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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重整梁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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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冲天,有不少人拎着水桶向着火的房子处跑去,此时苏泠煊和夜靖源已经赶到了火起附近,热浪一阵一阵涌来,烤得人面部发干,让人愈发不敢靠近。而卫舟这时也随着跑来的灵翼赶到了。
方才的那声“刺史杀人了”引起了苏泠煊的注意,怕是就这一个起火的事情,与梁州的刺史胡昶脱不了干系。她看了夜靖源一眼,夜靖源似是知道了她在想什么,道:“可以用一点法术了。”
闻言,苏泠煊并没有出手,而是回头嘿嘿对卫舟一笑:“交给你了。”
卫舟微微一错愕,马上回过神来,心知苏泠煊要历练他,手中便布出一个绝火的印枷,顷刻间,冲天的大火就灭了下来。夜,又恢复了黑暗。
万籁俱寂。
众人都被这突然停下来的大火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苏泠煊才没管他们要说些什么,飞速跑进只剩几根粗木支撑的院落里。只见地上躺着六具尸体,其中有两个孩子,一个大约在八九岁的年纪,一个还在襁褓之中。苏泠煊发现其中一个老者手中有什么东西,掰开一看,原来是块腰牌。
上面写着:中州梁州正四品下刺史,胡昶。腰牌上面还残留着老者的血迹,点点的红色,像是泣出的血泪,叹自己这一家人,无辜惨遭杀戮。
苏泠煊狠狠地将这块腰牌攥了起来,手背上的青筋毕露,夜靖源看在眼里,知道她这是怒到了极点,然而她面上却并没有多大波动。夜靖源走到跟前:“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泠煊抬起头来,他又道:“曼殊沙华。”
仅这一句,苏泠煊就知道,她的血又要派上用场了。
苏泠煊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指尖划开一道口子,鲜血落到地上,生出几株血红的曼殊沙华。
夜靖源拿一条白布将她手上的伤口裹住:“曼殊沙华,可以唤起人生前的记忆,之前我从未试过,也不晓得这话说的对不对,可能会不成功。”
苏泠煊点头:“你试试吧。”
夜靖源将那几株曼殊沙华采下,在那具老者的尸体面前轻轻晃了几下,一幅图景在半空中呈现:
他正在房中酣睡,却不想数个蒙面人踢门而入,却只有一人动手。那人先杀死了他的老妻,又要去杀他,好在他就地一滚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刀,正是这时,他的儿子被吵醒,走出屋来。他大声呼救,儿子也闻声而来,那执刀之人并没有马上杀了他们,似是十分欣赏他们这般恐惧的样子。那人只是抬了抬手,他们就再也发不出声来。
他的小孙子突然啼哭起来,那人挥了挥手,他的随从就飞身进屋拎出了两个孩子,他的儿媳妇阻拦着那人去碰孩子,那人实在不耐,一剑穿过了他儿媳妇的胸口,他的儿媳妇睁大了眼倒下。
他被儿媳妇的死刺激得不顾死活,生怕那人再去伤害他的孙子,他抱住那人的腰,不经意之间扯下了那人蒙面的黑布,他的儿子正巧见到那人的容貌。他儿子震惊道:“是你……”
还未细想儿子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的喉间就是一凉,他知道,他被抹了脖子。他不甘心,在故意的挣扎中扯下了那人腰间的一物,好在那人并没有发现。他知道,他们全家大抵都不会活下来了,留下这么一个证据也是好的。倒下后,他看见,还在襁褓里的小孙子被那人挂在了剑尖,稚嫩的叫声刺得他心中一阵抽搐,最终,他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他的儿子也倒了下来,随后就是漫天的火光……
此时,这周围已经围满了人,见此情景一片哗然,原来这不是什么失火,而是蓄意的杀人灭迹!
苏泠煊摇摇头,真正的关键人物,在老汉的儿子身上。
夜靖源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拿着曼殊沙华走到了那一个年轻人跟前,还是那样一晃,又出现了一个场景,四周安静下来:
他白天到集市里买酒,无意间撞到了一个人。哦,这样说不对,是那人先撞到了他,还把他的酒坛子撞到了地上,酒坛碎裂时溅起的酒湿了那人的靴子。他本没错,却不想那人不依,非要他跪下来磕头。他又不认识这是谁,再说错的不是他,凭什么要他道歉?更何况是磕头!
就这样,他与那人争执起来,最后,那人拂袖离去,还冷冷看了他一眼。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却不料半夜那人就寻了来。本也不曾认出那人是谁,可就在他父亲无意中扯下那人蒙面的黑布时,他终于认出了那人。悔不该得罪错了人!他大声道:“你难道不怕官府来抓你吗?!”
那人却道:“梁州本就是我的天下,官府算什么!”
他终于恍悟:“你是梁州刺史!”
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你该陪他们了。”于是他便被穿了心,只听那人冷冷地道:“得罪错了人,就要认命!”
……
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儿:“我见过他们争执!”
灵翼此时突然动了,一爪子就把那人拍倒在了地上,苏泠煊冷笑一声:“可不,你是刺史身边的人,怎会没见过?是你家刺史大人发现腰牌没有了,让你回来取的吧!”
“你……!”那人犹自在灵翼爪下挣扎,却怎样也无法摆脱那桎梏,“你怎的知道?”
