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初到扬州 ...
-
三个月后
“话说那后生葛义,踏雪归家,无意与人相撞,手中所沽之酒尽洒,心中疼惜,相撞之人倒也慷慨,挥手就是三锭白银;葛义以为碰上了大善人,感激涕淋,双手接过;”
台上的说书先生扬手拍下惊堂木,话峰一转,道:“殊不知,救命白银反成催命符;正月未完,葛义便被抓下狱,判了春斩……”
“少爷,这扬州跟别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啊,连说书先生说的书都比别的地方好听。”二宝一边剥着桌上的花生递给狄仁杰,一边笑着不断往酒楼楼上的包间里瞄。
“是说书先生说的书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呢,还是这里的美女跟别的地方不一样啊?”狄仁杰懒洋洋地问道。
“嘿嘿,少年,”二宝献媚地看着自家主子,道:“今晚咱们去潇湘馆么?”
狄仁杰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转向了台上。
“后生葛义日日在牢在喊冤,想那县府衙门也是草奸人命,仅凭三锭银子便定了葛义为杀人凶手……”
“这说书的倒挺执着,一个故事连着说了一个月也不嫌烦。”
台上的人情绪激昂,口沫横飞,台下却有人眼含不屑地轻啐道。
狄仁杰听一旁桌上的客人对另一个客人这样说,不觉微微皱了眉头,恰巧此时店小二过来倒茶,便问道:“小二哥,这台上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可真是新鲜,就像是真真儿发生过的一样。”
店小二听了,不答反问道:“二位公子是才到扬州城吧?”
“今日刚到。”狄仁杰回道。
“那就难怪了;”店小二把手中抹布往肩上一搭,道:“说书先生口中的后生葛义,真名叫张进;是城西的破落书生;去年大年夜,城西的柳员外检查完自家仓库,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杀害,凶手不但抢走了他身上的五十两银子不说,还残忍地把柳员外分尸。”
狄仁杰与二宝互视一眼,道:“这劫匪也真是的,劫财就劫财吧,怎么还分尸呢?”
“谁说不是呢;”店小二把茶壶放在桌子上,道:“那凶手也不知怎么想的,还在柳府外连夜堆了个雪人,把柳员外的头、手、脚砍下来安在了那雪人身上;大年初一,门房的小厮开门,远远看着一个雪人立在府门外,还觉得好笑,哪知走近一看,竟是自家老爷。”
“这扬州城里,谁人不知城西的柳员外是个大财主、大善人,修路建庙,开设学堂,哪一样他不是带头捐钱;要是谁家有个三灾两难的,只要去柳府门前说一声,银子随后就送出来了,连张字据也不带让你立的;”
“唉,谁承想,这样的大好人,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啊。”店小二摇头感叹。
“这跟那破落书生有什么关系呢?”
“这案子一出,县大老爷肯定要破案啊,可查来查去,硬是找不到凶手啊,正好有人举报那张进突然手中宽裕,甚是可疑,便抓来审问,张进人老实,上了公堂便招了,说是大年夜别人赏的,县大老爷又传了柳府的人来认,竟也认出那剩下的二两银子是自家刚收的租。”
“这就怪了,天下除了官银印有标记外,其余银子皆是一样,柳府的人怎么就认定银子是自家刚收的租银呢?”狄仁杰好奇地问道。
“嘿嘿,”店小二冷笑一声,道:“柳员工虽然爱做善事,但也是个爱财之人,不论是地里刚收的租,还是柜上新缴的货银,他都会用小刀在银锭上做个柳府的标记,月份不同,标记也会不同。”
“少爷,我说这扬州城与别处不同吧,就连爱财的老爷花样也比别处的新鲜。”二宝笑着揶揄道。
店小二看了他一眼,又道:“也活该那张进倒霉,只说是自己刚沽的酒被人撞洒了,别人赔他的酒钱,那县大老爷正为这事儿发愁,不知道要怎样跟柳府和全城的百姓交代,见这张进孤身一人,家中并无亲人兄弟,得咧,反正你也说不清这银子的来头,那就刚好拿你当替罪羊,了结了此案,大家也图个清静。”
“可是,这张进并未杀人,这口供要如何写呢?”
