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GOT7伉俪]》乔叶霖

25、Chapter Twenty-five

　　进入宴会主场所所在地时，朴珍荣注意到，安插在这一次宴会上的己方人员，除了在十二月大场面会惯例执行任务的March特训兵外，还有其他一些不常见的配置。他们三三两两混在宾客与招待之中，穿着谈吐和平常人并无两样。

　　可不巧的是，朴珍荣却认识这些人。他们都是January下属的‘特别任务’执行人员，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卧底。

　　在过去那些作为少主而被培养着的日子里，朴珍荣没少见过这些人的资料，虽然不至于是什么绝密的情报，但知情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于是在这些年对自己的监视里，为了不被发觉，January甚至派出了早已无迹可寻，潜伏于September长达十年的尹叔，不惜暴露身份，也只为掌控他一人。种种计划布置的前瞻与长远，无法不令人心生寒意。

　　January靠着这些人，做过多少事情，又达成了多少目的，也只有那个人才知道了。

　　朴珍荣止不住脑海中的思绪翻涌。

　　径自走神的人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然成为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今天的场面上，来的多数都是和十二月有‘生意’往来的老客户，还有一些新兴起的，希望结交的独立社团。这些人，自然会密切关注有关十二月的一切事态动向，也因此，没有人不知道现下站在场中央，由赵权陪着的男孩，究竟是何许人也。

　　或许应该说，他们正是为此而来。

　　这一场宴会，对外声称的名号是十二月继承人交接仪式先行宴会，然而每个人却又都被提前告知，继承人并不会出席。因而此刻看到到场的人，大家心中已然明白了九分。

　　只剩下一分，正等待揭晓。

　　赵权还在不放心的叮嘱着，那副心焦的架势，仿佛巴不得手把手领着朴珍荣做接下来的每一件事，可被嘱咐的人却显得心不在焉。

　　算算时间，林在范已经走了快两天了，即便除去海外长途飞行的时间，也差不多该办完事情了，一切都顺利吗，他今晚能平安回来吗？

　　“少爷，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得不到回应的赵权终于停下了他没有止境的演讲。

　　无奈的抬起眼，朴珍荣有些困窘地看向他：“权哥，你说的我都明白，你不用特意重复一遍的。”在这么多人看着的情况下。

　　“我知道，我只是……”

　　“这些我以前都听过很多遍了。”朴珍荣的答复让赵权哑口无言。

　　“好的好的，知道了少爷，我的错，我还拿你当小孩子呐。那你就待在场子里吧，自在点，没人敢为难你的，和他们随便喝喝酒就好，虽然是自家地盘很安全，但你还是要多小心……哎哟我还有事不行不行我先走了。”说着说着几乎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赵权，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来不及结尾便匆匆离开了。

　　朴珍荣轻轻摇头，随手拿起路过的waiter盘子里的酒杯。

　　刚刚赵权交代的话里，只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今晚要由他来作为代表进行发言。

　　看着四周围伪装成宾客的January成员，正有意无意的包围着自己打着转，朴珍荣更加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等下，还有个重磅人物要到场。

　　好戏，都在这里等着呢。

　　即便如此，作为今晚名义上的十二月代表出席者，朴珍荣还是整理好了情绪，挂上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接待起仍在陆续到场的嘉宾。

　　有些事情，提前适应倒也不错。

　　在最初到April无所事事的那些日子里，陪伴着他度过无聊时光的情报室帮上了大忙，面对接踵而至的各社团宾客，朴珍荣也没有忙乱的，一一叫出了那些头目、主事以及各种代表的称呼名号，同时还能借着合作的内容顺利地客套几句。待人处事，原本就是他还在September时最擅长的工作。

　　而他也并非不知道，在他做这些事时，有多少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这正是一个，让“朴珍荣”这个名字在道上证实自己，同时昭告众人他的能力与气度的大好时机。

　　这就是叫他来参加宴会的那个人，众多的目的之一。

　　又经过了约莫十几分钟的时间，所有的宾客终于到齐，宴会的开始，依旧是惯例的主人行开场词时间。

　　平稳地走上主讲台，朴珍荣被银白色衬托着的素净脸庞夺过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大家好，我是十二月方出席代表，朴珍荣。虽感惶恐，仍请允许我代表组织，有幸揭开这一场盛大宴会的序幕。”

