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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一章、疑似故人来 ...

  •   昨夜梦君,翩然白衣,容颜依如旧,月下正抚琴。
      余音绕,低语喃,轻勾慢捻皆萧索,叹何处是知音。
      夜正寒,情牵我,自怅然。悲苦,君不知天涯有人尽倾心。

      恰逢太子十五束发之日将至,而且这两日前方捷报连连,登康帝高兴,便大手一挥允自家永成休息两日。故而,邵松胤便将自己关在玉庆宫的书房里作画。

      他按那人当初所作词牌《湘关调》赋词一首,书在刚刚作好的画上。画面中,雪衫女子于月下水榭中,独自抚瑶琴。一派清辉、风华无双。他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画中人的脸庞,目光悲伤而温柔,最终情不自禁地附身在画中人身上烙下一吻。

      他以前一直不敢将这个人画出来,怕自己会忍不住去想,去看,去和别人倾诉。可随着那天晚上以后,类似的梦境便时有出现,有时他真怕自己有空闲,因为只要他一闲下来,就会被那梦搅得心神恍惚。

      不是没想过发泄一下,但马上就又会将这种念头掐掉,任何人都不能代替她……任何人做她的替身对于她都是极大的亵渎。

      所以,他终于提笔,将满胸腔的情感,以书画的方式表达出来。画中展现着那人昔日里的各种风姿——临江远眺图、花间舞剑图、山间自酌图、马上飞腾图……君临天下图、他甚至想象着与她对弈一局而画了一幅二人对弈图。这是第七幅画,为月下抚琴图。

      他想以后找机会亲自装裱起来,供自己在漫长的年月里静静思念。甚至……甚至在将来百年后,这几幅画还会同他一起入殓。

      这样……也能算是死同穴了吧?

      邵松胤上下端详了一下整幅画作,然后又在衣褶处添了几笔,才满意地搁下自己手中的笔,这时张德庸走进了书房,冲他施礼,禀告说:“太子爷,晏公子和景公子来了!”

      “哦?快快请他们进来!”

      他头也不抬地回道,一边拿出自己的私印,端端正正地在题词下印上自己的名字。抬眼就见两个伴读走了进来,这是自那日放榜以来他们第一次进宫请安。二人背光大踏步走来,邵松胤不由感叹,真正是少年豪情,意气风发。

      “见过殿下!”两人冲邵松胤插手施了一礼,笑道。

      “哈哈,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啊!”邵松胤哈哈一笑,从桌子后面绕出来,“只是这桂榜有名你二人是理所应当,孤就不恭喜你们了。等到你二人金榜题名,那才真应道贺!”

      “光说多没意思啊,不如殿下你到时候请我二人到金鼎轩吃一顿如何?”景徇笑嘻嘻说道。

      “你呀!成,到时候孤由着你们给孤放回血!”

      “呦!说好了啊!我这小半年就不吃饭了!就等着殿下你这一顿儿了!诶诶!聆泽,你说如何!”

      “你也不怕饿死!”邵松胤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

      “……”可晏聆泽却打进来半晌未开腔说话。

      “聆泽,怎么了?”邵松胤一回头,却发现晏聆泽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桌子上那副刚刚画好的画像上。邵松胤一呆,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既惊慌又懊恼的感觉。

      惊慌地是自己隐藏多年的秘密被发现了,让人无所适从;懊恼地是,晏聆泽居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画中的人儿,让他觉得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样。

      “咳……那个”可毕竟是自己的心腹伴读,总不至于为这点事发火,于是他咳嗽了一声,上前想将画收起来,顺便转移晏聆泽的注意力。

      晏聆泽却抢先按住了宣纸,抬起头看向邵松胤,语调有些奇怪:“殿下,这上面的人物,您从那儿看到的?”话中甚至用上了敬语,显得十分郑重。

      知道出处,你待如何?上门提亲不成?邵松胤当下一见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蹙了蹙眉,正要开口。

      “看什么啊?嚯!这不是晏家小妹吗!”景徇好奇地走上前定睛一看,顿时惊讶道。

      “……什么?”邵松胤闻言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愣住了,有点茫然地说,“谁?”

      随即心中大震,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身紧追着景徇问,“你说她是谁??!!”

      景徇被邵松胤少有的失态和脸上近乎疯狂的神色吓了一跳,伸手指了指晏聆泽,楞楞说道:“聆泽……他、他妹妹啊。”

      邵松胤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晏聆泽,目光紧紧盯着他,不肯错过他一点表情:“画像上的人……像你妹妹?”

