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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执迷不悟 ...
扬州三月,梨花满路。
这是一场浩劫,以往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的梨花,现在却满目破碎,凄凄冷冷。
灼华一脸不忍,牢狱里那个瘦弱的身影,正浑身散着寒气,瑟缩着。
“你真要用极刑……”
“对……”唐栎白衣胜雪,和在梨花中,却莫名突兀。他也有不忍呵。
也许梨花是苍白吧,他那么不染铅尘。
礼荚早已修得银仙,刚刚二人对话,她皆入耳中。心中所想么,在他眼里,究竟是肮脏,还是不堪……
可是她已经动不了了。冰锥深深插入她的身子里,锁骨间留下了一道殷红的血痕。一根,两根,三根……她数过,也输过,这九根冰锥,分别从胸部到肚脐,从里插入,背部只是一片血红罢了。白色的衣服,也是红的妖冶,红的渗人。
礼荚绝望的趴着,仙牢总是那么冷……
她叫礼荚,十九岁开在佛幽殿一池昙花,现在,那株昙花也已经被扔了吧。
她可笑的想着,要笑出声来,才发觉自己的喉咙,也扎了一根小小的冰锥。
有些人,倾尽一生也得不到。有些人,倾尽一生,连个衣角都碰不到。
毕竟,她喜欢的人,是她的师父——唐栎。
是爱么,他那么高高在上。
疼痛早就感觉不到了,也许是冰锥连同痛穴也刺穿了,正好,她乐得清闲。本被压在这里两百年,平静如此,今天忽然爆出她要越狱。
呵呵,她要越狱。
试问你被冰锥插在地牢动弹不得、在仙术封印手无缚鸡之力的情况下,会越狱?她也真是服了那些人胡搅蛮缠的能力。
终究还是看不惯她吧,不想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也好,这个世界,处处尔虞我诈,处处墨重青塔。
已经活的这么丑了,那便死吧。
斗转星移,星辰耀眼。沉重夜幕中,总是有一条蜿蜒曲折的红色条状物拖在夜里。天,在流泪啊,老天爷也终于怜悯她了?
礼荚苦笑,干涩的喉咙尽力发出一点点类似于动物嘶鸣的声音,却总是混出血丝。她最引以为傲的嗓子,也被毁的干干净净。
自从两百年前起,就没有人来看她了。她总是可以听见外面的平静中,有喧嚣,有打骂,有不甘,有无奈。她记得呀,这个世界最宠她的,便是师父,还有银酒了。
银酒,我想去冥府了,去那个地方,他们找不到。
——“银酒,亡灵没有心,他们会寂寞嘛?”
——“不会。没有心,比外面干净很多。”
——“干净?常洗澡么?”
——“傻妞,多看点书吧你。”
干净,的确比外面干净许多,亡灵不是没有心的,只是比别人的干净,干净到透明,以至于都看不到。
“银……银……酒……”礼荚干涩吃力地吐出两个音节。
银酒,原谅我无视你的心,亡灵没有心,为什么偏偏对我动了心。
银酒,找一个好女孩吧,三生石上没有我们的名字,只是无缘。
银酒,若有来生,真的,我一定会很喜欢你,很喜欢你。
铁链哐当一下打开,一道强烈的光打在礼荚脸上,有几处血迹已经干了,巴在她脸上。
“这娘们刚刚叫什么?银酒?果然是贱种,爱上自己师父不说,居然还勾搭上鬼王。”弟子甲。
“恶人有恶报,据说她要被处以极刑,也是可怜。”弟子乙。
“自作自受,呸呸呸!快点搬走她,等会掌门要发怒了!”弟子丙。
掌门,师父?礼荚满心酸涩,他居然也信了那帮人放出来的鬼话,她要越狱?
哈!真好笑!
