，他本人歌唱天分不高，没有遗传到一丝一毫母亲的专长，却遗传了父亲的表演天分，早年出演过多部电视剧，塑造过不少经典的荧幕形象，但因为个性低调，后来又转为幕后成为一名编剧，在观众之中知名度不高。他在长京大学仅开了这么一门选修课，讲课风趣，期末给分又大方，在学生中很受欢迎，不少对电影感兴趣的同学，都想要选修他的课。白小瑾正是因为要抢这门选修课，而耽误了宏观经济学的选课。
　　在去二教的途中，白小瑾遇见了久山一鸣。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久山一鸣。只见他被好几个女生围绕着，边走边说话，脸上神采飞扬。白小瑾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却见久山一鸣已经朝自己走过来了。她诧异地喊了一声“久山老师。”
　　久山一鸣用他那十分别扭的朔光语说道：“请不要客气，叫我久山或者一鸣都可以。你是阿九的室友吧？我有听到她提前过你。那天上课，你就坐在阿九的旁边对吗？”
　　“是的，老师。您认识阿九？”白小瑾说道。
　　久山一鸣的俊脸做出夸张的表情，道：“哦，难道阿九没有跟你们说过吗？我和阿九是兄妹呀，我们有相同的父亲和不同的母亲。阿九跟着她母亲生活，但我们有经常通过网路联系哦。”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久山一鸣显得兴高采烈，一副很是自豪的样子。白小瑾张了张嘴，显然无法将久山一鸣与阿九联系起来。阿九长相普普通通，就是那种说实话丢进人群里一点都不出挑的普通，与久山一鸣的“绝色”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嘛。
　　“就是阿九最近都不接我电话，她肯定是不高兴我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来到这里，你能帮我劝劝阿九嘛，小瑾？”
　　被久山一鸣专注的眼神看着，白小瑾脸上莫名地染上了一层绯红。
　　“好……好吧。“
　　“那谢谢你啦，小瑾。“久山一鸣在白小瑾的脸色捏了一把，又跑回不远处那群女生身边。
　　话不能好好说嘛，要动手动脚。白小瑾后来才知道，久山一鸣其实就是一个手欠党，有一天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被修理得很惨。
　　白小瑾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整个教室一百多个位置已经坐满了学生，老师赵辰在讲台上播放电影。白小瑾从后门偷偷溜了进去。
　　赵辰放得是台岛导演王景泰导演的文艺片《一叶知秋》，白小瑾早在国中时代就已经看过了，当时并没有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后来她专门去研究电影，在多本书中，看到《一叶知秋》的名字，才了解到这部电影几乎是划时代的，但凡从事和电影搭得上边的职业，都需要仔细地探究这部电影。
　　赵辰坐在教室靠前的一个角落，戴着耳麦，方便边播放电影边同学生们探讨这部电影。他大概有四十岁了，中等个子，有点轻微的发胖，声音不疾不徐很是悦耳。白小瑾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跟着母上大人一起看赵辰主演的电视剧《潺潺流水》，赵辰饰演一个民国的富家公子，电视剧开头，公子留洋归国，穿着一身考究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闪亮服帖，一出场简直惊艳。这个公子风流多情，满腹才华，却生不逢时，后半生颠沛撂倒，最后死于海难，死前还在吟新诗。
　　这个电视剧最后没能逃脱叫好不叫座的命运，却给很多人留下极深的印象。
　　演这部电视剧的时候，赵辰极瘦，一身长衫被他穿得衣带当风。对比现在这养尊处优的福相，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但眉宇之间的神气却是极像的。
　　不知不觉三节课过去，赵辰关了电影，给所有人布置了一个小作业就散了课走出教室。
　　白小瑾从后门而出，想要追上去。
　　追上去说什么？白小瑾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打算回一趟宿舍，晚上就是楚端的宏观经济学了，她要趁这段时间把上课内容预习一遍，做几个习题。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也不由地轻快起来。
　　宿舍的门关着，奇怪，难道她们几个都没有回来吗？
　　白小瑾掏出钥匙打开门，却意外地看到秋葵正伏在桌上哭泣呢。
　　白小瑾吓了一跳，忙上前去问秋葵：“秋葵，你怎么啦？“
　　秋葵双眼通红，眼皮肿得老高，显然哭了不少时间了。她看见白小瑾，随即转过身抱住白小瑾的腰，在她断断续续的诉说中，白小瑾才知道原来是秋葵的母亲来过了，母女俩起了不小的争执，导致不欢而散。秋葵越想越难过，才忍不住哭了起来，下午的课都没有去上。
　　白小瑾不清楚秋葵家里是什么情况，但秋葵与家人关系冷淡却不是个秘密了。秋葵可以大半年不回家，平时节假日都去长京的伯父家里，她跟伯父家的堂姐关系倒是不错。
