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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拒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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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家的朱漆高门外,元老爷红着脸,领着一位垂头丧气的年轻公子步下石阶。一直到回了元府,元老爷的情绪才有所缓和,面色也恢复了寻常。只是那位公子依旧垂着肩膀,低着头。
“世杰,你…”指着儿子,元老爷的脸又开始冒红“你糊涂啊!”接过下人奉上的茶,狠狠的喝了一口“简直是胡闹!”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元老爷狠狠地瞪了青衣小厮一眼。被无辜牵连的小厮,茶具也不敢收了,赶紧退了出去。“如今八字已合,只等纳征之后,便可请期为婚。你这般行事,让我以何面目去见晏家老爷。”
元世杰嘟囔一句“您不是已经见了吗!”
“你…”想起这事,元老爷更加生气了。想他元家世代富贵,到了他这代,更是考取了功名。官虽不高,够用就行。平常即使见了知府大人,元老爷也大可不必点头哈腰,巴结奉承。如今为了这混账儿子,竟然腆着一张老脸去给一个商家请罪。又想到即使将来两家结亲,因着今日这事,他们元家以后也得矮上一分了。这样一来,更加生气。抬手就欲往元世杰身上招呼过去。
“手下留情!”两个小丫鬟扶着一个贵妇人走了进来。见到来人,元世杰立马活络了几分,小步挪到妇人身后。见儿子如此行为,元老爷指着母子训斥“都是你!慈母多败儿,古人诚不欺我啊!”
元夫人看了一眼俊俏的儿子,真是越看越满意,板着脸不客气的回嘴“哪里败了!你瞧我们儿子,多俊俏啊!只消往那大街上一站,还怕姑娘小姐们不成堆的涌过来?”元世杰也颇为赞同母亲的说法,站在一旁点点头。他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自己这张脸了。
十年前,尚且八岁的元世杰就对自己的长相爱慕不已。整日不是照镜就是临水,要是一日不能见到自己的样貌,便觉得索然无味,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精神。某日听到下人们谈论,说是二里路外的杨家表小姐,与自己几乎是一般模样,元世杰当即留下了心眼。
此后他的日常生活变成了随时央求父母,想要见那杨家表妹。起先因两家并不怎么来往,以此为由回绝了儿子。后来问的次数多了,元夫人无奈。只得带上拜礼以及幼子,去了杨家一趟。
到了杨家,两位夫人僵着脸寒暄了几句。元世杰站在母亲身边着急不已,不是扯扯这里,就是捏捏那里。一张漂亮的小脸皱了又展,展了又皱。杨夫人虽与自己的亲生姐妹,不甚亲厚。但对于这与自己女儿一般模样的小童却是爱屋及乌,见他不安于这室内呆立。当即吩咐乐姨将他带出去玩耍。
刚好在堂前碰见了穿着一袭粉裙的六岁小女孩。时值春末夏初,院内的树木尚且青翠,光照舒朗。偶有微风拂过,经过春季风雨而不败的花朵,飒爽的英姿傲然立于院内。表妹虽与自己一般模样,但终归是女孩子。姿态要比自己柔软,五官要更为细致。在羡慕的同时元世杰加上了一层喜爱。回府之后,当着双亲表示,此生非表妹不娶。这可笑坏了元家两位主人,谁也不曾在意,取笑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哪曾想到,小孩儿的固执,能持续如此的长久。出了今日这场拒婚的闹剧。
把一块深色的布摊在床上,晏垣抱了一堆衣服往上面一扔。随即发现无法把她们包裹起来,又打开仔细瞧了瞧,拿了几件出来,把余下的衣物继续打包。小脸上的神情要比学女工之时,认真千百倍不止。
七环一直都在愣神。她在想自家小姐决心的程度,以及把决心付诸行动的可能。等她神游回来,晏垣已把包袱背着身后,连胸前的结都已经打好了。看这情形,七环都要怀疑。自家小姐是不是在暗中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否则以大小姐逢针便刺手的“巧”劲,如何能如此利索的收拾包袱。
“您真要出走啊!”
“当然!我问过大哥了。父亲和元家老爷谁也没有退亲。”
“那您还走?”
瞪了七环一眼“哼!都说了本小姐不要那种人了!”
“那!”七环小心翼翼的看了晏垣一眼“您这是逃婚?”把话问出口,七环已是一副要哭了的神态。她以为大家族里的小姐逃婚,只会出现在话本里头。晏垣小脸一扬“哼!要成亲,他们自个成去?”七环不解了,您都走了谁跟谁成亲啊“还有谁?”