　　“美好的景色，昂贵的酒香，都比不过与在座各位之间的来往。正是因为可以和平相聚于此，才让我们能够维系如今乃至未来共同的繁荣。在这里我仅作为代表，感谢您们每一位的到场，希望今夜可以给您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谢谢。”

　　将每一个字词都吐露的如同跌落银盘的珍珠，低沉又不失悦耳地发表完了整段的开场词，朴珍荣侧过头抬手示意着管弦乐队，而后倾身鞠躬走下台。

　　他假装看不到那些暴露着贪婪精光的视线。

　　如果说开场时还能够轻松应对，那么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一段地狱般的考验。愿意赴这场宴会的人，人人都想和如日中天的十二月太子交好，既然本人不来，那么和传说中的太子“爱人”结交，也是不错的。

　　朴珍荣简直不堪其扰。

　　他甚至都弄不清一些人明示暗示想要用来示好的是什么货物，也没法说清自己并不对这些插手。怪只怪他戏演得太完美，让大家误以为林在范信任他到把一切组织事务都交代给他听，殊不知朴珍荣也只是在纸面上见过简单的总结概况。

　　终于，在几个同样混入场的April员工掩护下，才得以脱身得到片刻喘息机会的朴珍荣，刻意躲避着人群，渐渐走到了通向二楼的僻静长廊。

　　想抬手解开领结，又意识到宴会还没有结束，朴珍荣垂下头靠在墙边，珍惜着这难得的独处时间。

　　直到他看到脚下的灯光里，黑影一闪。

　　机警的抬起头注视着上方的空间，没有开灯的会所楼梯顶端暗得仿佛能吸进一切。

　　却莫名的没有感知到危险，朴珍荣不肯放弃地瞪大了双眼，继续在黑暗中寻找着。

　　他的眸光亮了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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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珍荣从不知什么地方返回主会场时，最新入场的人正引起着会所内异常的骚动。原本缠着朴珍荣的那些牛皮糖，此刻都粘到了那人的身边。

　　抑制不住嘴角边的冷笑，朴珍荣看着那个同样身着银白色定制礼服的人，拨开人群朝着自己走来。

　　“Surprise，”语调听上去很愉悦，“有没有很惊喜。”

　　用平淡无波的眼睛盯着对方片刻，朴珍荣最终行了个礼。“J先生。”

　　表现出一副惊讶不满的样子，JYP伸手揽过他的肩膀：“怎么今天这么客气，在外面害羞啦？没想到小珍荣也会害怕人多的地方啊。”

　　朴珍荣笑笑，掩盖着紧咬的牙齿，和不屑的眼神。

　　“这怎么行，我还打算给你一个更大的礼物呢，”JYP自说自话着，脸上浮现出得意与兴奋的神色，“可不要太高兴哦。”

　　留在原地，看着那个可憎的背影一步一步向着主讲台走去，朴珍荣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内的温度正在快速流失着。

　　“很荣幸与在场的各位来宾一起分享下面这个好消息。”JYP没有介绍自己，这里不会有人不知道。

　　“鄙人一直以来都致力于建立自己的事业王国，因此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尽管很享受其中，但偶尔还是会感到些许寂寞，因为家人的力量与温暖是外人无法取代的。”

　　“大家都知道，今天的这个party是为我优秀的继承人所举办的，在正式继承我的事业后，在范就将会自动成为我家族中的一员。”

　　“然而现在这一刻，我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大家的是，除了在范以外，我的家庭还将迎来另外一位新的成员！”

　　“他作为在范最亲近的人，除了给予了他美好的爱情外，更是用优异的能力辅佐着他的事业。作为一个大家长，我没有办法让自己置身事外，而他孤儿出身的身世，更是让我打从心底里，想要给他，给他们，一个真正的家。”

　　“于是今天在这里，请允许我正式向大家宣布：我，JYP，认定朴珍荣为我的义子，即刻起，将在十二月内享有和在范同等的地位和权力！”

　　台下先是一片惊呼，而后响起各种低声的感叹“怪不得”“原来如此”。在不知谁的带领下，三三两两应和的掌声起于各个角落，最终整个厅内都回荡起了祝贺的声音。

　　众人仿佛都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了这件事情。

　　除了事件的主角自己。

　　朴珍荣的指尖颤抖着，眼前的画面也模糊着快要失去焦点。

　　台上这个人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当众拆穿。过去在他看来是抗争的每一步，终归都是走回了他人的算计之中，步步陷落，根本无力逃脱。

