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焚心阿房宫》薇兮止

38、放弃

　　亦潋呆呆跪在了齐王榻前。一阵浓重的寒意笼罩着她，明明是烈日高照的晌午，她却冷得手脚麻木。
　　齐王静卧于病榻，头发花白，老态横生，双目紧闭，面色焦黄。父王老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君主，而是行将就木的一个瘦弱老人。从小到大，他就最疼爱她，对她千依百顺，有求必应，从没舍得大声喝叱过她一句，心心念念把她栽培成人中之凤。但是现在，他因为她的不孝气病了，如若就此撒手而去，他的国家也会随之而亡，而自己将永生不能弥补这个遗憾，一辈子良心难安，一辈子遭人谴责。
　　想到这里，她倒吸一口凉气，默默闭上了双眼。这短暂的两日，就如翻云覆雨手，将她过往十七年的一切彻底打乱击破，也让她在这几十个时辰里，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命不由人的感觉。她，一出生就已不只是亦潋，她，更是齐国的三公主，背负着振国安邦的使命，根本由不得自己选择。如果能够重来，她宁愿做一名普通百姓家的平凡女子，起码不用将自己的幸福来交换国家的命运。
　　她整整守了齐王一夜，一动未动的蜷在他的榻前，思想不停地激烈斗争着，越到最后，她越无力地肯定，自己只能放弃魅阳，放弃一生的欢笑，来成全整个齐国七百万民众的安乐。这样的牺牲，应该是值得的吧？她嘴角一扯，苦笑了一下，眼前浮起魅阳深情的脸，心就像陡然坠地的脆弱琉璃，一瓣瓣，一点点的碎了，然后被辗成粉末，消散无形，无可挽回。
　　她的手一直紧紧拽着胸前的血灵玉，直至黎明的曙光由窗棂探入，微微映亮了宫室。就着一线晨光，她注视着血灵玉，竟然还一如既往的晶莹亮泽，纯蓝如天空。她的眼泪凄然地落下，魅阳，应该还不知道这两日的变故吧？如果她知道了，该会怎样的伤心绝望？
　　她不敢再想下去，猛然起身抓住昏迷着的齐王的手：“父王，您醒醒，是女儿不孝，把您害成这样……只要您快点醒过来，好好地活下去，女儿我什么也愿意做，是我错了……我错了……我听您的话……什么都听您的……”她把脸埋在自己宽大的袖袍里，压抑地悲恸着，瘦削的背影因哭泣剧烈起伏着，眼泪湿透了衣衫。
　　天明后，柳维与佳仪赶到齐王寝宫看望父王。而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红肿如桃的亦潋，仍然跪在齐王身前，眼神涣散。她们不禁吓了一大跳，两人已从王后口中得知这两日的事情，见亦潋如此凄惨的神情，连忙上前扶起她在椅上坐定。
　　亦潋缓缓扫过两位姐姐的脸，凄然一笑：“大姐，二姐……”
　　柳维之前对亦潋因为魅阳的事情心结难解，只是此时此刻看着她这般崩溃的模样，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她温柔说道：“潋儿，不要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亦潋泪眼迷蒙看着柳维：“大姐，我想通了，我要嫁给秦王，在我走之前，你能原谅我吗？”
　　“潋儿，你说什么，姐妹之间那点小事，说什么原谅，你是我的好妹妹，是大姐对不起你……”柳维说着说着，眼圈泛红了。
　　“潋儿，你真的决定要嫁到秦国了吗？”佳仪难过地低声问道。
　　亦潋一笑：“我想了整个晚上，这是我唯一的选择，没有其它的退路了，我身为公主，婚姻大事根本由不得自己，以后，魅阳要你们多多照顾了……”话未说完，声音就开始哽咽，她紧紧咬住了下唇，想克制住欲夺眶而出的泪珠。
　　柳维与佳仪抱住了亦潋，只求能多给她一些力量，三人的眼泪流在了一起。
　　巳时，齐王在太医的针疗下终于醒转过来，众人惊喜不已。他慢慢张开眼睛，看见王后与众儿女皆在床前守候着，惊问道：“寡人怎么了？你们……”
　　亦潋跪在他跟前激动说道：“父王，您醒了，太好了，女儿再不会惹您生气，女儿愿意嫁给秦王，只要您身体好好的……”
　　齐王心宽一笑，缓然抬手摸了摸亦潋的脸，安慰地说道：“就知道潋儿是最懂事的，好，好，这样就好……”比起与一个女人纠缠不清，齐王宁愿让亦潋远嫁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