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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月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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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之夜，王后邀请众贵妇千金齐在王宫花园赏月。
明月当空,苍穹浩淼,繁星闪烁。
花园内的台榭上，摆满点心，香茗和美酒。都城中的名媛几乎尽数齐集，月色下衣香鬓影，钗动环飞，笑语不断。
亦潋悄悄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内，漫不经意旁观着园内景像。二公主佳仪倚在王后身旁撒娇卖乖，旁边一群贵妇连连称赞佳仪品貌出众，惹得王后欢心不已。众位名媛边品着茗酒，边喋喋不休地交流，面上一派和气，暗自里却在攀比较劲着各自的地位和仪貌。此等情形亦潋也算司空见惯，是以有些意兴阑珊。
蔫蔫之际，却忽然看见大公主柳维带着一身白衣的魅阳步入花园，心脏忽地一跳，转而又见柳维与魅阳双手交扣，有说有笑，神态亲昵，亦潋眼中才浮现的亮光便稍纵即逝，她移开眼光，呆呆注视夜空中的一轮皓月出神。
不知为何，亦潋虽然仰首望月，却总感觉到有双眼睛在暗暗注视着自己，她有些狐疑地开始四处打量，那双目光却又似无声无息消失了。蹊跷地思量后，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固执地寻找方才的目光，随后，她慢慢发觉，这双悄悄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是王后的。
虽然亦潋也称王后为母后，但只是一个称谓而已，王后对她，更像一个有些陌生的客人，从小到大，交流极少，虽然王后对她客气礼待有加，但是她直觉她的目光中有些奇怪的东西，从小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更是明显。王后会时不时地打量她，注视她，眼睛里的内容似乎极其复杂，她不懂其意，有时还会不寒而悚。
终于，她大着胆子，直视王后默然的目光，王后却立刻移开了视线，如此这般，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园内众人笑语嫣然，一名贵妇出声道：“三位公主都已长大成人，个个都是稀有的美人，不知哪国王子有这份福气，做大王的乘龙快婿呢？”
立即有人附和：“是啊，既然公主都已过及笄，是该物色一下驸马人选了，不知王后有何打算？”
王后笃定微笑着：“本宫自有规划，自然要为公主们匹配最为出色的驸马……”
未等王后说完，柳维便站起来说道：“母后，儿臣不愿嫁人，请母后成全孩儿终身服侍父王与母后的心愿！”
王后微微一笑，只当她是羞涩，无以为意：“维儿，你不用怕，放心，母后不会让你远嫁，就算过门后也能与父王母后常聚……”
“母后，我是说真的，我绝对不会嫁人的！”柳维斩钉截铁说道。
王后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下来：“维儿，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样不懂事？别让众位长辈看笑话！”
柳维倔强地一昂首，正欲继续说话，却被旁边的魅阳一把按住手背，示意她别再当众冒犯王后，柳维才悻悻然坐下。佳仪笑嘻嘻说道：“大姐要是不出嫁，那我和潋儿也不能出阁了，我倒是无所谓，潋儿，你呢？”亦潋目无表情，摇着手中团扇说：“哪有女孩子不出嫁的事呢？别说笑了。”柳维有些苦涩地暗自咬紧了嘴唇，后面的魅阳则神情一僵，谁都不再开口。
