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忆如心》栗竹幽

66、第 66 章

　　一．6
　　仅剩的叶片稀稀落落的挂在枝头，等待着下一阵的寒风，飘向远方。即使曾经怎样春意盎然一片浓浓的绿意，现在只剩下了一具光秃秃的躯干依旧无人问津。
　　苍何翻弄着柜中的药材，双眼看向远处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的心略有一丝淡淡的不安，苍何不知这份慌张来于何处，但他想到陈江留在家中陪伴着孩子又有隔壁陈大娘照料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苍何向前走了几步，不想弄翻了桌上的药材，他有些歉意的看着面前人，低头去捡地上的药材。
　　苍何起身时看见了一双精致的绣花鞋，他缓缓抬头不想见到夫人的面容。苍何知道陈江渴望回家感受到亲人之间的关怀，他甚至劝阻陈江回家看看，打开心结。可是他那日见到陈哲有些虚假的笑容，心就已经冷了。或许他们从未认识到自己的过错，甚至不会真心待陈江。苍何不知道陈家唤陈江回去是为什么，但只那一次，以后他不会再让陈江踏入府门一步。这样冷漠无情的家人不认也罢，以后有他和孩子陪着陈江就足以了。
　　苍何装作没看见一般侧身回到了柜前，将药包递给面前的人。夫人缓缓走到苍何面前看着他。
　　“夫人，您是求医还是问药。”苍何抬头问道，那日夫人即使面对着多年未见的陈江也异常冷漠，怎么今日想起来找他了。
　　“那日在陈府你见过我的。”夫人双眼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伤痛，她看着苍何冰冷的神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知道。”苍何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卷，他心中有一丝怒意，但站在他面前的毕竟是陈江的娘亲，他必须要尊重她，他做不到和颜悦色也只能冷漠相对了。
　　“你很生气我待陈江的漠然。”夫人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或许漠然都不足以形容了，她曾经简直就是无情。她看到苍何眉眼间隐隐的怒意并不是很生气，反而有一丝庆幸，陈江孤独和绝望中度过了多年终于遇见一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人了。
　　苍何重重的将手中的书卷放下，他用充满寒意的瞳子看了夫人一眼，他是异常愤怒，她可是陈江的娘亲，本应该疼惜陈江，她又怎能那样伤害他。
　　“你是陈江的什么人？”夫人看着苍何不亚于女子的容貌，他愤怒说明他很在意陈江。她已经多年不曾得知陈江的一丝消息了，她更想不到陈江身边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在意他。
　　或许上苍待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给了陈江充满苦难的童年，却让他今后的人生充满温暖。而陈洛在家人的娇惯和纵然中长大，毁了他的一生。
　　“我的身份不用夫人操心。”苍何转身离开柜前却被夫人拦住了，他不想和陈江冷漠的家人耗下去，他甚至不想与他们多说一句，“如果没事夫人就请回，陈江的事情我不会多说一句，我也绝不会让他在踏入陈府一步。”
　　夫人看着苍何坚决的双眼，伸手拉住了苍何的衣袖，“如果你在意陈江就跟我走。”踏入当初陈江能遇到一个那么在意他的人，他也不会再痛苦中挣扎多年，而渐渐失去希望。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苍何用力拉开了夫人的手，当初根本不在意陈江甚至没有管过他的生死，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义，苍何同样不会原谅他们对陈江的伤害。
　　“想知道陈江的过去吗？”夫人站在门边看着苍何，过去的伤痛她亦不愿提起，但苍何是陪在陈江身边的人，他必须要知道，她希望苍何能更加珍爱陈江一些，而她虽身为陈江的母亲却做不到那一点。
　　“不想。”苍何侧身背对着夫人，或许陈江根本就不是被爹娘遗弃那么简单，他不愿听见陈江曾经是怎样在陈府活下来的，只要他以后待陈江好就足够了。
　　“我不配做陈江的母亲。”夫人看着苍何的背影，虽然苍何并没有说话，但她知道他在听。
　　那时她想如果陈江没有生在陈家亦或是一个普通下人的孩子该多好，可是陈江却是她的孩子，他的到来毁了她的一切，她看着染有陈哲血脉的孩子不得不心生恨意，而陈哲却将孩子养在了她身边。
　　现在即使她悔悟了，可是她面对着陈江也只有悔意，她甚至不愿再见到陈江的面容忆起过去的那些事情。
