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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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与杏奈在荒芜的小路上慢慢行走。
“我以为你会问解开封印的事。”杏奈率先开口，“莱娅说她无所不知，是不断更新的百科全书。说不定这段时间又有了新发现。”
“是吗……”罗恩用手指摩挲下巴，做出沉思的样子，过了半晌，向杏奈抛出他的问题，“你知道她是如何获取外界信息的吗？”
“以前觉得是‘读心术’，但她多次否认，后来我把这件事给忘了。”杏奈好奇地侧目，“你知道？”
罗恩注意到她的视线，便转过脑袋看着她的脸，他笑着点头，像是怀里藏着一件宝贝，他抛出了诱饵，成心引诱他人来询问，如果没有人来，他就会永远把宝贝藏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有人敲门。
“能告诉我吗？”杏奈无奈地追问。
“是花粉。花粉飘到哪里，她就能收到哪里的信息，花粉就像是摄像头，她坐在监控室里，被无数的监控屏幕包围。花粉会在风中飘散、可以轻松地越过境界线、甚至附着在动物身上去往极远的地方。但是……”罗恩见成功引起杏奈的关注，故意停顿。
卡在这里也太不地道了吧，简直像是看电视剧看到正精彩的地方结果突然停电。从罗恩口中透露出的关于莱娅的能力，令杏奈觉得既新鲜又有趣，她瞪大眼睛：“但是什么？”
“但是其中并不包括读取思想与情感。”罗恩假装没有注意到杏奈催促的眼神，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 “我从前上过当，我来找她，她总能在我开口前就说出我想问的事情，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
“而事实上是没有的？”
罗恩点头：“对，当时觉得十分可疑。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让我确信，埃斯波西托的确不具备类似于读心术的能力，她能够说出他者的所思所想，其实全是她根据已掌握的信息，自己分析出来的。”
“太厉害了。”杏奈不由自主地感慨，“像是福尔摩斯？”
“像极了，或许还更胜一筹。她肯定也引以为傲吧？简直像活的图书馆。”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杏奈回忆起了与莱娅初遇时的对话。当时莱娅确实将读心术称为“孩子气的能力”。此刻看来，莱娅的不屑不无道理，毕竟她完全是靠收集信息、整理消化、分析推理而得出结论的，就好像在做猜谜游戏，前者直接拿到了谜底，后者却充分地调动了自身的智慧。其中的体验差异不言而喻。
“啊！”一道闪光划过杏奈的脑袋，她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我想起来了，小学时候碰到的……”
“什么？”罗恩脱口而出。
“占卜师。特别有名，好像还接受了采访，刊登在了杂志上，班级里好多女生在讨论，包括与我关系亲近的朋友。”回忆如同不期而至的晴天雨，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落在身上，“我跟着朋友一起去占卜师的事务所，里面的地板是白色的，闪闪发亮，像镜子一样，还有漂亮的大姐姐接待我们。”
“所以占卜师怎么样了？”罗恩被杏奈的叙述吊起了胃口。
“我正在回忆啊！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得想想。”杏奈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眼，她仿佛穿梭回了小学时代，正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以探险家的心情迈进占卜事务所的门。
犹如牙科诊所一般整洁的环境，还有站在笑容神秘的年轻女性递给她目录，上面打印着可供挑选的占卜内容与相应的收费金额，学业、健康、恋情、工作……应有尽有。一切仿佛都没变，只不过这次与杏奈同行的不是儿时的女性友人，而是难以捉摸的魔犬罗恩。
“我是跟两个朋友一起去的，我们三个把零花钱凑在一起，挑了个金额最低的，接待员把我们领到一间光线很暗的房间，只见穿黑色斗篷的占卜师坐在巨大的靠背皮椅上。”
“黑色斗篷？”罗恩笑出声，“收费的环节还挺真实的，怎么到了占卜师这里就像拍电影一样……他有没有玩水晶球？”