对月品茗不久后，王后就声称头疼要早歇离开了花园，亦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后走了，意图奉承献媚的贵妇名媛们也三三两两离去，剩下些淘气贪玩的姑娘，互相说笑打趣玩耍着。柳维索性在月下摆开琴台，为大家抚琴助兴，阵阵悠扬的琴声有如天籁，衬着这月辉清幽，凉风拂人的夏夜，简直妙不可言。
亦潋心里却仍然在回想着王后的眼神，一向敏感的她觉得王后心底一定有什么难以言说的隐情。
亦潋苦苦地思索，却没有丝毫头绪。奇怪的是，王后走了，她仍然觉得有双目光在悄悄注视着自己。她不由一笑，觉得自己幻觉过多，有点捕风捉影了。
柳维弹过一阙欢乐的曲子后，曲风一转，一道哀怨缠绵的琴音响起，幽幽然然，似是在低诉和抽泣，无尽的悱恻感伤。亦潋不自觉地瞅了不远处凉亭内的魅阳一眼，只见她正与佳仪举杯畅饮，言谈甚欢。
亦潋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几欲掉泪。她连忙抬头望向天空，收回这不期然的哀伤。皓月仍皎皎，星光竞闪烁，她脑中浮现起那句诗：维天有汉,监亦有光。跛彼织女,终日七襄,虽则七襄,不成报章。脘彼牵牛,不以服箱。
正悄悄脱口念诗之时，却感觉背后站了一个人，转身一看，竟是魅阳。只见魅阳端着酒壶，举着酒觞，似有些微醉。亦潋忙站起来，说：“你别再喝了，保重身体！”
魅阳笑道：“来，我陪你喝一杯，好久没看你饮过酒了，今天破例一次吧！”
“不要了，我不想喝酒，每次喝了都不舒服。”亦潋还是摇头。
“今天卖我个面子，就一杯，一杯也不行吗？你以后要是嫁了人，想跟我喝酒可就难了……”魅阳说着固执地为她斟了酒，将觞直直递到她面前。
亦潋的脸色一沉，她接过了觞，一字一句说道：“好，就因为这个，我陪你干了它！”说完举起酒觞，屏住呼吸，将酒水一饮而尽。
喝完，才觉得下喉的酒水辣得嗓子有些发疼，不禁捂着嘴开始咳嗽。
正咳着，便听见魅阳唤道：“亦潋……”亦潋心脏又是一跳，有多久没听见魅阳这样叫自己了？她略带酸楚地看向魅阳，只见月晖下，她星眸半张的眼似乎藉着一丝忧郁，微醺的脸颊比平日多添一份妩媚，亦潋有些不敢看她，怕多看一份，就多伤一份。然而魅阳又唤了一声：“亦潋……”像是有话要说。
亦潋忽然觉得紧张起来，正欲等魅阳开口之时，柳维走过来了，她半是责备半是宠爱地对魅阳说：
“魅阳，你别老是喝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怎么你们都这样劝我呢？我只是让亦潋陪我喝一杯，一杯而已！”
“是啊，大姐，我刚刚陪魅阳喝了一杯，这酒好辣！”亦潋边说边笑，笑容却有点僵。
魅阳有一点点神志迷糊的，又拉着柳维陪她喝酒。柳维扶她坐下，她抓着柳维的手硬要与她干杯，柳维作势喝了一点点，可魅阳不肯：“维……喝干它……难得今天这么高兴……我们不醉不归……”
亦潋听见她不再称呼她为大公主，而是叫她“维”，心底又是一阵刺痛。柳维拗不过魅阳，举杯把酒干了，魅阳开心笑了，又为她俩各自斟上一杯，说：“继续喝……有酒喝真好……来，柳维……亦潋……继续喝……”
亦潋有点看不下去，她起身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们也别喝多了。我先走了！”
柳维冲她点点头，亦潋便带着守候在旁的小雪和小磊离开了。
魅阳握着酒觞，大声笑着指着亦潋的背影：“她……真不会喝酒呀……一杯就醉了……”
柳维见已是四下无人，不用担心失态，也起了酒兴，自斟自饮起来，魅阳则时不时抢过她手中的觞，自己一口干掉。她边饮边手指天上的圆月，断断续续唱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此刻的魅阳，完全醉了。她伏在桌上，一只手抓着柳维的手掌，呢喃着说道：“我好难受……我也不想……看到你嫁人……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闭上双眼，沉沉地睡着了。
柳维听清了她的话，双颊变得滚烫，她紧紧握住她抓着她的那只手，痴痴地看着她睡着的样子，低声说道：“魅阳，你知道吗？我也喜欢你！就算你是个女子，我也绝不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