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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油焖春笋 ...

  •   竹亦得风,夭然而笑。
      十里坡一得寺,桑落手持紫砂壶,手腕轻点三下,放下茶壶,用沸水遍浇壶身,然后“玉液回壶”,将壶中的茶汤倒入公道杯,再将茶汤分入闻香杯,茶斟七分满,最后轻放下紫砂壶,朝对面的方丈点头示意。
      “洞庭碧螺春,茶香百里醉。”方丈回味着嘴里的茶香,吟出一句诗来。
      寺院在竹林深处,幽静寂寥。桑落拇指轻轻摩挲着杯璧,竹影摇曳,仿佛一幅绮丽延绵的图画在她的身上展开。
      “桑公子,老道得你赠茶,很是感激。今儿也送你一句话:从一到十,一盏茶,苦尽甘来;问世间欢歌几度,不过一字珍尔。”
      眼睑微阖,桑落抿了口茶,淡淡地道:“道长所言极是。”
      娟娟溪流,竹风萧萧。桑落带着新丰出了寺庙,弃了车马,赋手而行。
      微风轻拂,鼻尖袭来一阵清香,桑落瞥了眼身旁欲言又止的新丰,道:“说吧。”
      新丰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小心地看了眼桑落的脸色,琢磨不定:“公子,那人不是正午时分到吗?我们此时回去是否早了些?”
      桑落不言不语地走着,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新丰跟在后面,心里腹诽:又是这幅德性,允了人开口,却又不给回应,折磨死人了。
      “可带了棋盘?”清清冷冷的嗓音响起。
      新丰眼角扫到路旁的凉亭,识趣地去马车上取了棋盘铺好,又顺手把马车上备着的糕点带了出来。
      捏了颗黑棋,桑落眼睛盯着棋盘,嘴里却突然说了句:“今晚吃油焖春笋吧。”
      新丰闻言看了看满山的翠竹,认命地带了马夫去挖春笋。
      一个人,一盘棋局,一丝春风,本是极惬意的事,却被一串马蹄声扰了清静。
      哒哒的马蹄由远而近,一个青衣女子踏马而来。
      桑落落下一子,又捏起一枚白子。
      “一间高挂。”一人一骑停在了凉亭外,青衣女子立在马上,歪着头,挂着笑,乌黑的大眼睛闪着灵光。
      白子落下,原本看似保守的形势转瞬便威逼黑子,然而,这一着却不是青衣女子口中的位置。
      青衣女子看到桑落没有采纳自己的建议,气恼地皱起了眉,待看清了局势,神色缓了些,皱皱鼻头,牵着马本欲离去。眼睛一扫却看到桌上摆着的油绿如玉的青团,下意识的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撇着嘴说:“你敢和我比试一盘吗?”
      桑落又捏起一枚黑子,凝神细看,丝毫不为面前的青衣女子所动。青衣女子心下恼怒,嘴里哼了一声,脚在马鞍上一踏,人如飞燕飘至凉亭内。
      “你这人怎么这样?”青衣女子看桑落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棋子,愤愤地说道。
      手中没了棋子,桑落这才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青衣女子。一头青丝用一条白色玉带束了起来,一张小脸却是添了几道灰印,显得风尘仆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尤为机灵。
      桑落伸手欲取一子,青衣女子见状急忙拉住了她的手,扑闪着大眼睛,软了声音:“咱们就比一盘吧。”
      说完不等桑落答应,就把棋盘上的棋子清空了,笑吟吟地捏起白子开战。桑落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取了颗黑子。青衣女子高兴地翘起嘴角,偷眼打量桑落,瘦削的身材,白色的锦服,蓝色的云纹绣边,容貌清秀,只是眉尾处有一道一指宽的疤痕,煞是惹眼。
      “你输了。”冷淡的声音如一股清泉滑过心间。
      青衣女子看看棋盘,懊恼地说:“哎呀,都怪我分心了。”
      “输了当然得有惩罚,”青衣女子眼珠一转,手如闪电端起桌上的青团,迫不及待地塞了一块在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就罚我把这些都吃掉吧。”
      桑落看着鼓着腮帮子,吃得正欢的青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细叶疏节,满亭清风,两人各执一子,准备下一局。
      突然,青衣女子身子一歪,一柄大刀贴着她的前襟而过。青衣女子纵身跳出凉亭,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嗤笑一声,道:“原来落山虎竟是偷袭他人之辈吗?倒是有损往日威名。”
      落山虎有自知之明,被人耻笑,也浑不在意,翻了个手腕,大喝:“废话少说,拿命来!”
