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爱情故事》翡夜

26、同学

　　姬云鹏送了亦霜南下，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十余日方才到渝州境内。
　　亦霜心中有事，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偏生姬云鹏十分的客气知礼，游性又甚高，她也不好太过催促，只得耐着性子相陪。
　　在渝州火车站下车后，亦霜本打算即刻就与姬云鹏分开，哪料姬云鹏又十分热情地邀她晚上去城中品尝川味火锅。
　　她想：他将她一路安全送到了这里，耽误了许多的时间和功夫，面子上实在推脱不了。只得笑着说：“渝州素来是出美人的地方，有我在，只怕会妨碍了你的行动。”
　　他们这些天相处下来，熟稔了不少，见她打趣自己，姬云鹏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晚上你请客，就当是还我的人情，假若遇上美人儿，你就充作我的丫头，怎么样？”
　　亦霜无法，只得应承下来。
　　两人一仆叫了黄包车来到城中有名的天香楼老字号火锅店。
　　亦霜刚下车，就听见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亦霜，薛亦霜！”
　　她回头四下张望，却一无所获，以为是听错了，自己以前从未来过渝州，怎么会有认识的人？只是发音有些相似罢了。
　　正抬脚要走，面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猛地拍了她一下，“嘿，薛亦霜，怎么这样巧？！”
　　正是多时不见的同窗好友李映蓉，亦霜被她唬了一跳，边用粉拳招呼，边嗔怪道：“鬼丫头！还是这么调皮！”
　　两人多时不见，分外亲热，紧紧地手拉了手，你一言我一句地问开了。
　　“亦霜，搬家怎么也不说一声，害我好找啊！你家现在搬去了哪里？伯母呢？”
　　“映蓉，你怎么到渝州来了？学校放寒假了吗？”
　　两个人皆问得又快又急，完全不给对方喘息回答的机会，末了反应过来，俱相视一笑，都觉得多日来从未这样轻松快活过了。
　　“等一等，两位小姐，是不是先进去坐下，再慢慢地边吃边聊？” 姬云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插嘴进去。李映蓉见亦霜身边相陪的不是李琰，反倒是另一个陌生的公子哥，不禁好奇地问：“亦霜，这位是？”
　　“哦，这位是姬先生，他是，他是……反正说来话长。”亦霜迟疑着，不知该怎样介绍
　　姬云鹏颇为善解人意，马上自我介绍说：“鄙人姬云鹏，是薛小姐在列车上认识的朋友。”
　　亦霜想到刚才太过高兴，将他晾在一边好一会儿，倒有些过意不去，歉意地看向姬云鹏：“她是我的同窗好友李映蓉，最是心直口快，这下你可不能再随意编排我了。”
　　姬云鹏问：“李小姐，可是一个人？”
　　李映蓉难得的扭捏起来，“我，不，不是，还有一个人同我一起。”朝身后招了招手，“尚连，快过来。”
　　孙尚连也是有些扭捏地走过来，“薛亦霜，好久不见！”
　　孙尚连是她们在滇南的同学，只是不同班，也是映蓉的男友。
　　“孙尚连！你们，你们两个……”亦霜好笑地看着他们二人，准备待会儿好好打趣一番。
　　映蓉挽了亦霜的手，猛给她使眼色，“得啦得啦，肚子好饿，我们快点进去吃饭！”
　　映蓉活泼，姬云鹏风趣，孙尚连又刻意结交，一顿饭宾主尽欢。
　　亦霜私下悄悄问映蓉：“你们这么逃婚出来有什么打算？”
　　映蓉说：“尚连的意思是去大城市找找机会，闯一闯。反正，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这么年轻又有手有脚的，总能生活下去。”
　　亦霜暗暗佩服她的这份勇气，“要不，你们和我一起去和顺，互相也有个照应。”
　　映蓉倒是十分愿意，只是孙尚连一心想去大城市发展，还和姬云鹏说好了明日要搭同一班火车去沪上。
　　亦霜只得作罢。
　　饭后，姬云鹏借口出去办点事儿，让老杜安排亦霜他们下榻城中最好的饭店。
　　他在各处总有不少的女朋友、男朋友，亦霜也不觉得奇怪，推辞道：“就不必麻烦你了，欠你的这份人情，还不知道该怎么还。我们自己找地方住就是了，还有，明天我就自己先走了……”
　　姬云鹏早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说：“放心吧，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用你说我明天也要启程回沪上了，你自己多保重，明早恕不能再送了。”
　　亦霜心下释然，又有些过意不去，“谢谢你，姬云鹏，你对我的帮助，我会永远记着。”
　　姬云鹏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神情，不拘地冲她挥了挥手，“别，千万别！我会有负担的，再说了，我的女朋友们也不乐意呀！”
　　亦霜又忽然想起来还有一桩事，紧跑几步，压低声音吞吞吐吐地说：“还有，还有映蓉，映蓉她有身孕了，劳烦到了沪上，请你，请你多多照应他们。”
　　“还真是麻烦，早知道你这么麻烦，就算长得再好看我也不伺候。”姬云鹏没好气地点点头，算是应承了。
　　亦霜知他说话素来如此，实则为人颇有侠义之风，恳切道：“拜托了！大恩不言谢！”
　　姬云鹏已经坐上黄包车，胡乱向后摆着手，用戏文上的腔调唱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亦霜和映蓉久别重逢，当晚睡了一个被窝，互诉别情，依依惜别，自是不必多说。
　　姬云鹏坐黄包车先去了长三堂了，和老相好黄莺儿喝了一会儿花酒，又在城中兜了两圈，直到夜里才慢慢踱着步走到一家老字号裁缝铺前。
　　裁缝铺已经上了门板，里面透出昏黄的一点灯光。
　　姬云鹏拍了拍门板，里面传来小学徒不耐烦的声音，“拍什么拍，打烊了！明日请早！”
　　“小兔崽子，我是你家云大爷，来取衣服！”
　　小学徒听见是他，忙不迭开门迎他进去。“师傅在楼上，您的衣服马上就改好。”
　　姬云鹏熟门熟路、轻手轻脚上了楼。
　　二楼，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腰正在裁衣服，老杜坐在旁边嘬着一只茶壶，见着他来，忙起身给他让了个座位。
　　“消息发出去了吗？” 姬云鹏一改往日的倜傥，正色问老杜。
　　“这几天一直有干扰，老杨刚刚发出去。”老杜回答，又问他，“那个姑娘什么情况？”
　　姬云鹏摇摇头，“倒是做我们这行的好材料，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再看看。”
　　老杜有些泄气，“又白白耽误了工夫。”
　　姬云鹏道：“那倒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