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墓前骚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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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个时辰后，叶嘉邪倒在了罗汉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怎么会这么复杂！”他振臂高呼，“不行了不行了，我这两天脑子都快爆炸了。”
“这两日山上山下来回跑，叶大人实在辛苦，”沈公公从旁宽慰道，“办案纵然要紧，叶大人也要保重身体呀。”
“沈公公，你说是我的陷阱出了什么问题吗？”叶嘉邪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一设下陷阱，这些蝙蝠就再也不出现了？”
“嗯……这些牲畜在暗，我们在明，它们比我们更熟悉夜晚，兴许嗅出了什么人类的味道，抓不着也是正常的。”
叶嘉邪摇了摇头：“这也就算了。我挨家挨户地跑，去找那些给蝙蝠咬过的人，想问点线索。结果呢，几乎都是又痴又傻，好不容易碰上个稍微清醒点的人，居然什么都不记得，真是气死我了。”
“叶大人先别恼了。”沈公公说，“这几日蝙蝠也没再出来作乱，叶大人也不必太焦心。老奴去给叶大人泡一杯清茶，喝了降降火吧。”
“唉。”
沈公公见叶嘉邪点了头，便想往正堂去了。可刚打开房门，就迎面却撞上了一个神色匆忙的侍卫，喝道：“干什么呢！走路也不长眼。”
“沈公公……叶大人，”那侍卫气喘吁吁的，“不好了，长公主的陵墓……”
叶嘉邪闻言从榻上弹了起来，跑到门口：“怎么了？”
“长公主的陵墓被蝙蝠挖了……叶大人快去看看吧！”
沈公公一听，两眼翻白几乎要晕过去：“哎呀！这怎么了得啊！”他受命在清凉台看守陵园，若是陵墓有什么闪失，恐怕陛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他项上人头。
叶嘉邪虽然愤怒，倒并没有那么惊慌。他皱了皱眉：“走，过去看看。”说着一撩衣襟，施展轻功就向外奔去。侍卫和沈公公跟不上，奋力在后面追着。
不多时，叶嘉邪便来到了陵园。进了院子，他看见那已经里里外外围了三圈人，夜晚的陵园笼罩在一片灯火中。他一看，悉茗和紫菀也围在旁边 。
“叶大人，您快看。”
叶嘉邪拨开人群往里走了几步，也愣住了：前日陵墓前那轻软柔白的六月雪被统统连根拔起，胡乱地扔在一旁，眼前的黄土被挖的乱七八糟。他赶忙伸手将那些碎土拨开，仔细看了下面的土地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又绕着墓碑转了一圈，确定其他地方没有被损伤，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回事？”
“大人，”程校尉抱拳道，“方才一队侍卫突然来报告，说巡逻时路过陵园，隐约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响，进来一看发现陵墓遭到了破坏，于是匆忙赶来向卑职报告。卑职率人过来查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叶嘉邪望了一圈，发现周围不全是侍卫，还掺杂着宫女，花匠各色人等，入目乱糟糟的都是人，便问：“所有侍卫都在这了吗？”
“不，只有一个小队在这。其余的人卑职已命他们去附近搜捕蝙蝠了。” 苏校尉举着火把，愤怒地咬牙，“这些畜生真是欺人太甚，连长公主的陵都敢乱动，等我抓到他们，非要一只只地扒了皮，砍了翅膀，烧成灰才解恨。”
“先别急。”叶嘉邪思考了一下，说，“蝙蝠不会往人多，有火光的地方飞，所以不会留在庄内。庄外守卫的侍卫也没有来报告，就代表它们没有往山下走。所以它们很有可能还在后山盘踞。你立刻召集两个队的人去后山搜捕，注意安全。”
“是。”苏校尉又看了一眼被翻起的黄土，气呼呼地走了。
“程校尉，你带人去附近检查我前日布下的陷阱，看有没有被触动过的痕迹。” 叶嘉邪站起来，对着所有人说，“其他人都散了吧。今日之事，谁也不准张扬，要是我听见谁在嚼舌根，立刻割了他舌头。”
叶嘉邪倒是不怕皇帝会怪罪到他头上，不过事关皇族威严，还是顺手维护一下的好。下人们正巴不得这件事不要传扬出去，忙不迭地行礼谢恩，陆陆续续都散了。
叶嘉邪绕着墓碑转了几圈，回头来，发现悉茗蹲在地上，手中抓着那把死状凄惨的六月雪，翻来覆去的看。
“你在看什么？”
“叶大人有没有发觉这个哪里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