      “……没错。”

      他的瞳孔一缩,缓缓开口:“聆泽,孤记得……你只有一个妹妹?”语气到最后微不可察地颤抖。

      晏聆泽皱了皱眉头,向邵松胤鞠了一躬,郑重地说:“臣的确只有一个妹妹,自幼养于深闺,不知殿下从何处得来舍妹样貌?”霜儿天姿国色,别是有心怀不轨之人窥得花颜,将其画了出来,机缘巧合下被太子所知,这可就出大事了!

      邵松胤稍稍冷静了些,这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很多念头,最后只是咳了一声,眼睛瞟到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含糊道:“这不……明年……孤该选太子妃了,父皇……将一些比较合适的女儿家画像送到了孤这里……让孤自己看……有没有…咳……孤只是对这女子一见……并不知这是……聆泽的妹妹……”

      “原来如此,”晏聆泽点了点头,“还请殿下恕臣冒昧……”

      “呵呵,没事没事,聆泽拳拳护妹之心,孤可以理解的。要是孤有这么漂亮的妹妹,自然也要紧张的很,生怕别人拐了去!”邵松胤将心事慢慢地隐藏起来,又成了平日从容温润的太子,状似无意地和伴读说笑。

      “谁能拐走她啊!那丫头鬼精着呢!”景徇晏聆泽年纪相当,两家又是世交,大家自然是幼时一块顽过的,听着话头,景徇很显然是小的时候吃过亏……

      晏聆泽虽仍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到底松了口气。眼下选秀的名册还没报上去,画像也没交。但是自己妹妹是一定在册的,家中爹娘也早就透露过妹妹将来极可能的去向——如此,无论太子是怎么知道妹妹样貌的,只要不是外人所露,其他均不重要了。而且,若是殿下真能对妹妹一见倾心,想必妹妹将来的生活也可以轻松一点。想到这些,他也就放松了下来。

      他白了景徇一眼:“那是你蠢!自己愿意凑上去挑衅!我和洪儿从来不做这种蠢事。”

      邵松胤不动声色地听着,开口说:“对了,聆泽,令妹可是深秋所生?”

      晏聆泽虽然不明白太子为何如此一问,但是还是照实回答:“非也,舍妹是生于仲春时节。”

      “这张画……真的和令妹……本人很像?”

      “没错,”按理说晏聆泽不应该对外人讲太多关于自家妹妹的事,但是事关妹妹的将来,捡能说的多说一点,对霜儿不会有害处,于是晏聆泽斟酌了一下,说:“而且聆霜的确很喜欢抚琴,这张画像很精准地捕捉到了聆霜的神韵。”

      邵松胤的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了,晏聆泽每说一个字,他的心便缩得更紧一些,袍袖里的手悄悄捏成了拳头,“令妹为何也犯聆字?”

      “因为她自幼还算聪敏,又是晏家几代唯一的姑娘,所以,祖父便按照族谱为她取名了。”

      “什么叫还算呐?”景徇说插话道,“聆泽你说说你敢跟人家下棋吗?”景徇虽然有时神经大条,但他不傻,显然太子殿下是看上人家晏家小妹了。好歹是好友的妹妹,又是一起小时玩过的,帮人一把,顺便损损好友也是应该的。何况他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景徇,我一定会把你之前自己画了一副图样,然后偷偷去找银匠打了套钗环的事,告诉伯父的。”晏聆泽面皮僵了僵,面无表情地说道。

      “诶诶……!就你有媳妇啊!我!我给我未过门的小媳妇送生辰贺礼,怎么了!犯哪条律例了!”景徇咔吧咔吧眼睛,挺着胸脯嘴硬道。

      “嗯”晏聆泽点点头,“所以,伯父他老人家一定会理解的。”

      “诶诶!你这人……殿下,你看他!”话题就这样偏了。

      邵松胤看两人拌嘴,向来是两不相帮。此时虽也是跟着哈哈了声,内里却是勉力维持着表面上的笑容,还有心有心再问点别的,却已不敢了……一来当众窥问姑娘家的私事实在不庄重……二来……呵……就当他……懦弱吧……

      =====

      待晏聆泽二人告辞离去,清退了下人后,邵松胤像是用光了所有的力气,瘫在了椅子上,回想着今天足够让他神魂巨震的消息。

      晏聆泽的妹妹,他未来的太子妃,和那人居然长得十分相像!!

