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提醒我爱你》少时少

12、第 12 章

　　十五，
　　新年过完，是忙碌的工作日。枝条发出嫩叶，天气也在回暖。
　　生活中没有那么多的惊心动魄，平淡的重复，一日又一日，一年接着一年。
　　凌若这几日很忙，画室关门了，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上课，她整日将自己锁在地下画室。可她最想做的事是去问楚仁修，问她一直不曾开口问的问题。替四年前的凌若，替现在的凌若，可她终究没有。他说等我时，很认真，凌若不会怀疑。可是太久了。变数太多了。他有妻，现在也有子。就算当初他是爱她的，可那个叫姚丹妮的女人陪着他。不管承不承认他们中间真真实实空白了四年。凌若不止一次的想不如放弃。成全他们。因为感情到这一步，已经可以称得上执念了。
　　可是他始终欠她一个说法。
　　他说等我。凌若等。
　　他娶别人，凌若不闹。
　　他不解释，凌若不问。
　　凌若知道，他有他的无奈，他有他要背负的东西。
　　可是，凌若真的觉得有些苦。
　　楚仁修约她，凌若没有拒绝。
　　c市城郊有一座山，半山上的庙据说很灵。在当地，求财，求子，求因缘，都去找那里供奉的神像。可对于很多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来说，这里却是个浪漫的地方，有着据说活了几百年的连理树，两颗树根根蔓蔓相缠绕。还有七夕桥。两座相邻不远的山峰之间用摇摇晃晃的粗铁链相连。据说两人一起携手走过七夕桥，就可以踏过艰难永远在一起。
　　车子行驶在盘绕的山路上，妙山绿化很好，山谷很静，静的只有偶尔的鸟叫声。
　　楚仁修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凌若离他很近，近的可以嗅到他的气息。暖暖的，温润的，阳光的，一点点包裹着她。凌若毫不避讳盯着他看，他上扬的眉眼，他俊挺得鼻，他淡淡笑着饱满的唇。他还和以前一样，总给人干净的，舒服的感觉。
　　见凌若一直不曾挪开目光，“看什么，”他转过头对她笑，星星点点的目光很亮，有些无奈。
　　他和煦的笑容很暖，仿佛午间的阳光都失了色。
　　凌若渐渐挪开目光。“没有。”
　　“就到了。”
　　凌若点头，应着。却沉默，彼此寂静无声。凌若不知说什么，说“嗨，你还好吗？”不适合。说“好久不见。”太假。说“你又变帅了。”太多余。说“我爱你。”太沉重。
　　车厢里的气氛很尴尬。或许是楚仁修也觉着了。他伸手按响CD。
　　悠扬的曲子传出来。静静地响着。淡淡的忧伤。
　　凌若记得这是她那年最喜欢的。她几乎不离耳机的听着这首曲子。那年学校的小池塘，有着林荫的小道，备考的图书馆，很难吃的大学饭堂，阳光斑驳下的教室，一点一点，全部清晰地在脑海里流转，她右耳插着耳机，左手边就是他。楚仁修总在她身侧，听着她抱怨，看着她傻笑。总能一句话惹得她生气，又能逗着她笑。那一年，仿佛四级真的很难通过。仿佛每次期末考都是低气压，仿佛挑着筷子戳米饭就可以不用吃。是什么时候，凌若习惯楚仁修在身边，是小时候一起玩烟花，是少年时一起被罚站却偷偷的笑，是一起学画，还是到了大学总是闹别扭，还是大学毕业了，有些承担，却有些反叛。这么多的时光，他总在她身边。又是什么时候，她终于习惯没有他的日子。这首曲子在当年很火热，仿佛大街小巷都裹上了一层忧郁的气息。那是一首当年很流行的情歌。凌若已经好久没听过了。因为四年过后，这首曲子已经不时兴了。那种淡淡的忧郁气息在脑海里印着很深的痕迹。那种简单的快乐和忧愁的心境，已经离他们这个年纪很远了。凌若想告诉他换一首吧。他的侧脸在金色的阳光下很温暖，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凌若绽开相见之后的第一个笑容，她始终没有开口。
　　车子一直在往前走，久的让凌若以为就会这么一直走下去。
　　终究停下来了。
　　车子停在一个广场上，黑色石头雕刻的龙头喷出细细的一股小泉。凌若还记得这个广场，因为以前来过很多次。