礼荚勾起一边唇角,黑瞳逐渐睁大,放出光彩,与两百年来的呆滞完全不同。
牢门忽的又开,唐栎匆匆赶来,两百年来他未来看过她,也不知道究竟伤成怎样,多是逃避,是害怕她一双纯黑眸子。今日一见,心下骇然:“荚儿……”
礼荚却眼睛也没有抬。现在起,他的温柔与她再无瓜葛。
“孽徒!”旎天玄也姗姗来迟,入眼便是礼荚魔气绕身,眉间魔花渐深的样子。血衣逐渐染黑,捎带红边,双眼因为魔化变得狭长妩媚;九根冰锥全然消失,身上的伤痕却都留着。
唐栎,这一生,这一世,我究竟欠了你什么,才让你,这样逼我。
礼荚缓缓站起来,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笑出声来。喉咙里的冰锥早就融化,声音却是沙哑可怖。
白皙的脸上,额头魔印渐渐清晰。
她踏入水中,泉里即刻开出一朵朵紫红色的昙花。
“唐栎。”礼荚开口,支离破碎的声音不怒自威。
唐栎睁大双目,不可置信的指着她,嘴唇不断颤抖着,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旎天玄看的更是气盛:“果真是孽种!师弟自你出世前,就对你悉心照料,奈何我仙门重地居然出了你一个魔女!”
礼荚看着旎天玄,莫名想笑:“悉心照料我,就为了把我压在这里两百年?”旎天玄还想说什么,礼荚却已经不给他机会了,白绫一出,竟直接把旎天玄抛向墙壁。
礼荚冷漠瞥了旎天玄一眼,近乎畸形的手把缥缈绫一抛。
“仙中灵器,我是不打算用了,废器一件。”
唐栎从初始的惊惶中出来,也已经恢复平常的镇静。刚刚他立刻探了旎天玄的虚空,表面上毒辣的招式,实际上是留了后手的。
如果她,还如以往一样,就好了。
唐栎把旎天玄抱起,交给一边的灼华去疗伤。仙牢之中,只剩师徒二人。
“其实,我在最后关头想到的却是银酒。”礼荚别过脸去,“可能,我也没那么爱你,你说呢?”
唐栎摇头,不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装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你总归是自私的!”礼荚扬起美艳的脸庞,竟是一脸媚态。
再一晃眼,娇软的身子已经窝进唐栎的怀里。
“荚儿。”唐栎语气硬起来,先是轻轻推礼荚,可怀中人儿死死的抱住他。
她想干什么!
不少弟子在旁边看着,唐栎只觉脸上无光。不得已,手中力道加大五成。
礼荚被推得踉跄,抬头苦笑。额上魔花放出红光,竟蔓延至眼周,形成一朵紫红色的昙花。本来娇小的身子逐渐长高,该有的曲线也呈现出来,身上的伤痕也消失了,长发迅速生长及地,朝原处蔓延开去。
她眨眨眼,脸上昙花闪着紫红色妖光,本就美的容貌,配上这么飞扬跋扈的魔花,冠绝天下。
牢外天变,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混沌的积云在天上翻腾着缠绵着,随着轰隆一声响,下雨了。洪水上涨,天雷滚滚,人间浩劫。
九霄云宫的众仙皆不知所措,天变,仙也无可奈何。
唐栎察觉牢外异动,看着礼荚,骇然道:“情痴魔……”
情痴魔,便是魔神了。从此,她便是万魔之主?她竟然……这么爱他?
以为两百年的囚禁,两百年的静思,会让她看清楚,世俗与凡尘,都是仙不可以触及的东西,何况人世的欲望是修仙路上的最大阻碍,稍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执迷不悟!
“荚儿,跟为师走吧。”没有办法,眼前的徒儿好歹相伴相护百余年,他怎么可能不察觉到小徒弟的心思,可他……居然也有迟疑。
唐栎孤独万年,好不容易佛幽殿有个人来了,来陪他,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有谁知道,他其实也爱她的啊。
、
人界早已陷入恐慌,有人淹死有人烧死,无不是在祈求天仙。
灼华与湘老仙从水墨镜里看到这一幕幕,仙以天下为己任,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灼华心急如焚:“尊者,事到如今,怎么办?”
