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拯救计划》桃梭

19、赌书

　　夏日的冷泉峰，依旧凉爽依旧，不见一丝闷热，只有那山中不时响起的蝉鸣，才会让人偶尔记起，这天已是入了伏的。
　　“还是修真界的空气好，总觉得就这么吸几口都能多活几年。这水好凉，不过刚好，让我醒醒脑，背书背了一整天，都快背傻了。”谢琬坐在廊下，双脚泡在冷泉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水。夏日的暖风从冷泉之上掠过后，霎时变得很是清凉，吹到身上让人倍感舒爽通彻，不由得忘却一天的疲惫。
　　“说你聪明，怎么这回又傻了，你背的那些玉简，随便一个放在外面都能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上仙竟让你随便查阅，看你记性不好，在秘阁中一时半会儿记不住，还违背门规让你将玉简带回冷泉峰。你不感恩上仙对你的照顾，抓紧时间背诵，早点儿将玉简还回去，让上仙少跟着担点儿责任也就罢了，竟还在这抱怨嫌累……你有没有良心啊！”听见谢琬的抱怨，小龙不高兴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教育’。
　　“看你说的，我这把年纪，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是为我好。我不是抱怨学习太累，只是觉得一味地死记硬背，对提高学习成绩效果不显著啊。咱们应该寓教于乐，这样才能有效提升学习效率，效率上去了，玉简不也就能早点还回去了，你说是吧!”谢琬一本正经的说着，双手却撑在身旁两侧，仰着头，半眯着眼，脚下依旧时不时地撩着水，一副极其放松享受的样子。
　　“嗯——你说的倒也有理，可这背书不就得死记硬背么，还能有什么办法？”小龙歪着头想了想问道。
　　“让我想想——”说到这里，谢琬也坐直了身子，摆出了一副仔细思考的样子，可惜还没等她想出个一二三，就听得远处有人唤她。
　　“谢师姐，你在么？掌门派我来送东西。”
　　一听是玄和真君身边童子的声音，谢琬掠过水面，来到他的面前，确认来人无误后，便打开禁制放他进来。
　　“掌门师伯让你送的这是什么啊？”谢琬拨弄着手里的木盒，好奇地问道。
　　“罗浮山的穷桑雀尖茶。”小童乖巧的应道。
　　谢琬依稀记得曾在哪部玉简中读到过，罗浮山中有着世间唯一的一棵穷桑树，传说这树千年开花，万年结果，其果实——穷桑果，可活死人，肉白骨，凡人食之长生不老，修士食之霞举飞升。可奇怪的是，这树周围百里寸草不生，唯独长了几株雀尖茶树，这几株茶树大概是吸收了穷桑树的精华，其茶香气清香隽雅，恒久不散不说，竟也有延年益寿、助长修为之神奇功效，可谓是茶中圣品。其效果虽不及穷桑果万一，到底是百年便可收获一茬，不像穷桑果万年难遇。因此，也成了世间极为珍贵之物，只是这雀尖茶早已被三大宗门所垄断，一旦收获便运至宗门，莫说寻常修士，便是十大世家的人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但凡有那零星丁点儿的流传出来，都会引起疯抢，可谓是价比千城的。
　　“咦，那这可是好东西了，这里面有多少啊？”谢琬说着拎起盒子在耳边晃了晃。
　　“可不是么，放眼整个修真界能喝的上这茶的，也不过是咱们这三大门派的支柱人物，普通的元婴修士想喝都是不容易的。这次咱们乾元宗满共得了三斤，就这还是最多的了，若知寺和碧瀛宗才各自得了不足二斤。这不，茶刚到，掌门就派弟子给秦长老送来了，一共是半斤。”这小童也是个伶俐人，一番话说得很是好听，既在谢琬这个宗门核心人物的跟前，表明了自己身为乾元宗弟子的骄傲，又突出了玄德真君在宗门之内的崇高地位，顺带讨了个巧。
　　“半斤？”谢琬将盒子放在手上掂了掂。
　　“是啊，掌门给自己也只留了半斤，另外留了一斤半准备今后款待重要来宾，剩下的一斤就吩咐让送给二位长老。”小童以为谢琬嫌少，赶紧补充道。
　　（“这样啊——咦，有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谢琬不自觉的眉开眼笑起来。
　　“有什么了？”小龙偷偷问道。
　　“当然是主意了，不然你以为呢？”谢琬鄙视的答道。
　　“什么主意？”小龙很是好奇。
　　“一举两得的主意。”
　　“一举两得……哪两得？”小龙更是好奇了。
　　“既能提高学习效率，又能联络师徒感情，岂不是一举两得？”谢婉有些得意洋洋。
　　“哦，这样啊？你和上仙最近感情很差么？”