　　走过广场，有石梯的小路，沿着小路向上走。这里整修了。以前是没有扶梯的。现在是仿实木的树桩扶手。楚仁修在她身后两步处紧跟着她。这里可以算的是他们的“秘密地方”。是一处多出来的断壁，有着不深的山谷，这里很幽清，很少有人来。山里有些冷冽的风。
　　凌若知道今天将是一个转折点。过了今天，她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再等着他。他们的结局要么在一起。要么永远分开。四年前，楚仁修选择了家族，放弃了她。今天，凌若等着。等着他的选择。
　　可是又谈何容易呢。时至今日，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很沉重。
　　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就那么走着。她在前，他紧跟其后。默契的没有打破此刻的宁静。
　　很久，当空的太阳已西斜。没有了阳光，刚开春的深山里。寒气慢慢升上来。凌若想打破这无谓的拖延。她转过身。他就静静地立于她身后。淡银色的薄款轻羽绒竟显得他有些寂寥。
　　凌若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他那么从容的阳光似的人物，竟会寂寥。
　　他终于开口了。“或许我说这些有些晚了。若若，你还愿意么。”楚仁修期盼的看着她，眼里的灼热不可抵挡。“愿意和我去波尔多。就像我们以前说的那样。”
　　他的目光热忱坚定。
　　凌若被这样的目光晃得出神。最终她定下心来。一下一下。凉下来。
　　像以前那样，可以吗？他有太多牵绊。以前他有楚氏，现在他有娇妻稚儿。即使他愿意放弃。他又将她的妙龄妻子和他即将出生的聪慧孩儿作何打算。他总是这样，从不愿伤害任何一方。又或者他可以为她放弃所有。可是他的孩子必将留在楚氏。他带她去波尔多。他为何就那么肯定，她会为了他抛弃家人，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从此以后这世间总有个痴心女子带着孩子在世间的某一角期盼他回去。而她凌若则一辈子进不了正门，见不了光。他为何那么肯定呢，为何又那般残忍。
　　凌若没有回答他，因为连她自己此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有太多事情要问他，可是她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于他，她已经不敢在要求太多。
　　“我不愿意。”凌若说。“阿修，算了吧。”算了吧。不要勉强。“我实在太介意你有了孩子。”
　　楚仁修怔的看她，“若若，那个孩子只是，”他说不下去了。只是约定，他给她留下孩子，她和他离婚。或许他错了，让姚丹妮一辈子守着孩子，对她来说也是种残忍。他真的不该自私。“如果你真的介意，我让丹妮取掉这个孩子。”
　　凌若没有应她。终于她还是艰难的开口，“阿修，你可曾知道，你是这世上最干净的男子。”她目光从他眉，到眼，认真的看。“我不愿你堕成魔，即使是因为我。我也不愿意。”
　　楚仁修叹息一声，神色悲痛。“失去你比堕成魔更痛苦。”他拥她入怀。
　　被突如其来的温暖包裹，凌若无暇在想其他。她吸了吸鼻子。“好，我和你一起堕成魔。”
　　十五
　　孩子？？凌若脑中只有这两个字。姚丹妮怀孕了。
　　整晚上，凌若都辗转难眠，项邵深还在书房不知忙些什么。
　　凌若打开橱柜，里面有一个盒子，那里装着汪力扬送她的名片，波尔多，他们曾经说过等他白了胡子，等她花了发，就定居在那里。
　　让楚仁修亲手做那种事情。凌若不忍。她不想他日后痛苦和内疚。
　　足足几个小时，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名片。
　　凌若疯一样闯出去，她的车还在画室，地下车库孤零零的停着项邵深的黑色迈巴赫。她打开车门，发动机的声音，车子像箭一样窜出去，她闯破花园的围栏，驶上外面的公路。