“嘿,我说公子哎,咱们县府衙门里的陈师爷可是有名的‘才子’,像这样的供状还怕他写不出来?而且我听说县老爷这两日又抓了几个江洋大盗,据说这几个人什么事都做,连帮人运尸体的事也干。”
正巧楼上有人叫茶,店小二说完拎起茶壶,吆喝着朝楼上去了。
“少爷,看来这说书先生说的故事,全扬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啊。”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那书生还不是会在半月后被问斩。”另一桌的男客偏头不屑地接口道。
“难道就没人去为他鸣冤吗?”二宝好奇地追问。
“鸣冤?”男客轻笑,道:“柳府要的是凶手,你去鸣冤,那就得把真凶找出来。”
“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更何况只是一个贫贱的人命。”另一位客人冷笑着说道。
“少爷,这事儿咱们管吗?”二宝心中难平,朝一旁静默的狄仁杰问道。
“既然让咱们遇上,当然得管;”狄仁杰喝了一口手中的清茶,“说不定还能遇上故人呢。”
城西,柳府
“少爷,咱们都在这里住了三天了,你倒是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之类的啊?”
西厢客房,二宝坐在桌前,支着头问一旁看书的狄仁杰。
“着什么急啊,离那张进问斩不是还有十天吗?来得及。”狄仁杰头也没抬地应道。
五日前,他们离了那酒楼便直奔县衙,对县老爷说明了来意,并翻看了当时的卷宗,之后便住进了柳府。
进府三日,除了刚进来时与家里的各人见面询问了几句,期间二宝不知道从哪个下人那里弄了一块玉佩,说是看着像童家姑娘的东西,偶尔也拿在手里把玩欣赏一下,其余时日不是逛逛花园、喂喂鱼,就是关在屋子里看书,连一向对他信心十足的二宝都不觉得开始担心起来。
“我看你倒是没闲着,说说你的发现。”狄仁杰翻了一面书,随意地说道。
二宝踌躇了一下,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嗯,说说看。”
二宝站起来,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说道:“那天在酒楼里听那店小二所说,我就觉得很奇怪,这个柳员外如果真像他所说做了很多善事,应该是人人爱戴才是,但那日,酒楼里的人明明是言有不屑,好像柳员外会横死街头,并未让人觉得意外一样。”
狄仁杰轻勾嘴角,道:“不错,看来这些年没白跟在我身边;继续。”
“还有这府里的几位夫人也很奇怪,大夫人就像是个夜叉,不会笑而且凶;二夫人面善,一看就是个温柔的女子,而且还长的漂亮。”
狄仁杰看了眼一脸色相的二宝,轻轻翻了个白眼。
“那个三夫人,一看就是个狠角色,笑里藏刀;昨天我在花园里还瞧见她拿棍子抽打府里的丫头,还不许那个丫头哭。”二宝忿忿不平地道。
“就这些?”
“当然不止,还有四夫人,大公子,二公子,三小姐……反正我觉得这府里的人都很奇怪。”
“最奇怪的是,这些人竟也不在乎真凶是谁,只要县衙给结了案就行。”狄仁杰翻着手里的书,道。
“是啊,少爷,你说这些人对自己的老爷就没有一点感情么?”
“这几天我都在想,柳员外的老婆孩子都不关心他被害的真相,我们在这里瞎参合个什么劲儿?”
“少爷,你……你不是不想管这事儿了吧?”二宝试探着问。
“为什么不可以?县老爷都结了案了,上面也已经批准了,”狄仁杰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道:“再说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什么有力的证据也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能不能翻案也是两说。”
“少爷,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二宝不满地抱怨道。
“狄仁杰,才一年不见,你竟然就变成了这样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真是枉费了我一片苦心。”
一道清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修长的手推开门,走进来一位着月白色锦服的翩翩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