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帝君的纠结 ...
-
玉流玡觉得自己要疯了。真的。
以晏家的家世，晏家女儿将来必然是嫁作大家妇，所以，从小的教养十分重要，国公夫人请了两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来教养自家孙女。
每日嬷嬷所训导的礼仪举止帝君自是不惧的。连嬷嬷也是连连称赞晏家姑娘小小年纪，十分有大家风范，不愧是名门闺秀。
可是……
帝君总算是直面了女子的卑微。
呵呵，妾身。妾你爹的身！！她低着的头面目有些狰狞。两位嬷嬷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便是班昭所著的《女诫》。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这个女学生小小年纪就已经可以通读全文。
女诫分为七篇，分别是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大意讲女子如何卑微不能与男子相提并论，如何应以夫为天、无条件的顺从丈夫，如何侍奉自己的丈夫，德言容功皆为男子用，如何孝顺公婆逆来顺受，即使丈夫再娶也应顺从……
去你爹的！！
看完以后，她差点把女戒给撕了……要是照这女人的说法，她上辈子都沉塘不知多少回了！玉流玡被气笑了。
帝君平复了一下狂暴的内心，她命银杉去去书房找来了《后汉书》，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女人如此自轻自贱。
…………
盏茶的功夫以后，帝君把书狠狠一合，咬牙切齿，感觉要把书里的班昭生吞活剥了一样。他爹的后汉邓太后女主专政，她以师父之尊参与朝政机要，为太后尽忠，深得太后信任，甚至死后，邓太后还亲自为她素服致哀。她自己位极人臣、名利双收，却写这种混书作践后世的女子！！是何居心！！
这这……这种人……厚颜无耻，她玉流玡真是平生仅见！简直！！！！岂有此理！！！
“霜儿，”安氏来找自家囡囡，看到囡囡桌边的《女诫》，拿起来翻了翻，轻轻笑了笑，坐在女儿身边，摸了摸她的发顶，说：“我们霜儿这么聪慧，想是已经看懂这其中所述，不过霜儿须知，这女诫虽为世间女子的教条，却也无须像其中所述如此卑贱。女子应如流水一样，亦柔且刚，抽刀不断。这方是女子的行事之道。霜儿还小，不用懂这些，等你长大了，娘细细教与你。”
“嗯，娘，孩儿明白。”帝君胸中的那股郁气总算松了些，点了点头。
“乖。娘给你向方嬷嬷孙嬷嬷请了一天假，明天一同去观你娴表姐的及笄礼。现在时候不早了，霜儿该睡觉了”
“……哦”玉流玡刚刚舒缓的心气儿，又堵了一下。
安氏亲自脱了自家囡囡的衣裙将她送上床，嘱咐丫鬟婆子守好夜，这才放心离去。
剩帝君一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对表姐姐的及笄礼这种事，半点兴趣都没有啊。
安羽娴，安氏大哥也就是晏聆霜大舅舅的大女儿。不同于晏家女孩就她一个，安家女儿不少，大舅舅家就有一对儿姐妹花。大女儿及笄，二女儿也有九岁了。小丫头没什么不好，挺知书达理的，对杏林一道尤为执着。看见她也很友好，尤其是那个九岁的安羽嫣，每次见到她都想捏捏她的脸，态度是十分热情的。
只是……她真是被姐妹这种东西坑怕了……幸亏安氏没有其他女儿，晏中道的后院干净也没有什么庶子庶女一流，不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所谓的亲姐妹。
老实说，上辈子若不是最后玉流珠帮了她一把而且从未搅和进夺嫡的漩涡，估计她登基后肯定会找机会打压玉流珠，甚至弄死她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其实她也没有对她那几个表姐妹怎么样，只是听她们“姐姐长、妹妹短”地叫地亲热，表面不显但心里腻味罢了。