　　“我都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你觉得我俩感情有多好？虽说距离产生美，但这同一屋檐下竟然整月整月不见面，感情能好了才怪。”谢琬有些没好气。
　　“有那个必要么，修仙之人闭关或是外出历练，几十年上百年不与他人见面都是常事，也没听说有几对师徒为这疏远反目的？”小龙很是疑惑，明显是觉得谢琬小题大做了。
　　“你说的那是有了感情以后的事，可感情都是处出来，两个人总是不见面哪来的感情？如今，我正式拜师不满半年，单独见到你家上仙的机会，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你家上仙对我这个徒弟到底满不满意……”谢琬说着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低沉，“毕竟——我是鸠占鹊巢，改动了他们原有的命运轨迹，我总怕有个什么闪失，功亏一篑。”谢琬说着说着，竟也真觉得前途渺茫，恐惧与悲观的情愫喷涌而出，难以自控。
　　“哎——你说的也有道理，虽说我不觉得我们上仙会那么浅薄，以远近疏离作为评判人的标准，但为了那‘一线生机’，我们是应该慎之又慎，尽可能将一切想的周全才好，你说怎么办吧？”见她面容沉重，小龙也难得正经起来，细细想过后，倒是认同了她的观点。
　　“我且问你，这茶要如何烹制？”见他同意了，谢琬一番刚才的消沉，赶紧问道。因为她明白悲观与恐惧并不能帮助她达到目的，要想成功只有坚定信念，持之以恒的走下去。
　　（一个时辰后）
　　端着好不容易烹制好的雀尖茶，谢琬轻轻敲了敲玄德真君的房门，见半天没有人答应，本想四处找找，又瞥见手中的茶盏，干脆心一横，放开嗓门，大声嚷道“师父、师父，你在哪里呀？”
　　话音刚落，玄德真君略带无奈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我在书房”。
　　“怎么了，书背完了么？”见谢琬进来，玄德真君抬头问道，眸光澄澈，让人觉得似乎世间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会无所遁形。
　　“嘿嘿，差不多……刚好掌门师伯派人送茶来，我就想着罗浮山的穷桑雀尖茶那是多稀罕的东西啊，得赶紧让师傅尝尝。这不刚烹好，就赶紧给您送过来了。师傅您尝尝，看看徒儿的手艺如何？”瞄了一眼师父后，谢琬低下头快步走了上去，放下托盘，赶紧斟了一盏递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看着师父大人姿态优雅的抿了一口，谢琬半趴在书几上，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望着玄德真君。
　　“嗯，还不错。”玄德真君放下手中茶盏，一脸平静，看不出表情。
　　“那——师傅既然觉得好，徒儿是不是应该有个奖励呀？”谢琬舔着脸，狗腿的问道，天知道她的心中七上八下，忐忑难安，生怕师父说出个‘不好’来。
　　“你想要什么？”玄德真君问道，他的神识覆盖整座冷泉峰，山上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只要他想，便会一清二楚。其实，从小童来送茶，他就知道到了，只是发现小徒弟一反常态的那般积极，一时有些好奇，这才不动声色，等着她自己露出马脚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师父，您也知道，您给徒儿定下的每月考试期限就快到了，徒儿一直都很努力的在学习……”偷偷瞄了一眼师父大人，见他没有否定的意思，谢琬这才接着往下说去“可是，这时间实在是有些紧，徒儿紧赶慢赶的还是怕跟不上，最近背书都有点背傻了，觉得废了好大劲可就是记不住，所以，所以想请师父帮帮忙。”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把请求说完，谢琬都不敢看自家师父的脸色，生怕他嫌弃自己笨，将自己撵出去，不由的低下头，搓弄着衣角，不再发一言。
　　看着自己徒儿低着头，可怜兮兮的样子，再回想自己师弟与徒弟相处时嬉笑欢闹的样子，好吧，他承认自己师弟的行为举止没有多少参考价值。可是，自己是不是太严厉了，才会搞得小徒弟每次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玄德真君不由扪心自问，想到这里，他不禁出声“那你想为师如何帮你？”
