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延长线》韩然

3、安心的依偎 不是爱

　　他明显一愣，偏头看她。
　　难道她想错了？叶筱亚眯起眼睛。
　　然后他笑了，少了往日的沉稳和严肃。我只是想问，怎么才能再见到你？
　　为什么？
　　我想……他轻轻把她抱进怀里。我是想你的。
　　这次换她开始发呆。他说想……
　　但我不想去午夜零点找你。我想见的叶筱亚不是午夜零点的坐台小姐，我要见只是叶筱亚的叶筱亚，起码……在我还活着的时候。
　　然后叶筱亚就哭了。她很久没真正哭过，也很久没真正笑过了。可见到历铭斯时她笑了，被他抱住的时候她又哭了，她想她是喜欢他的吧。即使他们住在不同的世界里，看着不一样的风景。可是她就是喜欢他了。因为他对她说着思念。
　　她从不知道被思念竟是这么幸福的事情。心脏像要被涨破一样的幸福。在她以前二十一年的生命中，她没曾被任何一个她在乎的人正视并思念过。

　　那天叶筱亚还是什么也没给历铭斯留。她知道他要的是什么样子的叶筱亚，但她给不起他要的样子。她只是个坐台小姐。割舍掉哪一部分的叶筱亚都已不是她。
　　唯一不同的是白天的时候还要在那个贵死人的学校硬头皮当个学生而已。
　　深深的吸一口烟，她静静感觉烟雾串入肺腔的刺痛感。
　　忘了谁说过，伤心的时候不要吸烟，肺离心很近，会让心更痛。
　　迷蒙中她又看见了历铭斯。那样沉稳的样子，让她忍不住上前拥抱。
　　但她忍住了。
　　历铭斯远远的就看见她却没有走过来，就那样深深的看，像在考虑什么事情。
　　然后叶筱亚先动了，不是走过去抱他，而是拿起一瓶酒快步走过来。历铭斯呆愣的看着叶筱亚快步跑过来，并猛力推开他。
　　眩晕间，啪啦一声酒瓶粉碎，叶筱亚拎着只剩一半的碎酒瓶护在历铭斯前面。
　　像一尊雕像。
　　他稳住身子才看清原本站在他身后的男孩子。大约二十岁的年纪，一百八的身长，直直的站在那里，酒水混着血液汩汩从他头上留下来。
　　他面无表情看着叶筱亚。
　　他认出来他就是那晚怨恨的看着他的调酒师。
　　你想干什么？叶筱亚冷冷的说。
　　男孩年轻英俊的脸庞上出现倔强，咬紧牙，不说话。
　　然后历铭斯看见了他手上捏着的水果刀。恍悟刚才叶筱亚的行为。
　　他们两个继续僵持，历铭斯注意周围慢慢围上来了很多人，但好像都不是看热闹的。他们都一致盯着叶筱亚手里的半个酒瓶。像在防备。
　　突然她丢开手中的东西，看着男孩的脸。沉沉叹了口气。不要在这里了，回家吧。
　　男孩帅气的脸上一下子就蓄满痛苦。筱亚……他低哑的开口。眼睛里似乎有泪水。灰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已经不是你心里的叶筱亚。她的声音里竟有些许的苍凉。
　　不同人的生命力包含着不同的希望，同样也有不同的绝望。这是历铭斯无法理解的绝望。
　　叶筱亚拉起历铭斯的手，穿过人群走出去。
　　那群人没有加以阻止，默默的让出路。