第二天，心里再不情愿，她还是跟着安氏上了去安府的马车。安家乃是江南的杏林世家，族人也大都在江南，只安家老大安砯在太医院供职，所以大房在京落户。
安砯年长安氏十岁，有一妻两妾，两子两女，其中一个是庶子。正妻李氏过府四年无所出，怕婆家有微词，自己做主开了身边二等丫鬟的脸放在房里，没多久自己怀孕生了一个女儿。过了两年，府中还是没有男嗣，安砯不急，但是安母见二儿子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而长子仍膝下空虚，便挑了一个好生养的家生子送来。这时候，李氏怀孕了……生下安府长子安杨。
安母见儿子好歹有了后，那家生子收没收也就不再在意。可是她自己不安分，设计落水让安砯看见，说老爷看了她的身子，污了清白，要死要活的。安砯心里腻烦，李氏怕在这皇城根儿闹出什么事影响自家老爷前途，便做主收了她做个通房。
又过了几年，大女儿六岁的时候李氏生下了二女儿。这几年通房一直老老实实，老爷不碰她也不闹腾，整日就往自己屋里一呆也不出来，安砯李氏也就对这不安分的女人放松了警惕，结果那通房便趁主母坐月子，安砯出去应酬醉酒回来，抹上差人偷来的李氏惯用的香粉，爬上了安砯的床。她肚皮也是争气，只这一举便得了男嗣。
李氏再不喜她，为了不让自己贤名有碍，也只能抬了她的身份，唤作马姨娘，安砯怕马姨娘再搅得家宅不宁，卖了伺候她的下人，将庶子安桦抱到了另外那个喜姨娘的膝下，并言明不会有任何一个孩子养在她膝下，敢再在府里作乱，或者在哥儿姐儿面前胡乱嚼舌头，便直接送到家庙里。
玉流玡暗叹她这舅母当真好手段。外面谁不赞扬安府的主母是个贤惠人，连安砯自己都觉得亏欠妻子颇多，府里的姨娘实在太作怪，怕自家单纯媳妇应付不来，往往自己出手料理。真正聪明的女人从来都知道如何在自己所能的范围内，让自己过得更舒坦一点。哪怕她们因世俗教条所限不得不成为男子的附庸。
在历史上有不少令她佩服的女子，比如汉朝吕雉、比如唐朝武则天。帝君早就发现，这里女人并不比她们那里的人傻。至少她身边的女人就都很聪明，就说安氏，晏中道没有通房，可她就是能让人说不出她善妒，不给夫君纳妾：爷们自己不愿，做女人的怎么能够左右爷们的意思？将府中打理地井井有条，连国公夫人都赞一声这儿媳贤惠。
马车驶出了巷口，车外登时热闹了起来。繁华之声不绝于耳。
军事她不知道，一家都是文臣，又从不贪权揽势，所以她接触不到军事信息。但大齐的经济、文化水平都很高，比如青花瓷，在大贞那是贡品，而且帝王专用，她做太女的时候都没用过。珐琅彩瓷器她更是见都没见过。珐琅她知道，在大贞被称作拂朗，那时候也只能掐丝做装饰品，她的有一件九龙缠枝冠上便有两条戏珠的龙是由拂朗掐丝绕成的。
她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地闭目养神，唇角微勾。车轮碌碌地行过街道，外面皆是小商贩沿街叫卖的声音。还有杂耍的人喊着“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酒肆飘香，路过巷口，还能听到小百姓东家长西家短的斗嘴。
这是大齐的京城。
经历过多重磨难的人会对这种安祥世事格外的眷恋。这也是她能接受男子当政的原因。她有一颗爱民的心，只要百姓安居乐业，是什么样的政权都无所谓，反正，这天下又不姓玉，也不是从玉家手里夺来的，她犯不着操心。
如果她投生于乱世之中，也许真的会做出什么也说不定，但是当下……安安稳稳做个大家闺秀就好。
呃，大概吧……
到了安府，李氏见了她便揽到了怀里一顿揉搓，一叠声地说“霜儿又漂亮了！！”羽嫣表姐在旁一边嗔怪母亲喜欢表妹不喜欢她，一边双手不老实地伸过来揉她白嫩嫩的脸蛋，帝君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放、放肆！当皇帝时，谁敢揉她的脸！！
＝＝＝＝＝