　　话筒扩大的话音里，被反复提及的人，正是他始终回避着的那个自己。

　　为此他哭过闹过自杀过，最终还是没能逃离这个令他痛恨的身份。

　　为什么命运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呢？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珍荣啊，用新的身份，上来讲两句吧。”JYP站在台上，带着慈爱的笑容邀请着。

　　猛然抬起头来，朴珍荣看向前方的眼中，有什么在剧烈变化着。

　　梦醒了，该结束了，朴珍荣。

　　你奢望的人生早就不复存在了，甚至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那么已经彻底浸身于黑暗之中，再也无法回头的你，又有什么好顾虑的呢。除了在范，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了。

　　那就亲自去夺回来吧，属于自己的命运。

　　JYP略微惊讶的看向直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一瞬间他仿佛再次见到了那天晚上，林在范找到自己谈判时的神情。了然的笑意浮现在嘴边，他看着带着三分怒意却又掩饰得平静的男孩，大步走向台前。

　　再次走到话筒前，却没有立刻讲话，朴珍荣用漂亮的眼睛镇定注视过全场，而后才开口道：“从今天起，我将一同背负着家族的荣耀，承担起应尽的责任。”

　　“身在其位谋其事，我会作为助力，和在范一起，引领着十二月前进。”

　　“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未来也请各位多关照。”

　　“我是十二月的朴珍荣，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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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JYP还想带着朴珍荣去见更多老朋友时，一个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朴珍荣也趁机消失不见了。

　　JYP笑着转回身来：“这是干什么，灿盛。”

　　黄灿盛魁梧的身材包裹在黑色的西装之下，气势显得有几分摄人，然而他脸上却是嬉皮调侃的神情。

　　“BOSS，抱歉，我也是帮个忙而已，失礼了。”

　　“哦？那小子回来了？”

　　“如您所想。”

　　“真够着急的，至于吗，我又不会拿他宝贝怎么样。”JYP笑道。

　　黄灿盛也眼带笑意，口中吐出的却是犀利的话语：“您是不会把他怎么样，只是您会利用他怎么样。”

　　眼锋一转，JYP的笑容褪去了几分，他大略扫过了整个场馆，而后将视线转回面前：“在范小子让你干的？”

　　“一半一半吧，既然您下放了权利，他自然可以反对您的计划。”

　　眉头皱了一下，JYP佯装生气的板起语气：“真是不像话，眼里越来越没有我这个BOSS了。等他真的继承了可还了得？”

　　这回是真的笑了，黄灿盛在止不住的呵呵声中揭穿道：“您后面的计划只是附属的，第一个才是真正的目标，不是吗？在范阻止不了这个，您也就得过且过罢了。”

　　耸耸肩，JYP不置可否。

　　被段宜恩整个拉走时，朴珍荣还有些恍惚。直到被拖着跑了几步之后，他才终于回魂，手脚并用的使用了脚刹，成功制止了段宜恩继续前进的步伐。

　　“怎么了？”段宜恩回头询问着。

　　朴珍荣一脸困惑：“你要带我去哪儿？”

　　“别管这么多了你跟我来。”

　　“等等等等，我刚才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怎么知道今晚JYP还有其他的计划？而且你这次回来干什么？Jackson去哪儿了？回答完我的问题再走。”朴珍荣表情异常坚定，摆明了不肯轻易放过他。

　　叹了口气，段宜恩见状知道这个人脾气又上来了，只好认真作答道：“我今晚碰到了黄灿盛，是他告诉我的，更多的内情你去问林在范。我是和Jackson一起回来的，但是他有事情要去查，我得到宴会的消息，所以过来看看你。”

　　“Jackson要查什么？不是说好了你们不再回来的吗，是有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冒这么大的危险？”朴珍荣抓着段宜恩的袖子，不依不饶。

　　无奈地斟酌了下，段宜恩最终还是决定不告诉他：“珍荣，这件事直到查清楚为止，我们都不能提供确切的消息给你们，就算在范也不知道。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有自己的办法，不会凭白涉险的。”

　　“可是……”

