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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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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凌若在泰米的武馆里,“凌姐,人已经带到了。”
“让他进来吧。”
在昏暗的练武场,头顶的大风扇转着,投下来一片晃动的阴影。
来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小平头,满脸的胡渣。身边站着两位身穿练武服的人。
凌若背对着他,听见声响转过头来。
“廖尊,是你吗。”
那人看见凌若一脸了然的模样,也没有惊讶。“是我。”
“很好,”凌若双手环胸。“泰米已经和你谈过了吧。”
“我不相信你,”廖尊看着眼前双手环胸的女子,撤出一抹笑,“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凭什么,“你得了不治之症。这条命也不久了吧。”凌若顿了顿,“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
面前的男子一怔,为了保住工作,他一直隐瞒任何人,也做得很小心。廖尊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女子。
“你放心,事成之后,你的儿子会在国外知名学府,”廖尊眸子闪了闪,“至于你的家人在国外会生活的很好。”
廖尊考虑,“刚才他们说给我五百万,我在乡下的父母也一并带出国。”
凌若盯着廖尊,嘴角掩着一丝笑,半晌,她说,“好。”
“先给我三百万。”
凌若默然,“好,”“记住到时候只轻轻地碰上她的腹部,让她流产,我不要她的命。”
廖尊讶异的望着眼前的女人,微微颔首,随着穿练武服的人离开。
凌若搭在胳膊上的手已经掐出一个青印,那深陷的细纹慢慢渗出血来,涌成一大滴。凌若你会下地狱的,凌若闭上眼睛拒绝自己再去想其他。
凌若一路恍恍惚惚,回到家,她打开防盗的玻璃门,环一眼四周,项邵深的卧室,项邵深的书房,她的卧室,健身房,影音室她怎么以前没觉得这座房子空呢。凌若揉了揉眉心。
凌若缩在卧室的大床上,此时已经凌晨,失眠的毛病又来了,她进里屋去翻药,越翻越急,砰的一声,药箱被她扔出了好远。
那是生命,鲜活的生命,凌若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残忍。
凌若双腿趴地,掌心按住太阳穴十个手指狠狠地拢住头,可是谁能告诉你,你该怎么办,你的幸福谁来赔,谁来呵护,谁爱惜过。
凌若拼足了劲摁着头,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凌若一下一下地磕着地板,空运的镁橄榄云石,清澈通透的石身,幽幽地闪着湛的碧光,倒映着那个疯了般的女人。凌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她只知道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景象模糊,一阵阵眩晕感袭来,凌若释然。是不是可以睡觉了,我好累,真累,凌若静静地闭上眼睛。去他的幸福,去他的下地狱,她又猛的一记磕,让我安心的睡一觉吧。
梦中又出现了那个面具男,她还是枕在那男子的腿弯处,只是他没有再用毛巾拭她的湿发,他轻轻恩了一下她额头的伤,“疼,”凌若惊呼,“你这个傻女人还知道疼。”她手伸向他的脸,快速的一揭,这次终于可以看见你了,凌若呵呵大笑,不对,怎么这么热,凌若抬头,毒辣的烈日,又是一片茫茫的沙漠,凌若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也不把你手里的湿毛巾给我,“你个王八蛋,面具男。”凌若对着掉下来的地方大喊。
项邵深正用湿毛巾轻轻拭凌若额头的汗,看着她额头的凸起,这个傻女人。他怜惜的抚上凌若的脸。要不是小武向他报告,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没错,小武是他插在凌若身边的人。
凌若醒来时,额头的伤已被包扎,她轻轻按了下,嘶的吸了口气。
“知道疼了。”房间响起冷漠的男音。
凌若转眼看项邵深,眼神飘忽不定。她始终没有勇气去面对他。
“陈妈熬的粥,我让她去给你盛些来。”
项邵深已走到了床边。“恩。”凌若轻轻点头。
凌若伸手去床头找手机,下午3点了,自己一觉竟睡了这么久。没有未接来电,凌若松了口气。
陈妈将粥端来,凌若喝着,温的,不冷也不热。“谢谢。”凌若对陈妈说。陈妈满意地看着凌若一口一口的喝粥,“是小深这孩子,你伤着了,我都没见他啥事那么急。”
凌若听着沉下了脸,“陈妈,我饱了。”她将碗放在托盘里,示意陈妈下去。
“小若,你再吃点吧。”
“陈妈,”凌若扯出一个笑。“下去收拾收拾吧。”
陈妈讪讪的出去。
隐去唇边的角度,凌若又觉得烦闷,项邵深这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她多去想其他,手机铃声响起,是泰米,那个和凌若一样有着短发的女人。凌若接起,“泰米,什么事。”
“凌姐,按计划进行吗?”
