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忆如心》栗竹幽

65、第 65 章

　　一．5
　　天高云淡，地上零零散散的落叶伴随着微风翩翩飞起，枝叶全部染上了一层淡黄的外衣，秋天过半，冬天很快就到了，那时只怕会更寒上几分。
　　苍何轻轻握着孩子的小手，“悠儿好好听父亲的话，晚上爹爹回来陪你玩。”他看着孩子白白嫩嫩的面容不禁伸手轻轻揉了一下。
　　“倘若你这样说，一会悠儿睡醒后吵着要找你，我就不知道该怎样哄他了。”陈江伸手接过苍何怀中的孩子，悠儿开始不知道就乖乖听他的话，被他哄着哄着就睡熟了，现在悠儿也分清白天与晚上了，知道爹爹一定要到天黑了才能回来。只要一睡醒就睁开小眼睛，装作想找爹爹一般，缠着陈江非要他抱。当然陈江也舍不得看着悠儿快要哭出来的面容，就一直抱着孩子走来走去。
　　“悠儿，不要吵父亲，如果你一直乖乖的，爹爹回来奖励你。”苍何也能想象到陈江很疼孩子，只要悠儿想要什么，陈江都会答应。可是陈江因为家中的事情接连几日没有休息好，苍何希望陈江白天能好好睡一会。
　　“你能奖励孩子什么，是亲他一下还是抱他一会。”陈江看着苍何认真的说，不禁笑了，苍何虽然已经变得很温柔了，但仍有些不懂得人情世故，想让他回来时给孩子带点小玩意实在是太困难了。
　　“都听悠儿。”苍何低头思考了一阵，或许在他看来亲吻就算是奖励了。
　　“悠儿还太小，他能要求什么。”陈江没想到苍何还真想了，或许悠儿最希望的就是苍何能天天陪着他。
　　“你快些走吧，今天已经有点迟了。”倘若在这样说下去，可能苍何到中午也踏不出房间一步。
　　“好。”苍何转身走出房门，他走到院中时仍回头望了望陈江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不要让我担心你。”
　　“我知道了。”陈江看着怀中的宝宝半闭着眼睛，倘若苍何再说下去悠儿都该被说睡熟了。他甚至觉得苍何最近变得有些啰嗦了，这也根本不像他原来的性子。
　　“中午不要忘记吃饭，”苍何心中有些放心不下，陈江那几日晚饭吃得很少，想必午饭也没怎吃。他陪着陈江回家之后，陈江眼中的伤痛淡了一些，或许心情也能好多了。他本想一直留在家中陪着陈江，但他又生怕药堂中有病人来医病，家中有悠儿在，陈江也不会太不顾及自己的身体。
　　“你是不是要说如果我好好吃饭，你回来的时候就会奖励我。”陈江笑着说，刚刚和悠儿说完就与他说同样的话，真将他当做孩子了。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苍何凑近陈江，伸手轻抚他的面容，微微低头吻了一下，“现在可以了吗？”
　　“我走了，晚上会早一些回来。”苍何转身离开了，倘若他再留下去陈江都该恼羞成怒了。
　　陈江单手按上侧脸，脸颊略有一丝微红，他低头看见悠儿亮晶晶的眼睛红的更厉害了。
　　“悠儿，一会回房乖乖睡觉。”陈江低头走向了房门，苍何当着孩子的面亲吻他，他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又不想拒绝苍何。
　　“江儿。”陈江听见身后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他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充满警惕的看着来人。
　　“您怎么来了。”陈江看着陈哲的面容，用衣袖挡出了怀中的孩子，陈家是他曾经痛苦的回忆，即使父亲已经承认了他的存在，但他仍不想回去。况且他与苍何在一起了，还有了孩子，恐怕世人都不能接受吧，陈江也没有想过让陈家的人接受他们，只要他与苍何好好的生活就足够了。
　　陈哲看着陈江怀中的孩子，眼中有些疑惑，他不记得陈江成亲了，他怎么会有孩子呢。
　　“这是隔壁陈大娘的孙子，让我帮他抱一会。”陈江看着悠儿已经熟睡，就放心大胆的胡编了，否则悠儿醒来唤他一句父亲，就无法说清了。
　　陈江担心陈哲得知悠儿的身份，会责骂他连带着幼小的孩子，悠儿还那么小，他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该承受任何辱骂。
　　陈哲点点头，他就想陈江那么低微的身份，身体又不好根本不会娶到妻室。
　　“江儿，我怕你那次回到陈家后就不肯再回来看看我们了，我与你娘亲真的很想念你。”陈哲不再看向陈江怀中的孩子，他向陈江靠近了一步，等了这么多天也没有得到陈江，还是必须要靠他亲自出马。
　　“江儿，你能时常来看看我们吗？”陈哲见陈江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这个小破村子，车路又不好走，他实在不愿意来了。
　　“好。”陈江敷衍似的点点头，父亲刚刚见到他，他实在无法说出再也不回去的话。倘若陈哲真的心中惦念着他，派人来寻他，那他就回去，如果许久没有人来，他便不提回家的事情，久而久之便会淡了。