　　“相信我们。”段宜恩的话总是有股无形的魔力，让人感到安心。

　　朴珍荣只好败下阵来。

　　“那等到安全了，一定要给我们带个消息。”

　　“好。”段宜恩笑笑，“好了，跟我来。”

　　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会所的后门所在地，朴珍荣愣愣地看了眼段宜恩，在对方的示意下，扭开了门把手。

　　一丝凉风迎面吹来，外面的天空早已黑透，甚至还飘起了毛毛的细雨，晕染得路灯的灯光都多了几层光晕。

　　在这光晕之下，站立着一个人。

　　打开门的一刹那，段宜恩就瞬身隐藏进了黑暗中。街对角的墙壁上，靠着无所事事随意放哨的崔荣宰。斜对面小楼的楼顶上，April特遣小队正分布在那里。

　　可这些都已无法再进入朴珍荣的世界。

　　他眼里只有对面的那个人。

　　黑色的发丝被点点雨滴浸沾，墨色的衬衫也有水珠恣意滑落，雨幕却遮不住那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一个淡的难以分辨的笑容，扬起在那张脸上。

　　心头像泉水一般涌出一股热流，几乎就快冲上眼眶，朴珍荣再没法停驻原地，迈开脚步冲了出去。

　　距离缩短得越靠近，胸口就越像快要爆炸一样。朴珍荣看不清前方，眼睛里布满了不知是雨水还是什么的雾气，耳边也只剩自己艰难的喘息。

　　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太过用力的拥抱有些疼痛，骨头之间的碰撞也不是那么的美好，可是此时此刻，能够拥进自己手臂之下的，足以抵过整个世界。

　　朴珍荣喉咙里颤抖着，深深埋进对方的臂膀之中。

　　林在范也无声地拥紧怀抱里的人。

　　仿佛只用身体就能传达，太多想要诉说的话。

　　压抑了整晚的情绪，在看到林在范的那一刻几乎达到了顶点，却在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之后，渐渐平息了下来。太好了，不用丢脸的哭了，朴珍荣暗暗地庆幸着，然而却还是抬不起头来的在对方的颈间蹭了又蹭。

　　大概猜透了朴珍荣的心思，林在范低声笑着，轻吻了他有些濡湿的发梢。

　　“珍荣啊。”

　　“……嗯？”闷闷的声音从颈窝里传来。

　　“辛苦了。”

　　这一句话包含了多少的深意，只有他们彼此间才明白，朴珍荣再不顾再次湿润的眼眶，抬起头来。

　　“在范……我……”他知道林在范都清楚的了解，可还是想要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一切。

　　林在范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中满含着温柔的神色。

　　喉头无法抑制地哽咽，朴珍荣抿着嘴角，倔强地不肯移开视线。

　　“对不起……”千言万语，明知道不该说，可最先开口的还是这一句。

　　林在范脸上却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苦笑了下，回答道：“珍荣，不要说这句话。”

　　“……不要说对不起。”

　　“会走到今天的局面，都是我太自私。”

　　“如果不是我的私心，就不会被那么多人利用，也就……不会让你这么痛苦，”林在范说着这话，脸上布满苦涩。“更何况就算你不肯留下来，我可能……也没有办法放你走了。”

　　原本认真听着的朴珍荣，却突然被这些话触动了。

　　“不是的！”他打断得如此急切，而后又马上放柔了声线。

　　“不是的……是我自己要回来的啊，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也是我先出手的。如果不是我主动招惹你，你也不会认识朴珍荣这个人啊。”

　　“我太坏了是不是，你替我背负了那么多年原本不属于你的责任，可我又任性地再次跑回来成为你的累赘……”

　　“所以没有什么辛苦的……起码这一回，是我自己选择的。”

　　“五年了……我该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了，这些本就不该由你来承担的一切，现在终于可以两个人一起面对，是我来晚了——”

　　“不要再说了，”揽过还在用沙哑的嗓音坦白着内心的人，林在范强迫自己看向天空，不让眼眶里的液体自己跑出来。“不要再说了，我都知道了。”

　　“我们，可能是彼此的劫星吧，逃不过去的那种。”朴珍荣的声音轻轻地传来。

　　发出似笑的叹息声，林在范看着放晴的星空，伸手揉上朴珍荣的脑后。

　　“那感谢这颗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