      他对原来的晏氏虽然只剩了一丁点儿的印象,但那个女子绝对没有长着一副那人的样貌!也绝对不是晏聆泽口中描述的那个样子。

      晏氏生于深秋,他会记得是因为她也同样死于深秋,就在乾和二年的秋天,她刚过生辰不久的时候。

      他从没听过晏氏抚琴,没从见过晏氏多么擅长下棋……

      而她,他的帝君……却是生于仲春时节……抚琴、对弈,分明都是她擅长的……

      只是单纯的巧合吗?还是……

      会是你吗?流玡……流玡……

      他的呼吸渐渐紧迫起来,憋闷的感觉加上心脏剧烈的跳动,让他的胸口一阵阵钝痛。

      “爷!您没事吧?爷!”张德庸端茶进来,就见到自家太子爷双目紧闭一副要窒息的样子,吓得他简直肝胆俱裂,慌忙张罗宫人,“快去叫太医来!!”

      “不用!孤无碍。”邵松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出言阻止道,“张德庸,孤自去院子里转一转,无需跟随。”说罢起了身,负手离去。

      “啊?是……”张德庸被太子一系列反应弄得呆了呆,目送着邵松胤的身影出屋,挠了挠后脑勺,嘀咕道:“祖宗喂,这是闹哪出啊?”

      又是秋天了啊……

      邵松胤长叹一声,他清晰地韶阳的秋天很美,与这里满目的金黄不同,枫树栽了满城,霜降过后便火一样连成了一片……那么热烈、那么激扬,本是萧索寂寥的秋,也能显出生命的生生不息。而他的帝君、他的流玡……没能看到开明十年的秋天……

      身中流失的她在最后的盛夏中,驾、崩……

      贞国与大齐如此不同……她会喜欢吗?她真的会在这里吗?真的和他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她……真的还活着吗?

      他既想问清楚、可又不敢去问,怕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一场空欢喜,那么他又该如何自处?给他希望……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他该怎么面对这种落差……

      果真如此的话,不如一开始便不抱希望吧……

      可是……万一……万一是真的呢?

      流玡、帝君……

      我能……期待……吗?他茫然地看着秋日渐高的天际,手抚上了胸口,喃喃地说。

      “殿下——”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邵松胤转身看见周氏款款而来,身着一袭桃红罗裙外罩浅色撒花短袄,娇俏得很。周氏比邵松胤大那么一两岁,正是花儿开得妍丽的年纪。她自认有几分姿色,总是能让太子看上眼的。无奈太子不来,她也便只能自己往上凑了。男人嘛,送上门的好事从来都不会拒绝,这是她在宫外秦楼楚馆学来的道理。于是琢磨了一宿,周氏咬着牙将攒了很久的银钱忍痛贿赂了守院的婆子,让那婆子好让她到前面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和太子偶遇。

      至于银钱什么的,等她有了宠爱,这些也就不缺了吧。

      好歹也是太子爷的女人,这玉庆宫现下也没有个正经女主子,谁知这女子将来有什么造化?守院婆子自然不敢太过为难她,便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放她过穿堂。

      是以,周氏仔细打扮了一番,顺顺利利地到了前院。没想到还真让她运气好的碰到了太子殿下!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周氏露出一个温婉的笑靥,冲太子行礼,她还知道自己此时没有位分,所以知趣地自称“奴婢”。

      然而殊不知太子一看见她,神色便冷了下来,面无表情地说:“谁准你到处乱跑的?前院岂是你可以随意踏足的?”

      “殿下赎罪,是奴婢……一时贪恋美景……”周氏知道太子一定会不高兴,赶快跪在地上,惶惶地说道。这时候一定要服软,秦楼里的妈妈说过,我见犹怜地姿态最能激起男子的保护欲。太子应该也就不会追究了吧?

      “……呵”邵松胤轻笑了一声,“真都当孤是傻的。”

      “啊?殿下……您?”周氏半天也不见太子赦他无罪,隐约好像听他说了什么,却没听清,悄悄抬头打量了一下太子的脸色。

      可是邵松胤已然转身走开,这种人亲自料理都嫌掉价,“来人。”

      院子里守着的太监立即走了过来,跪地施礼:“太子爷有何吩咐?”

      “将周氏送回去,告诉守门婆子,没有孤的旨意,后院女人不得随意到前面来。”

      “是。”

      没腾出来空儿来料理她,自己倒先不安分起来了,看来真得命张德庸着人监视着点,进了玉庆宫,就别想着往外递什么有效消息了。

      让这女人一搅合,邵松胤猛然惊醒过来,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啊……

      那么多人虎视眈眈,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用来难过……

      马上又该秋猎了,该准备起来了……

      至于那晏家姑娘……

      唉……

      再说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二十一章、疑似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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