想了一会儿,晏垣认真的回答“我父亲和元老爷可以,我哥和元世杰也可以!”点点头继续解释“他们年纪都差不多!”
七环满脸黑线,这都是些什么。
“好了!我走了,过几天你去找我哥。”
“您不带上我?”七环惊讶的指着自己,眼睛都快急红了。小姐从未独自外出过,倘若孤身在外,七环简直是不敢想象。白了七环一眼“你都说我是逃婚了,又不是郊游。怎么能携家带眷的!”
“可是您?”七环还是不放心。“好了,好了!记得去找我哥啊!”晏垣继续嘀咕“我哥要是疼我这个妹妹,就会让你来找我的,放心!”拍拍七环的肩膀,晏垣往前走了几句,又转身“你来找我之时,记得多带些银两!我哥要是疼我这个妹妹,把他的私房钱掏空了也没关系!”
七环跟了上去,被晏垣瞪了回来。她瞧这势头,暗想今日跟小姐一起出去是不成了。明日一大早就去找少爷。主意打定,七环也就目送着晏垣走了。
月黑风高适合越墙,可惜晏垣没那身手。她一路拐到小北门,在那里守着的。只有一只养了五六年的凶猛大犬,与一位耳目不聪的老人家。此犬平时与晏垣关系最为和睦,此时不足为惧。至于那位老人家纯属摆设,白日里打他前面经过,也不见得会看到你,更别说这漆黑的夜里了。
晏垣与大犬低语了几句,打开小门,偷偷的溜了出去。跑出数里远,才吐了一口气,转身对着晏家的方向摇了摇手。晏老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只想着防外人,从未想过防内人,如今丢了女儿也只能怪自己了。
从梁州去往顾城的官道上,一架简朴的马车不慌不慢的走着。驾车的是一个年幼的少年。在一块石碑处少年勒马停了下来。他跳下马车,站在一边。不一会儿,从车内走出一个俊俏的白衣公子。
“小…”这位少年正是杨家的小厮曲武,只见他皱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两相权衡之下,显然尚在梁州的老爷没有近在眼前的小姐威严。曲武满脸笑容的改了口“少爷!”
“嗯!”杨安仁应了下来。她走到石碑处,仔细瞧了瞧。曲武看着杨安仁围着一块石头看了半响,想了想这是在官道之上,只好提醒道“少爷,我们的马车尚在官道之上!”杨安仁回头看了曲武一眼道“也是!”只好依依不舍的别了石碑,重新回到马车上。
到了顾城的宋宅,看到满是灰尘的庭院,曲武的脸都快找不到五官了。“嗯!看样子我们得忙上好几天了!”杨安仁比他乐观多了,点头下了定论。扫尘除草去掉两日,买办用具去掉一日。等到宋宅恢复了一些原貌,已是三日之后。完工之后,主仆两人站在门外望着门头的牌匾。
“少爷,是否换成杨宅?”
杨安仁摇头,跨步走进门内。这座宅子正是她母亲与姨母闹别扭的开端,岂能再改做他姓。再者,自己幼时曾多次来此承欢外祖父膝下。如今老人家仙去,岂能将他的家宅改姓。“可是别人问起,少爷您可是姓杨?”曲武追了上来。“难道宋宅只能住宋姓?”曲武想了好一会儿,摇头,抬眼再看,哪还有杨安仁的身影。
杨安仁自认不比男子差,无奈父亲执意把她养在深闺。如今,借了表哥的东风,离了父亲的管辖。杨安仁自是不会,像在梁州那般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日子。宋宅的邻里有一座宋府。这家人是杨安仁外祖父的族亲。虽然血缘比较淡了,因着近邻的关系。倒是要比一般的亲戚关系要好。
宋府的老爷,也同外祖父一般。膝下伶仃,只得一个年幼的孙子。想想那位宋家的小少爷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选好时日,杨安仁携着拜礼来到宋家。她事出有因,不便带着曲武,就独自一人,敲响了宋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年长的老人家,年寿颇高,精神却是很矍铄。
“公子是?”
“隔壁宋家的不肖子孙特来拜见叔祖父,劳烦靖伯通告一声!”
“您是三老爷家的公子?快请进,老朽这就进去禀告老爷。”靖伯一听来人是隔壁宋家的公子,欣喜不已。又听得他认识自己,更觉来人是旧友。忙把她请了进去,唤来一个年幼的小厮招呼她。自己往内院走去。
不消一刻时,从侧门走进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两人刚一见面,各自惊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