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物是人非重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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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父亲一同站在台阶最顶端，等待客人的到来，是夕疲惫地闭了闭眼睛，只觉得今日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但又安慰自己道，今日事关南楚，自然是大事，不过是有些紧张罢了。
这一切自我安慰在那个人踏来的时候都被击碎得七零八落。
墨发被嵌宝紫金冠束着，身披红色百花袍，腰系金光抹玉带，脚着黑缎暗纹靴，袖上二龙齐抢珠，腰间翡翠鸣玉环。若不是那眉，那眼，那唇，是夕断然不会觉得，眼前这人，会是那个一身青衣，风轻云淡的随安。但随即反应过来，随安说过，他是卫国人，如今才知道，他哪只是普普通通的卫国人，还是卫国的国君，东方无肆。
也对，能随意就把那么名贵的镯子送给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怎会是个平常人，只是之前没把他和东方无肆这个名字联系起来罢了。
随安，哦不，现在是东方无肆了，看到眼前女子时，目光有些飘渺，为何这容颜，会出现在这里。
她今日穿的正式，大朵榴花织着的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一袭艳得耀人红裙，身披金丝薄烟纱，珍珠耳坠灼灼生辉，两颊微红，如同桃之夭夭，长可及地的青丝皆被挽起，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金步摇，落落大方，生生抢夺了别人的目光。
东方无肆忍住自己不住想往她身上望的念想，向南楚国公行了一礼，是夕也向他行了一礼，东方无肆说：“南楚国公如此迎接，多谢招待。”虽是说的好似谦虚有礼，只是那威严之势已从他身上迸发，是夕不禁有些恍惚了，眼前这人，着实是公子世无双，只是与另一个公子世无双的随安，却是不同风情，但他的确是随安，他也是东方无肆，究竟，哪个才是他？
南楚王笑了一声，道：“卫王千里迢迢赶来，有失远迎，先，入殿落座吧。”东方无肆颔首，随着南楚王进入殿中，是夕紧跟其后。
入殿落座，父王已坐在主位之上，东方无肆也落了座，是夕立在那里，眼皮低低的垂着，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南楚王和东方无肆寒暄了几句，又说：“卫王，这位是我女儿，荣月公主，秦是夕。”
是夕听到这话，才缓缓将眼帘提起来，看向东方无肆，行了一礼，道：“久仰卫王之名，不如今日一见，卫王果真是……”顿了顿，才续了下半句，“人中龙凤。”
东方无肆站了起身来，微微点了点头，道：“荣月公主不愧是南楚最有名的女子，南楚王的女儿，堪比天下好男儿。”
这对话再正常无比了，就像，今天真的是第一次相见一般。
此时南楚王发话了：“是夕，你坐下吧，晚宴要开始了。”是夕“喏”了一声，退回到自己座位坐下。
身后的如意看到东方无肆的时候瞪大了双眼，待是夕落座后低低的叫了一句：“主子……”
是夕淡淡说：“如意，今日他是卫王，我是公主，我们与这个人，从不相识。”
如意回了一句：“如意知道。”而东方无肆身侧的楚非凡看到是夕出现时，就隐隐明白了她的身份，落座时看没人在看他们，就对东方无肆说：“王上，你说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倒是说中了，就是这不寻常得太不寻常了吧……”东方无肆没有回他话，楚非凡也只能无趣的继续看歌舞。
宴会过去了上半场，歌舞缓缓退下，在场的只剩下几个重臣，秦是夕知道，这场谈判，要开始了。
是父王先开的口，他沉着口气说：“卫王今日前来，不会是仅仅过来南楚一游，不知，所谓何事。”
东方无肆放下手中酒杯，目光直直看向南楚王，明明同是国君，南楚王却是觉得，眼前这人的君主之气并非他所可以比拟的。他的目光太锋利，像是要直直看到别人背后去，可神色却还是彬彬有礼的，然而那气势，却已经盖过了在场所有人。
东方无肆道：“南楚王想不趟这趟浑水，但这水定会流经南楚之地，还不如早做决断。”说的风轻云淡，倒是又有了那种随安说话的语气，只是此时，这片风轻云淡之下所覆盖的却是他的狼子野心。
南楚王没想到他一来就直戳要害，但也很快反应过来，道：“那卫王，有何指教？”
东方无肆道：“指教不敢，南楚王您自己明白，如今您只有三条路可选，一条，是我卫国，一条，是郑国，”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笑，“是亡国。”
南楚国公怎会不知局势，但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也很难做下决断，此时被逼到这种境界，他只能保住自己表情依旧沉稳，道：“孤自然知道，只是还没做下决定，请卫王，再多在南楚小住几日吧。”
东方无肆淡淡笑着说：“事关重大，自然无法一时决断，我会在南楚待上一段时间的。”