凌若左手按着胳膊,昨天渗血的地方已经结疤,她轻轻的又用些力,还是疼的。或许她会在此时放过那个孩子,也放过她自己。
“一切按计划进行。”凌若合上手机,胳膊又渗出细细的血。
十八
车子停在曙光大厦前,凌若走进曙光大酒店,从这里的窗户望下去,两条主道十字交叉,这个交叉路口很宽,到时候廖尊会因一辆重卡而丧命,凌若闭眼,深吸了口气,而姚丹妮这边会受到震动,她会流产。凌若望了眼远处,曙光医院就在旁边五分钟路程的地方。
夜幕笼下来,霓虹闪着妖冶的魅光。从四面八方闪耀着那条十字交叉的路口。
八点十分,姚丹妮从楚家老宅上车,银色的奥迪,驾驶座上的男人正是留着小平头的廖尊。他从后视镜上看见那珠光宝气的女人,举手投足尽显端庄,富太太吗,他冷笑。
车子驶出楚宅,上了大道。
凌若双手环胸,静静的站在窗前,她望着那个路口,一遍一遍在脑海里演示那个画面。不,凌若颤抖;可是可是不是早早就决定好了吗;不,那是生命,你怎么可以;就算下地狱,为自己争取一回好不好;你的良知呢,你的人性呢,凌若,世界不是只有爱情;为了楚仁修,为了他,狠一次心两个声音不断在凌若脑海里响起。
凌若抚住额头,淡淡古龙水的味道,后味清甜,凌若没有那么的烦躁了。凌若心里一跳,转眼看来人。项邵深一脸盛怒,周身散发出可怕噬人的暴戾阴影。他眼里的失望,厌恶,嘲讽一览无余。他眸光幽深,看不出喜怒。凌若有些怕,生出寒意。她从来不知男人可以这么可怕。他似不打算放过她,恶狠狠的。
凌若忘记了思考项邵深怎么在这里,忘记了想问题,忘记了烦躁,忘记了纠结。就那么呆呆的,不自觉得向后退了一步。抵上冰凉的石栏,才稍稍清醒。
凌若豁出去,恶向胆边生,无畏的抬头直视他。她已经不想逃避,也无从解释。他憎恨她也好,厌恶她也罢。她都受着。
项邵深看她一副小鹿受惊的样子,怒气也消了不少。却见她又扮猪吃老虎无惧的姿态。消减下去的怒意又重新聚拢。
八点半,银色奥迪驶上了十字延伸出的道路。
“凌若,”项邵深眸色阴厉逼仄她,凌若眉毛抖一抖。他走上前,想说什么,又隐在深沉的夜色中。“你。”他沉默,隐下怒气。眸色寒成冰,冻住里面所有的情绪,不肯泄露分毫。却终究没有下文。
凌若俯视下去,她这种行为是对他作为男人底线的挑战。他该有多愤怒。又忍得多辛苦,才没有立刻对她发难。
路灯下那点点银光随着车队的长龙慢慢向前挪动。慢慢的逼近十字路口的交叉处,红灯亮起来,眼前有三辆车子。银色的车子也停下来。
廖尊淬骂了一句,姚丹妮觉得今日司机有些奇怪。
“什么事。”她问面前留着小平头的中年男人,满脸的胡渣,一副憨实的模样。
“没事,”廖尊挠了挠后脑勺“今天交通比平常堵些。”
“那就开慢些,不急。”姚丹妮微笑着,弯弯的月牙眼。
漫长的等待,绿灯终于亮了。
银色车子随着前面车子的移动,向十字路口开去。
廖尊转了2档,车速不快,反正即使是静止的车子也撑不住突如其来的重卡,他还想留个全尸。
车子磨磨唧唧的驶向了路中央,廖尊留恋的看一眼夜空,呵,别说,还真美,他静静的闭上眼睛,松开油门,来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预想的痛感没有袭来,廖尊睁开眼睛,银色的奥迪停在十字路口中央,却不见那辆重卡,他醒觉,是不是计划有变,他立马发车。
银色奥迪后面紧跟着的一辆蓝色私家车,因来不及刹车,撞上了奥迪车尾,银色车子被推出一段距离,随即停下来。蓝色私家车车主是个小四眼 ,他立马傻眼了,这可是奥迪,奥迪啊!!!巨额的修车费。。。。小四眼看没人注意他,立马装晕,反正是奥迪先停下来,他才追尾,或许会从轻处理的,此时不晕,更待何时,小四眼美滋滋的躺在了自家驾驶室里。
后面的车子因为绿灯刚亮,均是刚起步,车速不快,就都停下来,顿时,十字路口私家车,电动车,人行,混成一片。
廖尊急急下车,去看坐在车后的人,姚丹妮已经晕倒,斜靠在座椅后背上。廖尊拨开手机就打楚仁修的电话,忽然想起,楚仁修还在公司,又准备挂断,那边又接通,他讪讪的说了情况。
凌若仰头看向夜空,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她阻止了重卡的行动,真的抵制不住良心的谴责。
项邵深看着底下一片胡乱,他拨通电话,刘江就在这附近。