　　历铭斯坐在办公桌前，盯着眼前的公文，看了十几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昨天晚上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去找她因为他想她。
　　经过几番挣扎。他想通。他是在那里认识她的，那她还继不继续待在那里都不该影响他们的继续见面，所以他去了。
　　带着他的妥协，结果他还没机会说出想要包容她的话。她就已经拉着他离开那里，带他回家，并把自己家里的钥匙交给了他。
　　他不了解这个女人，即使她比他小了很多。
　　突然腹部一阵紧缩的疼痛，他拉开抽屉拿出药瓶，倒出两粒吞下去。喝下几口水，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眼喘息，等待着疼痛减缓。
　　怎么了？软言细语的问候。
　　他睁开眼看见站在他面前的温莎。一时间像反应不来一样看着她。
　　不舒服吗？她担忧的走过来。伸手探他的额。
　　他偏开头躲开她的碰触，淡淡地说。没事。然后收起他桌子上的药。继续看他的公文。
　　温莎不以为意，她知道他不喜欢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碰他。但她还是担忧的看向他的药瓶，上面有很大的“止痛灵”三个字。
　　还好，只是一般的止痛药。
　　她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备起教案。这是习惯，她总是喜欢安静的待在有历铭斯的地方，然后才能专心做自己的事情。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看见站在她面前的历铭斯，带着一脸的倦容。
　　怎么了？
　　我有会。
　　哦，那你去吧，我等一下还有课。晚上我会自己回去，你不用担心我。
　　轻点一下头，没说话，他又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叶筱亚用手支着脸庞盯着讲台上面带微笑讲课的英语老师，嘴角衔着优雅的笑。
　　温莎，阿斯的未婚妻。她心里念叨着。很美的人。
　　温柔，单纯，善良。是个善解人意的千金。想来想去她除了比她小六岁还算是个小优势以外，剩下的什么都比不了，所以她想还是不要比的好吧。
　　这种程度的英文听起来真的有点无聊，整理下长发，挂上耳机趴在桌子上睡觉好了。
　　脚有些麻，她勉强伸伸腿，醒来。环顾一周教室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下课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她的人缘还真是无敌，竟没一个人叫醒她。看来全班都让她得罪光了。
　　她伸伸懒腰不在意的整整裙子上的褶，心下盘算是不是该回家了。她所谓的家是她在学校边上租的小套房，以前她只是偶尔回去睡，几乎一整夜都在午夜零点厮混，但是她决定以后不再去了，不是为了谁，只是累了。觉得无聊了。
　　她有历铭斯那晚给的七千块。还没到缴学费的日子，她的花销一般都很小的。确定两个月之内都会有饭吃。她就觉得悠闲了很多。
　　打开门的时候她很意外的看见了倒在他床上的人。
　　阿斯？她试探喊他，没反应，应该是睡沉了。她轻轻的躺在他旁边，头靠着他的肩膀。她这些天不主动找他，昨天他竟然又去了午夜零点，她可是认为他是去找她的吧，可以认为那是因为他想的原因吧？她把钥匙交给他，什么也不说。是因为根本没想过他会来。
　　但他来了，拿到了钥匙的第二天。
　　他身上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轻轻的蔓延到她的身上，她突然想起小时候院子里那棵大槐树下面自己躺在姥姥的怀里，模模糊糊的听着姥姥嘴里吐出的断断续续的故事，昏昏欲睡。偶尔几只萤火虫会飞出来。
　　那样温馨的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过。她想抬起头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姥姥的脸，入眼的竟是只剩几缕乱发的骷髅，她一惊，睁开眼就看见了历铭斯担忧的眼。
　　一时之间他们只是对视。
　　然后他温柔的吻上她的脸，吸去她的泪。
　　她竟然哭了！她呆呆的让他吻。她想这样就很好了。
　　他们接吻接的理所当然，却觉得要交谈很吃力。
　　他什么也不问，只是极尽缠绵的吻她，安抚她慌乱的心。他不想她不开心。但他不想过问她的事情。不想走进她的生活。
　　感谢上苍在这个时候把这样一个女子送到他的身边，他想把她锁进怀里好好爱，好好疼，却又害怕她会爱上自己。他想要的是温暖，是相依，却不是爱。

　　他有些累了，可是明明刚睡醒的。脑子在想，他好像还有什么事情的……最终还是抗拒不了睡神，他把她密实的安放在怀里最舒服的地方。睡吧。
　　不一会，他真的就睡过去了。
　　她想着他一定是个很嗜睡的人。然后也跟着睡了过去。
　　他忘记他的会议。
　　她忘记她有多久没曾安心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