听及此，是夕站立起来缓缓开口，丹唇未启，脸上已带着浅浅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却不是往常那般，她是笑着，却笑不进眼底，眸子里平淡如水。
她道：“卫王也知道我南楚还有郑国可选，若要我们站在你们一方，卫王，可有给我们选择卫国的理由？”
东方无肆站起身，与是夕对峙一般，眼光坚定，道：“南楚若是同意结下盟约，他日，卫国定当不会攻占南楚，南楚王室，依旧屹立于此。”
这的确就是是夕想要听到的，望向父亲，点点头，南楚国君说：“卫王暂且在宫中歇下吧，容我们商量几日。”
东方无肆意思意思行了一礼，也就带着楚非凡，跟着奴才去了为他备好的宫殿。
是夕看他技术的背影，刚刚，他谈吐之间皆是君临天下的气概，那身红袍红得端庄，红得妖娆，却硬生生让秦是夕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众人都退下，大殿里只剩是夕父女及五六个大臣，是夕扫了一眼他们，问：“你们，觉得如何？”
几位重臣一时也难以决断，南楚王也没有开口，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是夕叹了一口气，道：“也是难为你们了，今夜就麻烦各位，多加思索，这件事，即使我们有心想拖延，到如今迟迟未做决定，只是现在已被逼到死角，拖不了几日了，明日早上，各位再谈谈意见。今夜都累了，先回去吧。”
几位大臣相视看了一眼，便退了下去。是夕看着正座上的父王，南楚王先开了口：“夕儿，你觉得，如何？”
是夕摇摇头：“我不知道，太难决断了。这容我想这一夜吧。”
南楚王点点头，是夕也就退了出去。南楚王一人坐在那位子上，只觉得前路危险难测，又看着女儿走出去的背影，不知她如此机敏，自己该喜该忧，她虽从小锦衣玉食，却不比普通百姓的女孩子，撒娇玩闹是会，只是她并非真的无忧无虑，这片江山社稷交给她定是保险，只是对于她而言也许并不快乐，南楚王叹了一口气，愁绪万千。
没有如意，没有侍从，谁都没跟在身边，秦是夕独自一人从大殿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往下望时，是觉得疲累无比，这妆容，这华服，这王宫，都沉甸甸地压着自己，就如同在水中扑腾着一样，只能自己挣扎，连一根稻草也没有。
一步一步缓缓下了阶梯，走回自己宫中。一路上努力地放空自己，却依旧不住的在思考究竟该如何决断。
自己宫殿就在眼前，身侧忽而传来一个声音。
“寻欢。”
是夕偏头，就知道东方无肆定会来找她，只是现下不同那时，只能带上一副微笑的面具，问：“卫王有何事？”
东方无肆听完她那疏离的话倒也不恼，道：“没想到这重逢来的这么快，你今日的妆容，很好看。”
是夕垂了垂眼睑，说：“多谢卫王赞赏，是夕也没料到会在这楚宫见到您。若无他事，是夕就先退下了。”也不等他是否还要说什么，就要急急离开。
这时身后传来一句：“寻欢，你怨我。”
是夕因这句话的出现站住了脚步，东方无肆看到她身子一僵，静静的站在她身后，也不开口继续说什么，良久，才听她疲倦地说了一句：“随……卫王，您要我如何去接受这差别？”
东方无肆走上前，走到她面前，说：“但这并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寻欢，别这样。”
是夕抬起头，这时眸子里终于有了些颜色，却是无奈隐忍着，她说：“我怎会不知，一时难以接受罢了。”顿了顿又转移话题问，“楚非凡呢？”
东方无肆看她终于肯好好跟他说话了，松了一口气，答道：“刚刚跟我一起走过来，半路见到如意，就缠上去了。”是夕：“……”
眼光忽然看向是夕的手，说：“我知道这镯子定会配得上你，但不想衬着你今日的衣裳会如此出众。”
是夕笑了笑说：“你这镯子，可比我这身衣袍贵重的多，我今天戴出来就后悔了，整夜都是战战兢兢的，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它磕坏了。”
东方无肆开口：“磕坏了就磕坏了呗……”话还没说完，是夕就突然开口问他：“那边跑过来的是不是如意？”
东方无肆望过去：“……好像是……后边还跟着楚非凡的样子……”
是夕：“……”然后如意就看到了他们，跑了过来，也忘记了行礼，直直往是夕身后躲，楚非凡也是一下子就追赶了上来，看到东方无肆也就站稳了脚步，却还不停说着：“如意你躲什么躲啊，多漂亮的东西你竟然不要！”
是夕望向他手中，实在不想说什么了，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草圈，估计就是要把它往如意头上套。
是夕无奈的说：“卫王……你管管他……”
楚非凡也完全没有一种看到上司的样子，对着秦是夕说：“公主，您这三天两头翻墙出去玩的，我倒是没想到这墙要这么高，您也是厉害，不知道前几日还是谁在说着，人丑就要多读书，荣月公主定是很丑来着……”
秦是夕佯装望天，说：“这是谁说的啊，我怎么会知道啊，这年头怎么有人乱说话呢，卫王，这是谁说的啊……”
东方无肆淡淡地说：“是你说的。”
是夕：“……” 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物是人非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