　　“师父这是答应了？”谢琬忽地抬起头，惊喜地望向玄德真君，只见对方蝶翼般舒展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那白玉般清冷的脸上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少见的微笑。
　　“我们来打赌？”谢琬喜滋滋地说道。
　　“打赌……赌什么？”玄德真君眉头轻蹙，似乎是没想到小徒弟会说出这么个词。
　　“嗯……我们赌书，彩头么——就是这茶。”谢琬顺手拿起一只茶盏，置于二人面前。
　　“赌书……倒是雅趣，亏你想的出来，如何个赌法？”赌博这种事，玄德真君虽没试过，倒也听人说过，是件极其粗鄙之事。没想到小徒弟，反将它与书联系了起来，到让他生出几分好奇来。
　　“嘿嘿，说来简单，咱们翻看玉简出题，考校对方，若是答对便可饮下一盏这雀尖茶，答错自然是没有了。当然，师傅您博闻强识，徒儿自是难望项背。因此，公平起见，出题仅限徒儿学过的知识？可否呀，师父。”谢琬端坐于书几前，双手撑着脸，歪着头，望向玄德真君，黑白分明的双眼中满是狡黠。
　　“那开始吧！”玄德真君依旧一脸平静，只是那宛若雪山寒潭的静谧黑眸中，隐隐透出几丝好奇与期待。
　　（半个时辰后）
　　“师傅不带这样的，茶都被您喝完了，徒儿一口还没尝过呢？”实力悬殊太大，为了喝上茶，谢琬干脆舍了脸面，耍起无赖来。
　　“有何不可，按照你的规定，为师既然赢了，自是该喝这茶的。”玄德真君面无表情的又饮了一盏。
　　“可是、可是……”其实，这种师徒之间的比试，本就是为了增加徒弟学习兴趣，提升能力而开展的，师父一般都会放水。可谢琬却偏偏遇上玄德真君——这么个压根不懂这些‘潜规则’的师父，竟真是一本正经的比试起来。可既然是‘潜规则’，自然是不方便宣之于口的，弄得谢琬也是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琬儿，你怎么了，可还要继续？”发现小徒弟表情怪异，玄德真君关心的问道。
　　看见师傅一副关心的样子，谢琬更觉窘迫，哎，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想师尊大人‘白纸’般的生活经历，谢琬咬咬牙，心一横说道，“师父，咱俩赌书，其目的不是真为了比试，而是为了调动徒儿的学习积极性，您这么一弄，别说调动了，徒儿被您打击的仅存的一点儿积极性也没有了。”
　　“啊——这样呀……为师明白了，咱们继续吧。”听着小徒弟垂头丧气的解释，玄德真君一时诧异过后，恍然大悟。
　　再次开始，玄德真君倒是真放了不少水，可就这样，谢琬也是好不容易才赢了一局。端着这得来不易的茶水，谢琬激动的手都有些抖，她这人就这毛病——一激动就手抖。这样一来，其结果也是可见的，得之不易的茶水倒有一半都洒了出来。茶水入口，谢琬只觉得这茶真没辱没了‘茶中圣品’的名号，别的不说就这口感，真真是喝了还想喝的赶脚啊！于是，在接下来的比试中，随着她赢得越来越多，她喝倒是喝了个痛快，可因为豪迈的‘牛饮’方式，衣襟都被不时洒出的茶水弄湿了。到最后，连玄德真君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琬儿，茶是要慢慢品的，你这般……”终是顾忌徒儿的面子，玄德真君没有将话说完。
　　听见师父这样说，谢琬将茶盏轻轻放下，乖乖坐好，表情严肃的应道“师父，我这叫‘泼茶’。”
　　“你呀——强词夺理，不过‘泼’倒也用的妥帖。”听她这么乱比附，玄德真君不由觉得有些无奈又好笑。只见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只是那熠熠生辉的黑眸和微微扯动的嘴角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哎，这孩子最近没日没夜的用功，也是辛苦了，今天就权当给她放假了，让她好好放松放松。
　　“师父也这样觉得罢！”发现师尊大人没了批评教育自己的意思，谢琬也乐得赶紧附和。
　　自己这个徒弟啊，资质极好又肯吃苦，勤奋踏实却又不失聪颖机智，想来她在家中也是千金贵女，难为她这么快就适应了修行的苦闷寂寞。只是性子到底有些跳脱，还得磨炼一番，方成大器。罢了，师弟说过，教徒弟不能一味严厉，有时候也得‘哄’着来。想到这里，玄德真君开口道，“赌书——泼茶——，俗中带雅，很是别致，难为你想得出来。”说着完美似弓的嘴角带出了宠溺的轻笑，看的谢琬又是一阵晃神。
　　屋外，天光渐晚，红日西下，山色便见昏蒙，林中一派热闹之景，处处鸟雀喧鸣，路路百兽归穴，倒为这清寂了一天的冷泉峰，平添了许多生气，清风伴着瑰丽的晚霞，吹进屋内，一室绮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