　　“不哭了不哭了啊，乖。”白小瑾抱着秋葵叠声安慰着。她在这方面确实没有什么天分，一见到女孩子的眼泪就束手无策。她自己虽然是个女孩子，却很少有这样的感情宣泄的需要，所以一时半会儿拿不住主意。她只知道自己发小丁一然哭得情况只有一个——被吓到了。秋葵的情况不在“吓到”之列。
　　数分钟后，秋葵越哭越伤心，白小瑾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好在明颖和阿九都回来了，几人七手八脚终于把秋葵逗笑了。
　　秋葵显得挺不好意思，想来是对自己一时的情绪失控有些悔意。
　　白小瑾握着秋葵的手，柔声说道：“大家先去食堂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上课呢。”
　　白小瑾的提议得到了几人的一致认同。明颖摸了摸肚子，说道：“小瑾这么一说，确实感到饿了耶。”
　　明颖和阿九下午上完选修课之后都被各自的社团部长叫去开会。两人在上学期一同进入湖畔文学社，但处在不同的部门，阿九选择的是编辑部，明颖则被公关部一眼看中。湖畔文学社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建校初期，之后发展壮大，俨然成为学校第一大社团，经常组织访谈、讲座、沙龙，还有各种各样校内校际的比赛。戏剧比赛之后，还有数个文艺活动由湖畔文学社连同其他一些社团承办，明颖阿九这两个大一新鲜人在经过半年的学习后，也逐渐要被分派任务。
　　在往后的日子里，寝室四人，只怕除了就寝、上课，其他时间要聚在一起，就难得多了。
　　吃罢晚饭，几人相携去到教室。她们来得早，教室里坐着三三两两个学生，楚端也早早地到达教室，已经打开了上课用的PPT，身边围着两个女生，看样子是在探讨问题。
　　白小瑾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女生，那是一个大四的学姐，人长得相当漂亮，又高又瘦，长发飘飘。早已听闻此学姐是门萨俱乐部的成员，大学期间已发表不下五篇经济学论文。如果说楚端对白小瑾或者其他大部分学生的态度叫严肃如寒冬，那楚端对这位学姐的态度就是温暖如春风。
　　他眼角带着轻笑，神情带着放松，看向学姐的眼光中还带着一丝激赏。
　　白小瑾只觉得两耳轰鸣，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听不进，视线终点只有一个楚端。
　　那两个女生什么时候走的，白小瑾都不知道，她沮丧极了，几乎要落下泪来。和楚端相处的一幕幕如电影画面一帧一帧在脑海里播放，她分不清这种酸涩的情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是难受，堵得慌。
　　这是她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经验。也许是因为她的十八年太幸福以至于对别的情绪的感知变得匮乏。这也是她对演戏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楚端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白小瑾，脸上又恢复了毫无表情。他像个面瘫患者一样，习惯了常年戴上一副这样不近人情的面孔。仿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使他动摇似的。他对这个世界有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而且浑然不觉。
　　可当他看到白小瑾，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意识到自己的这种状况。
　　这真是一种相当怪异的经历。
　　他摈除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想法，专心致志地上起课来。不知不觉又开始一心二用。
　　一个晚上相安无事。
　　日子如流水般滑走，转眼周五就到了。白小瑾结束了下午的课程，接到来自言树的电话，说是新的助理已经到岗，正开车来长京大学接白小瑾上节目。
　　新助理叫徐以宁，是传媒大学的毕业生，毕业后进入NE，被分配到言树手下，之前跟着做过NE签约艺人蓝小嘉一段时间的助理，是几个助理中最踏实任劳任怨的，却不太出众，言树看他做事可靠，蓝小嘉也不缺他这样一个助理，就把他调给白小瑾了。
　　徐以宁长得有点欺骗观众，明明已经二十四岁，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比大一新生还年轻显小。他个头不高，明明和白小瑾身高相似，两人站在一起，还是白小瑾看上去要高一些。他之前没有见过白小瑾，言树也并未交代过白小瑾是否好相处，心想女神肯定高高在上，比如蓝小嘉，就不是那么平易近人。他颇有些战战兢兢，怕给新老板留下不好的印象，却在见到白小瑾之后打消了顾虑。
　　白小瑾看起来特别温和，两人在校门口见面，白小瑾先微微地鞠了一个躬，对着新助理说道：“你好。”
　　徐以宁被吓了一跳，说话都不利索了，忙道：“你……你好。”
　　白小瑾浅浅地笑了一下，指着手表说道：“我们快点去电视台吧，时间快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