“没，他用的是塔罗牌。虽然具体占卜的内容全部忘光了，但当时的心情大概会永远记住。”杏奈有点口渴，她干咽一口，继续说了下去，“他特别神奇，明明我和友人什么都没说，他却好像调查过我们似的，总能说出不可思议的内容，我们觉得那是他占卜出来的，因为是第一次见面啊！神奇，然后还是神奇，再无其他感想。”
“事实是怎样的呢？”
“是在边问边套话吧，小学生容易被诱导，占卜室还布置得像冲洗照片的暗房一样诡异，旁边的装饰物应该是精心准备的，估计用到了心理暗示的方法。大多数来占卜的人原本就是摇摆不定的，在这种基础上，小黑屋里奇异的气氛可能对人的精神产生极大的干扰……我猜的。”
“语气这么不确定？不是分析得挺合理？”
“其实不一定。”杏奈认真地回答，“凭什么说他不会占卜？我没有确凿的证据。说不定他真的具备普通人类所没有的能力，他真的占卜出了我们的过去与未来呢。”
“你……还真是一板一眼的个性。”罗恩瞥了杏奈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他望着前方，平坦的小道犹如河流，闷不做声地向前延展，灰蒙蒙的天空与土黄色的地面相接。视野里画面无趣得不能以“景色”来形容。罗恩没有回头，可他能够在脑中勾勒出花园的轮廓，它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像是跟不上他们的脚步似的，像是被流放到了被世界遗忘的废墟。
如果是独自漫步，没多久就会被寂寥伤感的心境攫住，但由于一路上都在与杏奈聊天。罗恩此时的心情相当平静，以至于演化为了柔和的温情。他尝试触碰自己朦胧的过去，就像把手伸进一团白茫茫的雾气之中。他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湿润的风迎面吹来，他顿时回过神，虚握两下，意识到手中空无一物。
“对了，你手上的伤口痊愈了吗？”罗恩猛地想起这茬。
杏奈摊开手心给他看：“没呢，我的肉身还是人类的，不像魔族那样会很快恢复。我有按照莱娅的指导按时上药。”
“祝你早日康复，有需要的话可以来地狱之门找我。”罗恩停下脚步。
本打算向简单地表达一下谢意就走的，没想到话题居然从莱娅偏到了对方小学时代的经历，像是失控的列车脱离轨道横冲直撞，前进的方向不可预测，更不可置信的是他居然听得津津有味。
“我该走了。”
“回去看守地狱之门？没有休假吗？”杏奈随口一问。
“有的。我不在的期间，会有其他的看守者负责，就比如现在。虽然你没注意到，但在带你离开前，我已通知其他看守者过来。”罗恩不知不觉说了很多，“我很少会感觉到疲劳，肯定不会像人类那样，坐在办公室里看一天的电脑就累得腰酸背痛，但休假自然是有的，通常由我自己决定。不看守地狱之门的时候，我就会去调查关于解除封印的事情。”
“你……”看不出来啊，居然是个敬业爱主的劳模，杏奈忍住了给他鼓掌的冲动，“可是，难道魔王的所有下属都如同你一样忠诚吗？失去了上司的监督，他们不会变得散漫吗？”
“有另一位‘大人’在代为行使魔王的权力。”罗恩的表情掠过一丝厌恶，这股细微的阴郁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一只暂时歇脚的飞虫，他的反感并非针对杏奈，但这件事他实在不想多谈，因此立即转移话题，“你呢？你又为何效忠于埃斯波西托？”
“我？当然是为了活下去，我与你不同，我不是自由身，而是附属品，我的生命与莱娅相连，她的魔力为我提供生命的源泉，如果我逃走，她自然有办法让我死亡。
“是她这么对你说的？”
“对。”杏奈点头，“本来就是契约的条件啊。我理解为 ：我帮她工作，她支付我报酬，报酬是让我活下去。”
罗恩沉默了很久，他面无表情，仿佛有人按下了暂停键使得他停止运转。最终，他在杏奈诧异的注视中叹气，抬起低垂的眼皮，视线锐利而坚定：“葛叶杏奈，你没有将昏倒的我弃之不顾，而是把我带回木屋中休息。而就在刚才，你将自己与埃斯波西托缔结契约的原因告诉了我。”
不明白两者有何关联的杏奈不解地歪头：“所以？”
“作为谢礼，我愿意将我所掌握的信息告诉你，你可以选择信，或者不信。”罗恩没有笑，但看上去也不太严肃，“埃斯波西托在骗你，当你的灵魂完全进入新肉身的那一瞬间起，她便再也无法掌控你的生命，她怕你离开，所以才编了谎话企图束缚你。”
杏奈脸色发白：“你在说什么？”
“或许，错过了你，就再也碰不到其他愿意帮她跑腿的家伙了。她在害怕，所以她说谎了。”罗恩再次重复，“没错，你的肉身确实由她的魔力塑造，但既然已经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与她再无干系。就算你不理会她的话，她也不可能拿你有任何办法。葛叶杏奈，你不是她的附属品。”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