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三年3 ...
-
尤记得三年前又见草原的那天，他站在当初目送我离开的草坡上，只是见着他身影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恐慌与隔阂顿然消散，像是三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所有思念全都泉涌而出一般，我跳下灸舞的马疯一般地奔向了他。
当年是他送我走的，而今，他来接我了。。。
带着这样的心声，我跑至他的面前突然停下。深望住他的眼睛，我拼命呼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而他却向我伸出了手，带着略微的颤抖，带着一如从前淡雅而悲伤的笑容，他轻轻对我说：“疯丫头，终于知道野回来了？”
暖暖的回忆包裹住我的心房，爹爹曾经最爱叫我疯丫头，如今，他一句简单却熟悉的疯丫头却让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恩，回来了，哪儿也不如家舒服。”
我微微地笑，却看见他眼中突然一闪而过的痛意，于是，眼泪夺眶而出，我一把将他抱住，搂紧了他的脖子低声哭道：“帝峻哥哥，我想你们，真的很想很想。。。。”
“站在门口不冷么？要发呆也进来发呆，免得着凉。”
他似是早已知道我进了帐篷，我轻快地蹦跳到他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嘿嘿着笑，他无奈皱眉，用手擦了擦我的额头：“怎么又那么脏，大清早出去，现在才回来。”
我噘嘴委屈道：“我去送魂了，本想告诉你的，可是紫裳姐姐说你昨晚忙了一夜刚睡下，我就没忍心打搅直接出去了。”
他将拭好的剑小心放下，嘴角抿着丝笑意：“我告诉过紫裳别让你成天野出去，怕是今天你又拿一大堆理由搪塞她了吧。”
我向他皱了皱鼻：“送魂是随便搪塞么？这么多将士的魂魄，我每天出去送都送不完，紫裳姐姐比你疼我也比你懂事理，不用我搪塞就放我出去了。”
他轻皱了下眉：“怎么？这里真聚集了这么多魂魄么？”
我轻恩一声：“送也送不完，好象都徘徊天上不肯离开，照理说不会这样啊，可能是我不够强大的缘故吧。”
他徒然默了声，轻抿着唇不说话，这几年的战争死了实在太多的人，他们每一个都有眷恋人世的理由，或许三年前的我还有能力送他们去往生，而如今，我却怎么也办不到了。
闲着无聊，我伸手碰向他的长剑，他怔了一怔忙把我的手拉开：“别动，这剑利的很。”
我笑了出来：“怎么说我也是军营里长大的，连剑也摸不得了。”
他也笑笑：“这剑杀过太多的人，你还是别沾它的腥了。”
侍卫端着消夜从帐篷外进来，帝峻将剑挂回墙上，接过侍卫的托盘递给我：“把这送到他帐篷里去吧，要罚也罚够了，你再不去，他怕真要把自己憋出病来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死猪没去庆功么？”
帝峻点点我的头：“明知你在气他，他哪还有心思去庆功？今天一回来就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我不知，他立马虎起脸把自己关进帐篷里到现在都没出来。”
我惊了一下：“连晚膳都没吃么？”
他轻摇了摇头：“吃了我还会让你把这个送给他么？听副将说他三天三夜没睡了，一直都在马上没放松过。”
我忙把托盘接了过来转身就走，可刚走几步，帝峻又唤住了我。
“等等，宫里，有东西送你。”
我定住了步，没有回身，只是淡淡回他：“我不要。”
我知道灸舞打起仗来是拼了命的，全然不顾自己安危一心只想着杀敌，他说过他要把赤焰人永远赶出珠华，他要让这世间再也没有战争，刚来草原的时候，大家还顾忌着他是皇子不敢让他上前线，惟独帝峻看出了他的雄心壮志，执意将他带在身边，两年前的战役里，他独闯敌军一箭射死对方大将，至此军中上下各个对他心服口服，没人再喊他皇子，而是正式称他为武王。
而我，偏就是害怕他这样勇猛的性子。
如同当时他把我推进甬道，自己抵挡下黑衣人的突袭，明明流了那么多血，却依旧咧开嘴对我开玩笑。
。。。倾城，你知道女孩子的初吻有多重要吗？那是只能给自己真心爱着的人的东西，我抢了你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有朝一日要向我报仇，听到了没有。。。。
石门关上的一刹那，他的笑容嘎然消失，我突然有种会失去他的预感，伴随着那样的恐慌，我怔怔站在门后，看见石门缝隙，鲜血如河流般蜿蜒至我的裙下，又将我的裙染成了相同的红。
“开门！小五！开门——！”
身体里有种抑郁的痛在肆意膨胀，我撕心裂肺地喊，发出的声音几乎不像是自己的，他们每个人都说要护我，又怎知我失去他们会有多痛？
伸手一遍又一遍地敲打向石门，直到手掌拍裂出了血痕，直到手心已痛到再也感觉不到石门的冰凉，我筋疲力尽，顺着石墙缓缓划下。
抱膝蜷缩在甬道角落，我没有离开，而是坐在血堆里怔怔发呆，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息，我感觉自己像是坠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失去所有求生的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甚至已经麻木掉对时间的概念，忽然，石门轰地拉开，随之是涌射而进的光芒。