“这有何难!”苏泠煊把玩着手中的腰牌,“这块腰牌上有一股很淡的熏香,尽管淡,但是染上以后就很难去掉,你敢说你身上没有沾染上这种熏香吗?”
那人一时无言,苏泠煊忽然发现不对:“他要咬舌!”
还未等卫舟赶到,那人就已经咬舌自尽了。
一时间,四周议论纷纷,都对这一身白衣的少年投去了探究的目光,不是知怎样的人物,竟有这般敏锐的洞察力。
夜靖源把那株唤起这两段记忆的曼殊沙华交给了苏泠煊:“两段记忆已经被封印在了两株曼殊沙华里,拿好。”说罢,他看了一眼天色,“天快要亮了,是时候了。”
苏泠煊挥挥手,灵翼叼着那人的领口,跟着苏泠煊离去。众人不知她要带走一个死人要做什么,再加上天已经要亮,还不如去看一场热闹,当下纷纷道:
“走,看看去!”
“就是,一看就知道他们气度不凡,怕是要出什么事,看看去!”
“刺史本就是睚眦必报,暗地里不知害了多少人,听说之前的老周家就是因为不小心开罪了他,才被灭了全家的呢!”
“谁说不是呢!怎的朝廷还没有把他换了?”
“王命不可妄议啊……”
……
等着到了衙门,经过一道道通传,苏泠煊收到的回应是:刺史大人身体抱恙,恕不相见。
苏泠煊一丝冷笑凝在嘴角,别说他这个正四品下的刺史要比她吏部左侍郎正四品上的品级要低,再算上正三品的刑部尚书一职他也是远远不及的。就算是他品级比她高,也不可以将她拒之门外,更何况她已经说明了身份!
苏泠煊对门口的衙役冷声道:“不见是吗,好,我去见他!”说完,一脚就把大门踢了个稀烂。
经这一举,再无人敢来相拦,就这样,连带着一众百姓也跟着闯了进去。
进去却见一人高坐于上,见苏泠煊一路闯来,并不惊惶,反而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梁州刺史胡昶,拜见吏部左侍郎、刑部尚书大人!”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赶忙下拜。元双此人在夙夕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年纪轻轻就坐上高位,凭一篇策论名扬崇州,凭一场与邪法的斗争坐上刑部尚书之职,再加上那行事的凌厉乖张,更是将他的名声穿得广远!如今一见,真真是无上风华,气魄无双!
苏泠煊在众人起身后从袖中掏出一张文书,对着还跪在地上的胡昶道:“梁州刺史胡昶,任职三年,毫无业绩,经吏部审核,特此免除胡昶刺史一职,降至为朝请郎。”
胡昶抬起头,并没有说话,苏泠煊从腰间拿出了御令金牌:“君上赐本官以金牌,特许本官路遇不平之事时可拔刀相助,”她突然笑了笑,掌心里赫然出现了一块腰牌:“胡大人,您是不是丢了什么?”
不待胡昶回答,苏泠煊将曼殊沙华轻轻一吹,半空中出现了一道影像,正是之前众人所看到的记忆!苏泠煊缓缓道:“大人当然丢东西了,还丢在了一个死人手里,是不是很奇怪?”
她拍了拍手,灵翼把一个人扔到了胡昶跟前,正是那咬舌自尽的人。苏泠煊道:“大人看着可面熟?”
“下官不知侍郎大人所为何事。”虽是这么说,胡昶的冷汗已经打湿了后背,他强撑着面上的镇静这么久,却还是敌不过这元双的三言两语。元双所言不假,这腰牌,这人,他更晓得是怎么回事,可他不能认!一旦认了,不仅自己性命堪忧,而且还要连累家族,好你个元双,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
他不信,他不认元双还能那他怎么办!可苏泠煊的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想法:“胡大人就算不认也无所谓,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事他们不是不知道,你说,是不是?”
此时众人骚动起来:
“他杀了老周一家,只因他们不认识刺史长何样没有下拜!”
“他灭了赵家六口,其中还有两个孩子!就因酒水湿了他的靴子!”
“他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百姓生活苦不堪言!”
“他私开煤窑,因怕有人向朝廷告密生生将知情的七十矿工灭口!”
“杀了他!杀了他!不杀他,难以平息我们心中的怨愤!”
“杀了他……”
苏泠煊闻言冷声道:“胡昶,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而胡昶死犟着不肯认,苏泠煊道:“来人!将胡昶当庭杖毙!”
见转了风向的衙役们哪敢懈怠,一齐抓住了想要逃离的胡昶,摁在庭院里用棍子往死里打。好在胡昶并没有修炼法术,能杀得了百姓也只是因为百姓们手无寸铁而已。
不到一个时辰,胡昶完全断了气儿,苏泠煊端着茶盏轻轻道:“挫骨扬灰。”衙役吓得一个哆嗦,忙下去这样做了。
至此,一切已完全结束,百姓们纷纷磕头拜谢苏泠煊主持公道,严惩了无恶不作的胡昶。
众人散去过后,苏泠煊垂眸道:“我是不是太狠了些?”
“不,”夜靖源缓声道,“那是他们罪有应得,不要为他们觉得自己狠心。如若你不这样对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会这般对你。”
很久,苏泠煊都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