凌若望下去,十字路口一片混乱,银色奥迪静静的躺在路中央和一个蓝色车子以及其紧密的姿势接触着。
凌若蹙眉,行动已经取消了,她的心里忽然明了,她从来都不想这么做。从来不想。她搜寻,那辆白色重卡正停在百米开外,她舒了口气。她始终还是做不到。她还是放弃了。
凌若掏出手机,项邵深按住她的手,仍旧是不冷不热。“我已经让刘江去处理了。”
她点点头,刘江是项邵深最得力的手下。
刘江从一个个停着的车子中间挤过来时,廖尊正在等救护车。刘江一个公主抱将车里昏迷的女人抱起,又顺着车缝里挤出来。
蓝色私家车主小四眼晕了半天,他郁闷的将一只眼睛张开条缝,车外人乱乱的,可是压根没人理他,他才是这次小型车祸的核心人。
姚丹妮被推向急救室,凌若和项邵深在旁边跟着,楚仁修刚进医院大厅,就一眼看见被推进急救室的姚丹妮。
楚仁修跑上前去,“医生,我,我老婆她怎么了。”是带着焦急的声音。
凌若被突如其来的楚仁修推向一边,楚仁修焦急的随着车子向前跑,不停地问着医生。凌若向后趔趄,差点摔倒,项邵深眼疾手快的扶住她。却嫌弃的看她。凌若觉得他是有那么些幸灾乐祸恨铁不成钢的。然而凌若却没有心思去多想其他。
凌若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楚仁修正好给了她一个背影。
急救室的门关闭,凌若看见楚仁修来回的踱步,一会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两手十指交叉相扣抵在额头,凌若看不见他的表情。整整三个小时凌若盯着那个男人。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楚仁修立马迎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恭喜,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凌若看见病房中,楚仁修托着那个小小的身体,无措,紧张,以及满满的溺爱。
“走吧。”凌若望一眼项邵深,没等他回答,直接走了出去。
这个城市喧闹的大街上闪着霓虹,身边的人熙熙攘攘,照的通亮的店铺。
项邵深在凌若身侧,有风拂过,凉凉的。两人就这么沉默地行走着。凌若知道自己更像一个笑话,如果项邵深此时斥责嘲讽她一顿,她都觉得舒爽。
可是他没有。像突然间转性。又像不曾厌恶过她。他竟耐着性子陪她。也不说话。
走至中心广场,两人坐在圆形的花坛旁。
“你说被你的员工碰见你坐在这里,会怎样?”凌若清冽一笑,掩住悲伤,看向项邵深。
“会怎样?”项邵深将黑色西服的扣子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好似不曾注意她的囧境。坦荡荡的说,“没想过。”
“我想喝酒了。”
项邵风沉吟,“我去买。”凌若望着远去的背影。
一人一罐啤酒,隐在城市的黑暗中。
“是不是,终究敌不过命运。”凌若灌一口酒。
“我...”我和阿修,凌若皱眉,半晌,她艰难的承认‘楚仁修。’不是她的阿修。可凌若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项邵深有意调节气氛,“怎么,不用防着我了吗。”
“防?”凌若嘴唇轻启,“我防得住吗?”
“噢?项邵深尾音转折轻扬,坐在凌若身侧,“那你打算怎样?”
“怎样?”凌若站起身,到项邵深的眼前,从背后取出易拉罐,轻扣拉环,“嘭。”被凌若剧烈摇过的液体变成泡沫喷洒出来,项邵深一闪,西服裤腿上有斑斑点点的白色泡沫。
项邵深抢过凌若手中的易拉罐,泼向她。凌若闪着跑,项邵深在后面追着。这样打打闹闹了一会,两人都累了,依次躺在草坪上,夜空中有几颗星星一闪一闪,隐隐若若。
“刚才看着他,我以为我会心痛。”
项邵深的眸光在黑暗里微闪。
“可是,没有。”凌若嗤笑,“我只木然的看着那一切。”
凌若闭上眼睛,“我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是人们所说的哀莫大于心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