　　“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晟德侯的独女，可是陈哲当时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生意人他怎么会娶到我。”夫人的神情异常悲切，陈哲虽外表斯文俊秀，但他不是一个好人，她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算计她，“陈哲想将陈家的生意做大，但苦于他只是小门小户并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撑，他看上了我爹在朝中的地位，苦苦追了我多日，我也没有答应他，就凭借他当时的能力，我爹根本就看不上他。而陈哲还不甘心竟然对我下了药，威胁我嫁给他否则就将这件事情散布出去。你根本不知道一个女子的清白有多么重要，倘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又要我爹如何在朝堂中生存下去。我为了侯府忍辱嫁给了他，可是当晚爹就重病身亡了。”而陈哲计谋得逞也不再看她一眼。
　　“可就是你抛弃陈江的原因吗，大人之间的事情又何必为难一个孩子。”苍何眼中有一丝悲伤，他没想到陈江的身世竟如此复杂，他从一出生就不被期待，可是这样夫人抛弃陈江就理所应当了吗。
　　“倘若没有他，我依旧是侯府的郡主，我可以嫁给我心爱的男人，可是因为他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爹也病死了，我家的一切都被陈哲占有了。我恨他，恨他毁了我的一切。我永远不想见到他，恨不得他根本不存在。但陈哲却将孩子养在了我身边，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感化我了吗，不可能，我只要一看到孩子的面容就会忆起过去的伤痛。我狠狠的推开了扑向我的孩子，即使他被下人欺负打到在地上，我也没有一丝动容。那一个雪夜，他带着满身的伤痛离开了，我也终于可以忘记过去的耻辱了。”夫人的笑容满是伤痛，她在折磨孩子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的心，这么多年来她虽是装作抛弃了过去一般，但她从未过上一天好日子。
　　苍何用力握紧拳头，他看着夫人缓缓放下了，他不曾想到陈江竟是那样离开的，还不如被遗弃了。而就算是陈江给她带来了怎样的不幸，她也不能那样对待一个年幼的孩子。倘若苍何早一点知道事情，他根本不会允许陈江回去。“以后陈江与陈家没有一丝关联了，你们也不用再来寻他。”
　　“你知道陈哲为什么派人来寻陈江，因为洛儿犯事了，倘若没有人来替他那么他过两日就会被处决，而陈江与洛儿长得那么像。”夫人眼中缓缓淌下了泪水，后来陈哲得知孩子的离开后回到京城日日陪伴着她，她看着身边人终于意识到一切不能挽回了，便真正的安下心生活，之后他们便有了洛儿，她每每看着洛儿的面容便会忆起那个孩子，心中异常悔恨更是不愿面对她曾经对孩子的伤害。她只能当做那个孩子没有存在过，加倍疼爱洛儿来弥补对他的亏欠，可是太过的溺爱也铸就了陈洛飞扬跋扈的性子。
　　“什么，不可能的，倘若真的是你也不会亲自来告知我。”苍何用力握住了夫人的手腕，似有些不相信她的话，苍何眼中有一丝深深的绝望，陈江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在伤了他一次后，又怎能重创他。
　　“我对不起陈江。”夫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即使她再怎样怨恨陈江，他都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已经亏欠了陈江二十余年，她不想在亏欠孩子一生。这是洛儿做的错事，就让他自己偿还吧。
　　苍何用力放开夫人的手奋力奔向了远处，他绝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陈江，即使是他的家人，他同样不会放过他们。而陈江对家人那么的期望，他刚刚回到过家中，现在却面对了这样残酷的事实，他不知道他会怎样，或许是伤透了心，不再有一丝希望。
　　苍何眼中有些痛恨，他好不容易才让陈江忘记了过去的伤痛，如果不知又要有多少时间才能让陈江重燃希望，无论是多久他都会等下去，他只希望陈江不要放弃，即使没有家人，但至少还有他和孩子在他身边。
　　“待陈江好一些，他在过去那二十余年中真的没有感受到过什么温暖。”夫人缓缓瘫倒在地上，眼眶中含满泪水，她已经不奢望陈江能原谅他了，她只想让陈江过得好一些，最好远离京城之外。
　　苍何躲过县衙中的官兵奔入了牢房中，他看着守卫在牢门口的官兵伸手劈向后颈并未下重手。
　　苍何看着牢房中众多囚牢陌生的面容，匆匆奔了过去，他看向远处倒在囚牢中的一道身影，心中不禁一紧。
　　“陈江。”苍何握住冰冷的栏杆轻声唤了一句，而倒在地上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夺过侍卫的佩刀，一刀砍断了铁栏杆上的锁链，冲进去将地上的人拥在怀中。
　　苍何看着陈江惨白的面容，眼中一阵痛惜，他用力将陈江拥得紧一些也无法温暖他有些凉意的身体。那日在千机楼的牢房中，陈江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又何况是现在他的身体更加虚弱了几分。
　　苍何伸手探向陈江的脉搏，只是微弱了一些，他的心缓缓放下了，还好陈江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他以后细心调养就好了。
　　苍何抱起陈江走出了牢房门，他在陈江耳边轻轻说，“没事了，我带你回去。”以后他绝不会让陈江与陈家的人再有一分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