湘老仙:“为今之计,只看师侄的选择了。”师侄,就是唐栎。
、
礼荚听到他说的话,有一怔,转瞬又带上了嘴角一抹嗤笑:“去哪里?和你去佛幽殿,呆着被冰锥插着,永世不得翻身?”
话虽粗暴,却不得不承认,言之有理。
他要带她去哪里?去哪里都会被仙们找到,他们决不可能放过一个魔神!
礼荚等了会,对面的仙人终是没有回应。没有底气,拿什么来承诺?要什么让她相信?
低低笑了两声,飞走了。两百年,她终于走出了仙牢。
礼荚走过人间,雨打下来,丝毫都为近其身。不少魔因为魔神出世,聚在她身边,可但凡接近她的魔都被她一招致命。骨子里的善良,骨子里对魔的排斥,灭不了。
她好讨厌自己现在的身份啊,她想回家,回佛幽殿,做一株长在水里的昙花,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满街的尸骨,血流成河……
礼荚抱紧自己,以婴儿还在母体的状态蜷缩在街角。好冷。
这一切,都是她做的?魔是不好的存在吧。
湘老仙在水墨镜前缕着胡子,笑道:“要结束了。”
灼华不明:“什么?”
“你看。”
灼华依言看去,水墨镜中女子蜷缩在地上,天边逐渐染的金黄,竹影亦婆娑,韵藏汝心中,婆娑剑。
“神器……居然被她一个小姑娘拿到了。”灼华惊叹。
“神器婆娑,乃是神界的钥匙。”
、
她醒了,这是哪里,好暖和。
礼荚垂头看去,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握了一把金黄色的剑。剑身玲珑剔透,宛若琉璃般清透,又带了股浑然大气。
“起名微瑕吧。”礼荚只觉手中温软的感觉很舒服,也不知道剑的名字,就命名了。
抬头,是一扇白色的门,叫人无端压抑。
门上花纹是一把剑,礼荚试着推了推,推不开,便把微瑕对上花纹,竟是正好。
推开门,金光灿烂,好不耀眼。
鹿霜的花园?礼荚推开门,入眼便是一片花海,还有立在这里的木牌子,不过牌子上的字倒是很有个性。
鹿霜……好熟悉啊。
礼荚豁然贯通,鹿霜,不正是上一位魔神么?原来是同道,礼荚苦笑。
成为情痴,很苦很累吧,鹿霜也爱了一个得不到的人。
一念之间。
、
礼荚出来,看着人界,满目疮痍。
“如果累了,不如消失吧,与世隔绝。”那个空灵好听的声音,绕在耳边。
她想要救他们,救这些无辜的人,可是……这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鹿霜说的对,她消失才可以避免人祸。
未等唐栎反应过来,眼前便是刺目雪白,落下满地梨花花瓣,而在这些花瓣下,不少的人都活了过来。有的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伤痕渐渐复原,不由得高兴的满地打滚。
“你会后悔的。”
谁会注意到,那个天上缓缓坠下的小身躯呢。
“荚儿……”唐栎双手颤抖着,飞身接住那个早已化为昙花的魄灵。
微瑕不见了,它要等下一个情痴。
最为痛苦的,却是自己折磨自己。
魔神出世,出世当天就自刎了。好可笑。
唐栎还是一脸茫然若失,这次他失去的东西,真的是找不回来了。眼前一亮,一个红影把唐栎手中昙花强行夺走,长发惊鸿,冰肌玉骨。
鹿霜含笑看着手中逐渐凋零的花,“你走了,你的心愿我会替你完成的。”
唐栎以忏悔的姿势跪在地上。天地之间,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在执迷不悟。
衾棺是新人,多多指教吧,听别的写手说第一人称容易扑,然而我还是用了第一人称,挺冒险的,希望你们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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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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