”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这几株花看起来很违和，和平常见到的感觉不一样。还有这个。”悉茗指着土地，“你看，这恐怕不是蝙蝠留下的痕迹。”
叶嘉邪眯起眼睛，轻轻用手拨弄了一下墓前的黄土。随着最上面一层土簌簌地掉落，他惊讶地发现，里面竟出现几条铲过的痕迹！
“天哪，”紫菀惊呼，“这是什么？”
“这是铁锹弄出来的，”叶嘉邪皱眉，“今晚的事不是蝙蝠，而是人为的。”
悉茗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还不清楚。”叶嘉邪摇头，“虽然侍卫都守在陵园外围，看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能进入陵园的肯定是清凉台内部的人。明天把人都召集起来，一个一个好好问过。”
在墓前又徘徊折腾了一阵，直到再也找不到别的线索了，叶嘉邪才开始往回走。半路上又遇到苏校尉和程校尉来请罪，说是没发现蝙蝠的踪迹。既已知道了今晚之事是人为的，叶嘉邪倒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吩咐明日集合所有人进行盘查。
这么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叶嘉邪回到房里累得不行，衣服一脱就倒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直到早晨门砰砰地让人给敲响，他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叶大人！叶大人！”
叶嘉邪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开门，发现是悉茗和紫菀。
“哎呀，”看见他只着里衣，紫菀脸红了一下，“叶大人怎么……怎么都不穿好衣服就出来了。”
“我刚醒呢。”叶嘉邪活动了下脖子，伸展了一下，“这么手足无措干嘛，没看过你家公子不穿外衫？”
紫菀撇了撇嘴：“我家公子穿衣不用我们服侍的。好了，叶大人快收拾收拾起来吧。”
“急什么，这才什么时辰啊？”
“您看看这天都多亮了！”紫菀很着急，“叶大人，我家公子应该快到山顶了，咱们去接他吧！”
叶嘉邪一听这句话，瞌睡瞬间都醒了：“什么？阮兄要来清凉台？”
一直在旁不语的悉茗这才上前，递过一张信纸给他。雪白的信笺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已达方翠镇，明日午时上山。阮。
“这是今早山下送信的人拿上来的，说是昨晚收到的。”
这是叶嘉邪第一次看到阮灵犀的字，有些惊讶。和他秀气有余的外表不同，阮灵犀的笔迹瘦逸而遒劲，阔气天成。捧着信笺当模板一样欣赏了半天，叶嘉邪才想起来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大人，现在是巳时七刻了。”悉茗回答，“外头现在日头大，公子身体不好，怕是不适合等太久……。”
叶嘉邪一拍手：“快快，给我打点水来，我洗把脸穿个衣服，这就下去接他。”
简单收拾了一下，叶嘉邪带着悉茗紫菀就往外跑。不过他们还是晚了一点，到的时候，阮灵犀已经在门口等了。外头烈日灼人，他的轮椅便躲在一株大树下。月白衣衫紫竹扇，静静地坐着。晏晏站在旁边为他撑伞。
叶嘉邪奔了几步过去：“阮兄，实在不好意思，久等了。”悉茗和紫菀也跟上见礼：“公子。”
“不碍事，我也刚到。”阮灵犀淡淡笑着，“叶大人这两日辛苦了，又是找药，还要除害。”
“来，先进去吧，”叶嘉邪对侍卫打了个手势，让晏晏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对了，阮兄怎么突然来此处了？”
“我前日接到帖子，方翠山附近梅峰镇有一位年轻人忽然患了癔症，大夫看不好，病人又总不肯配合，才恳请我过来看看。因这位年轻人的父亲与先父有些交情，我就打算走一趟。刚巧出门前，你差人送的信和药到了，我读了信，便想看完病就上方翠山一趟，正好将配的一些药香拿来。这香入夜后放在房中焚烧，可驱赶夜行动物。只是不知对这种蝙蝠有没有用。”
“原来如此，真是多谢阮兄了。”
“我出京城时留意了一下，看到官兵在城门设了卡，不让方翠山方向来的人入城。昨晚在镇中留宿，又听说几天前三位守墓人遇袭，山下一片人心惶惶，才知道叶大人信中说的这种蝙蝠非同小可。只是不知具体是什么一回事？”
叶嘉邪在信中只寥寥提了几句，便从头开始把这事讲了一遍。听完，阮灵犀才道：“难怪长史与县令如此焦急。蝙蝠挖坟伤人，这不仅前所未闻，而且万一不小心使长公主陵墓有损，他们更担待不起。”
说起邱行和李志，叶嘉邪撇了撇嘴：“这两个人够缺德的，山下百姓死伤他们一句也不多问，一听说蝙蝠挖墓，才急着上山求我帮忙，怕公主墓有什么闪失被陛下怪罪。”