      青衣女子闪身避过,脚下毫无章法却愣是让人碰不到。
      “喂,我们接着下棋,”青衣女子反手劈在落山虎的右颈,回头对着亭中的桑落嚷嚷,“白子跳扑。”
      落山虎被一个年轻女孩这样无视,心里也真动了怒,足尖一点,刀锋直逼青衣女子喉咙。青衣女子右脚一旋,侧身拉住落山虎持刀的手腕,手上用力把落山虎甩了出去。落山虎却也有些本事,双脚往身前竹子一蹬,借力朝青衣女子扫去。
      “一间低夹。”青衣女子隔空一翻,朝落山虎踢去,落山虎急忙收住前进的势头,匆匆忙忙地挥刀格挡,青衣女子低笑一声,弯腰一扫,还未等落山虎站稳,身子便贴了过去,一掌拍在落山虎的背上,落山虎脚下一踉跄,整个人便扑倒在地,痛得趴在地上打滚。
      青衣女子拍拍手,看着桑落,笑如春风:“小飞守角。”
      桑落抿抿嘴角,冷冷地说:“你输了。”
      青衣女子惊讶地瞪大眼睛,随即飞身到凉亭,扫了眼棋局,不甘地道:“我打架分神,这局不算,我们再来一局。”
      桑落起身,对着身旁的新丰道:“可都弄好了?”
      “弄好了。时候不早了,公子回去吗?”新丰低头答道,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前面的青衣女子。
      桑落点点头,也不管青衣女子,直接上了马车。
      “喂,你怎么就走了?”青衣女子看着桑落离去的背影气得跺脚。
      马车缓缓而行,身后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青衣女子恼怒地对着马车嚷嚷:“你是不是不敢和我下,怕输了?”
      没有得到回应,青衣女子气恼地嘟着嘴,不甘心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白栀,下次再见到你,我一定会赢你!”
      青衣女子终于被桑落的冷淡激怒了,一扬鞭,马儿就一溜烟地跑了。马车里,桑落闭着眼,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扬州城,三味小筑。
      桑落下了马车,进了后院,她喝口茶解了乏,洗净手便钻进了厨房。三味小筑并不大,大堂就两层,古朴典雅,后院倒是颇为宽敞,有两个厨房,一个是小筑的其他厨子使用的,一个是桑落专属的。
      “哥,你回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桑落被一个少女抱了个满怀。
      桑落手上拿着刚去皮洗净的春笋,无奈地看着怀里的妹妹,柔和地笑着说:“小雪,放开我,我做油焖春笋给你吃。”
      怀里的少女闻言抬起脸,期待地眨着大大的眼睛,乖乖地站到一边。
      “哥,你今早去干吗了?都不带我去,你不知道今早有多忙。”雪芽哀怨地看着正利落地切着笋子的姐姐,嘟着嘴抱怨,“今早是三味的开门吉日,你这个大掌柜的居然都不露面,把一切丢给我,我忙到现在又累又饿的。”
      桑落把切好的笋子丢进锅里煮着,切好葱,这才转身捏捏妹妹圆圆软软的脸颊,宠溺地说:“这里油烟味重,出去歇一下,我给你做油焖春笋。”
      “我要吃肉!”雪芽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道,见桑落点头,她这才走了出去。
      热油,爆葱,抄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最后,大火收汁,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油闷春笋就出锅了。
      落日西斜,炊烟袅袅,三味后院一个小小石桌旁却是围了三个人。
      “哥,真好吃!”雪芽嘴里还在嚼着,手却不停地伸向桌上的盘子,“吃了你做的,其他的都吃不下去了,我中午就没怎么吃,饿死我了。”
      “你呀。”桑落叹了一声,却夹了块肉片放进妹妹碗里。
      新丰埋头苦吃,也没空看自己主子难得露出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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