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纾》杂草记

12、禁

　　连秦亦纾自己都不知道，一向低调行事的自己怎么会鬼使神差地进了这扇门。
　　这里，不过是从向以鸿房里退出回去的途中经过的略显萧条的偏院。而她就这样不经思考地走了进去，仿佛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将她牵引。也或者，是瞥见了院子里大片大片的四季兰，她从小最爱的花。
　　那时，她家小小的庭院里，同样栽满了这样的四季兰。叶绿花繁，香浓花美，却不畏寒暑，甚至无须精心栽培，便允自盛开，花开不败，从春末绵延到冬初。可她那调皮的小弟，却总是忍不住折下一两枝，握在手中细细把玩，一经发现，总也免不了被她骂个狗血淋头。若被折下的是其它颜色的花枝倒还好，如果是她最珍视的粉白色，骂着骂着自己往往先哭了起来。泪眼朦胧里，映出的是弟弟惊慌失措加手足无措的身影。那个孩子，会一脸焦急地望着她，然后拼命把手中折断的粉嫩花枝，塞进她的掌心。于是，这个做姐姐的总是一次次心软，虽然明知过不了多久，他又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秦亦纾蹲在小径边，看着眼前大片盛开的粉白色四季兰，忍不住轻笑出声。尽管这样平平无奇的小花，在栽满了牡丹石竹的向府，怎么看怎么显得格格不入。
　　一直到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打破了庭院中的清静和悠闲。
　　“呀，平儿，你怎么进了这儿。”
　　平儿，是她入府时用的化名，秦亦纾这个名字，街头巷尾，总有那么些人听说过。她缓缓站起身，见到站在眼前提着笤帚和簸箕的小丫环，没有记错的话，该是叫星儿没错。
　　看到秦亦纾略显不解的目光，星儿又开了口：“大概是管事儿的忘了跟你说吧。这偏院一年前被二公子指名为向府的禁地，除了定期打扫的丫头，谁都不得进来的。不过说来也怪，你长得......”猛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星儿生硬地转了话题，“总之，在被发现前，你快出去吧。”
　　走出偏院的这一路上，秦亦纾的心思已然转过千百回。星儿那句生生打住的“你长得......”总是萦绕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若真按戏文里演的，这院里原本应住着向府二公子喜爱的女子，却有情人难成眷属，如今已然不在。那女子应该长着与她相似的眉眼，而且被唤作“亦儿”，这么一来，所有的一切就可以被归结为向以睿利用了她的长相怀念故人，而她则利用了他的温暖来冀望明天。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如果是这样公平的交易，如果他爱的并不是名叫秦亦纾的女子，那么她的亏欠和愧疚，也终于可以放下。秦亦纾不禁有些自私地想。
　　然后，她释然地抬头，瞥到偏院对面的菩提树背后露出的那纯白的衣角，和若隐若现的上好桃花木制成的扇子。
　　秦亦纾的心跳顿了一顿。竟然是向以睿。那么躲了这么久他也应该都看到了吧。
　　那又为什么要默不作声地默许她进入这向府的禁地？若她是那名叫“亦儿”的女子的替身的话，他不是理应将她紧紧欺瞒吗？还是说，他想再看一次，他的爱人从这偏院里走出来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