“百姓的命固然重要，但长公主地位尊贵，事关皇家尊严，自然不容有失。对了，这几天，叶大人的调查可有些进展？”
“呃……这个，暂时……”叶嘉邪有些红了脸，“暂时还没有。”
阮灵犀柔和地点了点头：“这案子颇为诡异，还是从长计议好。其实，我上山来，也是有意帮叶大人一把。”
“阮兄来帮我？”
“我这身子自然不方便，但我带来了一个好帮手。”他淡淡笑着，“紫菀手脚麻利，但行事冲动，悉茗细致，却远见不足。倒是晏晏很机灵，细心聪慧，对这蝙蝠的事情还有一番见解。我想，她兴许能帮上些叶大人一些忙。”
“哦？”叶嘉邪看向晏晏，“晏姑娘对这蝙蝠的事有什么看法，说来听听？”
晏晏说：“我出生于南道襄城附近的一个苗寨，虽然没有学习过术法，但幼时耳濡目染，也有听闻过。驭使昆虫和动物是苗疆最基本的术法，随着道行越高，能驾驭的动物也就越大。在我们那里，能驾驭蝙蝠之类动物的术师不在少数。这次的事情，我想，也许是是有术师在背后操控也不一定。”
叶嘉邪看她姐妹俩的容貌，早就猜出她们并非汉人，所以现在听到出身倒也没有吃惊，点头说：“有道理。蝙蝠生性不凶恶，也没有掘土的习惯。但这次却伤了好多人，还刨掘坟墓，是很蹊跷。昨夜的事我仔细观察了，不像是蝙蝠弄的。现在听晏姑娘一说，我看这事幕后一定有黑手。我准备待会就去把清凉台的人都集合，一个个盘问，找到昨晚在陵园作乱的人。”
“我觉得，此事最好先不要声张。”晏晏摇了摇头，“这个人大费周章地跑进陵园，却只是拔了几株花。他没有对陵墓不利，当然也不可能是戏弄，他的目的是什么，还需要详细调查。清凉台这么大，下人也不少，我们还没弄清楚状况就打草惊蛇，只怕他会藏得更深了。”
叶嘉邪一听，似乎也有道理：“那依你之见，现在该怎么办呢？”
“陵园一共两个出口，都频繁有人巡逻，一般人不得进入。我想，我们先将这些人找到，摸清楚他们的底细，再慢慢查不迟。”晏晏道，“还有，山下那些被蝙蝠咬的人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从他们那儿问到些什么。”
一提起这些人叶嘉邪头都大了：“我这两日把山下几个村寨里蝙蝠咬过的人都见了一遍，可他们确实留了残症，什么都不记得，有的连神智都不清楚了。”
“这个我想我可能有些办法。”阮灵犀开口了，“我昨日去梅峰镇，才发现需我救治的那位年轻人刚好就是被蝙蝠咬伤后才患上癔症的。他记不清事，不认得人，时而痴傻不语，时而狂吼乱叫。我取了他的血，又看了他的舌头，发觉他很像是中了毒。”
“中毒？”
“对，叶大人应该知道，医者开刀行医时偶尔会遇到疾病发于体内，针药无用的情况。此时，便会用到一服药叫做麻沸散。病人混酒服下了麻沸散，不久便会醉无所觉，医者便能开破腹背，抽割积聚。”阮灵犀慢慢说，“麻沸散的处方中有一味重要的植物，叫做曼陀罗，此花本来就自带毒性，若是在处方中多增数倍曼陀罗花的剂量，炼制出的麻沸散便会使人中毒，轻则记忆不全，说不清话，重则心智全失，完全不能言语，即使活下来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但依我看，他们所中之毒和这个十分相似。”
叶嘉邪点头：“曼陀罗，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这样看来，要么是蝙蝠体内有毒，所以被咬的人才会中毒，要么就是有人借着蝙蝠故弄玄虚，下毒害人。”
晏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曼陀罗在大蓟十分少见，麻沸散也不多用，所以寻常大夫看不出他们所中的毒来自曼陀罗也是正常的。” 叶嘉邪感叹，“幸好阮兄见多识广。”
“叶大人谬赞了。”
走了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东殿与内院的分岔路。叶嘉邪道：“事不宜迟，我和晏姑娘先去调查最近有哪些人可以自由出入陵园，让悉茗和紫菀陪阮兄回房休息，可好？”
“好。”阮灵犀又嘱咐，“晏晏，你要尽心帮助叶大人，细心行事，不能漏掉任何蛛丝马迹，明白吗？”
晏晏郑重颔首：“是，公子。”
叶嘉邪抱拳：“那我们先行一步。”
阮灵犀点了点头。他坐在轮椅上，安静地目送叶嘉邪和晏晏走向东殿。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他嘴角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他收起折扇，轻敲了一下轮椅边。
“紫菀去房里待着，有人来敲门就说我睡下了。”他吩咐，“悉茗，跟我去里面绕一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墓前骚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