女子十五岁即为及笄，关于笄礼的记载最早可以追溯到《周礼》，它寓意着女子从此可以出嫁作妇。而在大贞时除了寓意女子可以与男子结为连理外，还意味着她从此可以出仕做官、入市行商。及笄礼须有主人，即笄者的父母；正宾，通常为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李氏请到了吴老太君担任这一角色。吴老太君乃是元后的母亲，元后吴氏与李氏为同一年秀女，当年两人交好，李氏虚长吴氏两岁，在宫中时对吴氏多有照顾。所以吴老太君一直念李氏一个好。有司一人，为笄者托盘；赞者一人，有笄者姐妹安羽嫣担当，其余观礼者若干。
在奏乐声中，众人一一就位，安羽娴着采衣缓缓步处房间……笄礼按部进行且不多言。
待笄礼结束后，李氏留饭，帝君在安氏身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听大人讲话，一边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小口慢慢地吃。李氏见状赞道：“霜儿真是乖巧的紧，小小年纪就端得住，不像我家的那两个猴儿，从来不肯像霜儿这样安安静静地坐一会子。”
安氏点了点晏聆霜的额头说：“嫂嫂你可莫被这丫头骗了，她惯是个会装的。那络子到现在都打不明白，我都不知道多急！”
李氏慌忙将晏聆霜揽在一边：“要你教训我们霜儿，才多大的姑娘，络子一时半会儿打不好有什么打紧？日子长着呢！我嫁进来的时候也没见你的女红有多好！有这么乖的姑娘你享福去吧！你看看娴儿，明年就大挑了，她还懵懵懂懂地呢！这又和小姐妹们不知跑到哪里顽去了。唉……还是个孩子呢，这让我怎么放心的下？”说着，眉梢染上了一点愁绪。
李氏嫁进安家那年安氏才八岁，她等于是看着小姑长大的，所以两人感情自是非同一般。安氏见状赶忙安慰道：“嫂嫂也别太拘着娴儿了，她还能松快多久？再说娴儿那般聪慧，定然无碍的。”
这时安羽嫣过来拉着晏聆霜去找自己姐姐。
李氏赶忙放人，还不忘数落自家闺女：“自己皮猴儿不够，还要带坏人家霜儿！去吧，好好玩，别磕着妹妹啦！”
“哎呀！知道啦娘～”安羽嫣摆了摆手，帝君只得无奈地跟着羽嫣表姐离开。
“今天会有好多姐姐的朋友来呢，霜儿要乖知道么～”出了房门，安羽嫣牵着她的手煞有介事地嘱咐道。
“嗯。”帝君心不在焉地应道。心里还想着之前听到的，安氏姑嫂的对话。
明年大挑啊……
大挑每三年一次，宫中后妃乃至皇族宗室的正妻侧室，都从大挑年的秀女中挑选。官宦世家适龄的女儿都要入宫参选。雀屏中选会由圣上赐下婚旨，这于家族是一种荣耀。落选即可出宫自行婚嫁，也并无妨碍。内务府每年还有小选，征农工商之女来择宫中侍女，有的时候宗族妾室也会从这里挑选。故此，有很多商贾平民想要送女儿小选来博富贵。
秀女的年龄需在十二岁至十七岁之间，安羽娴便在明年的秀女之列。包括安羽嫣和她也会在适龄以后参加选秀。
现下皇子们都没长成，安羽娴若是被中选，要么是嫁进宗室，要么就是进宫。若是羽娴中选，羽嫣的可能性也就不大了。
至于她自己，帝君眯了眯眼睛，以晏家如今的形势和在金銮殿那位心中的地位，那位绝对不可能让她落选，她一定会成为某一人登基的筹码。除非那位想干掉晏家，否则，他不会将晏家推给他心目中的诸君以外的人。想到晏聆泽小小年纪已经进宫给那小太子当伴读，以及小太子的受宠程度……帝君隐晦地望向紫禁城方向，悠悠一笑。
但愿晏家不像当年颜家那般作死。
果然晚上晏中道来接她们回府，夫妻两谈起大挑之事，安氏言语中对自家囡囡的未来表示担心。晏中道悄声告诉安氏，“圣上曾经隐晦地跟我提了一句，要咱们好好教养女儿，说囡囡日后是个有大造化的……而且，以咱们家的现状……”晏中道比划了一个手势。“啊！”安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造化？
嘁！朕什么没经历过？！
帝君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抽了抽嘴角。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帝君的纠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