　　隔壁，项邵深听见这边的动静，他负在窗边，望着深沉的夜色。
　　项邵深看着底下的一幕幕，不由心惊，这个女人不要命了吗。他夸着焦急的步子，摔门而去。
　　项邵深的车子装配精良，凌若一直加着油，窗外的景致嗖嗖的倒退，连个影子都模糊不清。一直前行，凌若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开了多久的车，车子驶上山路。
　　“刘江，去查我的车子的定位，立刻。”
　　这边刘江听见自家boss平时沉稳的声音里透着焦急，睡意清醒了大半，也顾不上问清楚，立马打开电脑，“项总，车子行驶在万端山上，100码。”
　　项邵深皱起了眉头，山上，100码。疯了，这女人疯了。
　　车灯照耀，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凌若狠狠地踩刹车，她身子由于惯性向前倾，此时如果没系安全带，估计自己就被抛出去了吧。车子停下来，前方不足一米就是悬崖。
　　为什么？她的声音响在山谷，响在寂静的夜里，又被对面的山峰弹回来，重重叠叠，回荡着。带着钻心的痛和嗜血的狠绝。
　　凌若的眼里闪着杀意。
　　楚仁修，就算被唾弃，我也要爱你。就算是执迷的爱。可是谁又能告诉我。该怎么走下去。放不开你，就只能错。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到我身上。
　　凌若坐在车里，面无表情。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一脚油门，车子又像来时一样穿梭在大山野林中。
　　将车子停好，凌若蹬蹬的上了楼梯，二楼她的房间。
　　项邵深打开凌若的房门，她正从浴室出来，见她安全回来，项邵深暗松了一口气。
　　凌若已没有多余的气力来面对他。她绕过他，拉开被子躺下。
　　项邵深按了遥控，窗帘层层关住，隔起透进来微弱的亮光。
　　楚宅，楚智云看着楚仁修从外面回来匆匆的步履，这阵子他的宝贝儿子肯定忙疯了吧。
　　当年公司没有窘迫到去让他楚家独子去靠一个女人的地步，他痴情的儿子爱上了凌家那丫头，真爱这种东西最是飘渺，不适合他们这样的家庭。一计，既摆脱了那烦人的丫头，娶了姚氏独女不就等于娶了整个姚氏，楚智云慢慢握住双手，笑起来。
　　姚丹妮的肚子已经略显怀，她手轻轻放在上面摩挲，孩子，陪妈妈赌一把，赌未来我们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孩子，不要怪妈妈。
　　楚仁修推门而入，站在床边的人背对着他，她的手轻轻抚着微微的凸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楚仁修又一阵心烦。
　　他不知道给这个女人一个孩子是不是正确的。
　　姚丹妮听见声响，过来接楚仁修脱掉的西服上衣，楚仁修微微一闪，“你怀孕了，要注意休息。”
　　姚丹妮眸光亮了亮，顺着他的话，“也不知这个小家伙是个男孩女孩，将来长什么样子。”她脸上容光溢彩，留露出将为人母的慈爱。
　　楚仁修烦闷的松了颗衬衣扣子。“你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做。”
　　姚丹妮感觉到楚仁修心情不大好，笑着，眼睛又成了两记弯弯的月牙。“都行吧，这会已经过了孕吐期了。”
　　听着楚仁修下楼的声响，阿修，是不是多些对我们母子的愧疚，你会离开的不那么决绝。
　　楚仁修坐在自家后花园的长廊上，他靠着身后的低柱，指间夹着烟明明灭灭，天空已经垂下暗幕，头顶的房间亮着灯，不知里面的女人在干什么。那个女人傻的让他都为她心疼，她放他走，只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身边不知不觉多了许多烟蒂。
　　她吵着闹着，或许他心里更好受些。楚仁修叹息，转身，离开。
　　姚丹妮睁开眼睛，还是要走吗，她眼角顺下一滴泪，阿修，我不希望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