淡黄的灯光将我蓦然惊醒，我怔住，缓缓缓缓向光芒里那个身影看去，而他也正看着我，满身是血，到处是伤，那双犹如星辰般璀璨的瞳眸缀满了震惊与愕然。
“小五。。。。”我呆呆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稍是一楞，忽然对我吼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为什么不离开！”
或许是太用力触动了身上的伤口，他轻咳一声倒了下去，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手扶住了他，另一手却向他的脸颊狠狠挥去一掌。
“啪——！”一声厉响。
突然之间，害怕、担心、狂喜、怨恨，那么多的感情全部纠结在我的心里，我强忍住眼泪狠瞪着他，而他偏着头，似是也楞住了，久久才回神对我笑道；“好疼啊，这么快就向我报仇来了？”
我气他这时候还敢开玩笑，一拳敲上他的胸膛，又不敢太用力害怕弄疼了他的伤口。
“你再敢这样试试！”
他怔望着我，我也怔望住他。
“下次。。下次。。。你再敢把我一人推出来试试！”
从他的眸里读到一丝痛意一丝欣喜，我的眼泪哗然落下，就像个无助的孩子，我在他面前放声哭泣。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我不要再失去你们了，我不想。。。。”
甬道里回荡着我的哭声，感觉周身忽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灸舞轻抱住我，虚弱的声音里竟带着丝笑意。
“这回，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的么？”
我怔住，抬眸看向他傻傻的笑容：“你个死猪！”
死猪，死猪，除了骂他是猪，我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词语，他就是猪，和猪一样笨，笨到为了护我甚至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真是死脑筋的猪！”
看着托盘里的食物，我低声咕哝，都老大不小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吃饭不肯出门，难道，他就不怕我更气吗？
伸手想要掀帘而进，不想帘子竟先我一步被人掀开。伴随一股风起，我惊了一惊，随即便看到灸舞那张略带怨气的脸孔赫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还要在帐篷口呆多久，干吗不进来！”他竟然瞪眼唬我。
我负气地瞪回他一眼：“你还有理了，我给你送东西来吃，你竟然吼我。”
他低眼看向我手里的食物，这才傻傻笑了出来，可仅是一瞬，他的脸又扳起了：“今天下午你干吗不理我自己走了，你明明见着我了。”
我深吸口气，就差没一拳敲上他的脑袋了：“你还好意思让我理你，不经过我同意私自带走鹰儿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让开！别挡我道！”
我气呼呼地吼了回去，灸舞脸上委屈，人却站向一旁：“我不是把鹰儿好端端带回给你了吗？再说了，他比我还精，哪能这么容易死，要死肯定也是我先死！”
“你。。死什么死，都跟你说几遍了，军营里忌这种晦气话，你怎就说不听嘛！”我走进帐篷，把托盘狠狠往他案上一放。
他笑呵呵地拿起块糕点就往嘴里塞：“怎么？你怕我死吗？”
我一拳敲上他的胸膛：“死猪，都让你别说‘死’字了！”
他一脸贼笑：“你自己不还是老叫我死猪么？”
“我。。。。”
我无语，转过身不想理他，他忙拉住我的手将我环进了怀里：“别气了，我和你开玩笑呢，都一个月没和你说话了，我嘴痒。”
我白他一眼，伸手掐上了他的肉：“我看你不只嘴痒，皮也痒！”
他呵呵地笑：“还真痒了，这次出征我还没洗过澡呢。”
我倒抽口冷气，难怪鼻息里老钻进股酸气，原来是他的臭味道：“走开走开，没洗澡还敢抱我，赶紧给我洗去！”
他抬手向着自己闻了闻：“哪有臭了，我怎就没闻到，这一月军事紧的很，根本连睡觉的工夫都少要，更别提洗澡了。”
我一言不发地凝视住他，心里轻轻有了丝疼意，他深瞅住我的眼里，嘴角的笑意却越发明亮起来：“怎么？心疼我了？”
我哼了一声想把他推开，他倒好，反是更用力地把我锁住。
“倾城，我想了你一月，你想我么？”
伴随着湿暖的气息，他的声音幽幽飘进了我的耳里，我微垂着眸没再去看他，目光一扫，正看见案上的点心：“把这些都吃了吧，快凉了。”
他挑眉一笑：“你告诉我我就吃。”
我以笑回笑：“你吃完了我就告诉你！”
将他的手硬是掰开，我走到案桌旁有意无意地翻起地图来，地图上画满了两色小旗，红色是赤焰军营，白色是珠华军营，中间一条蜿蜒黑线分割开珠华与赤焰的疆域。
“一，二，三。。。”我细细数起两边的小旗数，赤焰整整七枚，几乎包围了整个南荒边疆，而珠华仅是五枚，一枚是这儿，一枚是灸舞刚去的前线，其他几枚也是帝峻派出去的人马，好在草原边境有紫云山脉替我们挡着，惟独灸舞去的地方地势稍显平坦，赤焰人认定那里是攻打珠华的关口，时不时在那儿挑起战事。
灸舞见我真不理他了，只得拿起糕点乖乖吃起来，我看了会地图道：“记得上月看时还是五营对五营的，怎么这次回来，赤焰又多了两营？”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三年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