　　“江儿，你那时回家走得急还没有见过你弟弟吧。”陈哲想起陈洛，心中便有些生气，他想让洛儿有些出息以后能接替他的位置，可是洛儿却一直不务正业给他在外生事。但陈江，他早就已经放弃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考虑他了。陈哲只能希望此事过后，洛儿可以长大懂些事了。
　　陈洛，陈江怎会没有见过陈洛，他当年偷偷跑回陈家时，站在窗外看着娘亲抚着床上熟睡的小孩，那样温柔的眼神是他未曾见到过的，他真的很嫉妒陈洛，能拥有家人的关爱，而他却什么都没有。时间渐久，陈江已经痛得麻木了，他甚至也忘记了他的身份。现在陈江拥有了身边的人，他也不会再想起这些了。
　　“我和洛儿说起你，他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很高兴，你能跟我回去见见他吗？”陈哲恳求的看着陈江，无论如何他也必须让陈江过去，否则洛儿就危险了。
　　“好吧。”陈江对陈洛并没有什么感情见与不见没有区别，可是他看着陈哲哀求的双眼，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回绝的话，罢了，他们是亲生兄弟，总不能如路人一般一面也不见吧。他见到陈洛后，了却陈哲的一桩心愿，以后他也不用再到陈家去了。
　　“您等等我，我将孩子还给陈大娘。”陈江低头看见怀中的孩子已经醒了，他不禁吓了一大跳，幸好刚才孩子并没有吱声，否则就麻烦了。
　　“悠儿，好好在陈大娘这里待一会，父亲很快就回来。”陈江轻声哄着悠儿，他将孩子交给了一旁的大娘。
　　陈江走向院中已经看见陈哲站在马车边上等着他了，他快走了几步。
　　陈江上了马车后，陈哲立刻放下了帘子，“江儿，你最近身体好一些了吗？”
　　“我的身体没什么事情。”陈江坐在陈哲对面，随意应付了几句。
　　“没有什么问题也多注意一些，倘若你遇到了什么难处，不要在心中为难，告诉爹爹，爹爹一定会尽全力帮助你的。”随着马车越走越远，陈哲心中有一丝伤感，虽然与陈江没有什么感情，利用他为陈家卖命了多年，但陈江终究是他的儿子，他同样不舍得失去他，可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如今能补偿陈江的也只有嘴上的两句话了。
　　陈哲看见陈江伸手探向一旁的帘子，连忙抬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看见陈江眼中的一丝疑惑解释道，“江儿不要着急，一会就到了。”
　　陈江放下手低头看着马车的地面，他见到陈洛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时陈洛还很年幼，现在他应该长得与他一般高了。
　　许久马车缓缓停下了，“江儿，下车吧。”陈哲拉开了马车的帘子。
　　陈江看着面前的县衙门，“这不是陈府。”他心中有一丝不安，父亲待他到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陈洛在县衙做事吧。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陈江不想将他们想得太坏。
　　“你弟弟就在里面，跟我走吧。”陈哲走下马车后拉着陈江的衣袖急切的向前走去。
　　陈江跟随在陈哲身后也没有多想，等他看见牢房门口时，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这是大牢，您带我到这里做什么。”
　　“江儿对不起，你弟弟犯了事情就要被处死了。”陈哲挥了挥手，眼中有一丝无奈夹杂着伤痛，这不怪他，他真的是迫不得已。
　　陈江看着远处涌出的官兵，甚至来不及离开便被按下了，“所以你就想用我来换他。”陈江的眼中异常平静，似乎有一丝死寂，他真的绝望了，他当初还以为是陈家念及他为家族做事多年，想将他认回去，原来不过是为了陈洛，一个未曾见过他的弟弟，就要牺牲他的性命。而他孤苦多年却换来这般的结局，他又做错什么了。
　　“对不起，江儿，爹爹对不起你。”陈哲羞愧的低下了头，他甚至不敢看着陈江的双眼。
　　对不起又有何用，陈江悲凉的看着陈哲的背影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是责备吗，陈哲配被他责备吗。陈江不曾对陈家有过太多的奢望，如今他是真的伤透了心了，或许他不该回来的。
　　陈江看着官兵脸上冰冷的面容，可能陈家早就与他们通好气了，就等着他来自投罗网了，而他还天真地以为是来见陈洛一面。陈江被官兵重重的扔在地上，他看着牢房门关上了。
　　如今留在这里只能等死吗，陈江第一次对生如此渴望，他有了爱人和孩子，他真的不能离开他们。他甚至不知道他离开后，苍何会怎样的绝望。可是等苍何发现他的消失，再找到大牢时，他的尸骨都会寒了。
　　苍何，对不起。陈江用力握着冰冷的栏杆，看着远处黑暗的走廊，他的手缓缓滑了下去，即使他一直坚持着又会等到苍何将他救出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