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老 为雪白头》望青

3、第三章

　　“明成二十九年。泽国君主李威，谨以至诚照告山川神明。自朕继位之始，屡遭外戚奸臣阻挠。今昭告皇天后土，助我保江山，除奸佞，护我泽国万代千秋。”
　　李威诵完祝词，伏身叩拜，随后行至望燎位。待得祭品全部燎炉焚烧完毕，李威起身挥手，制止了前来服侍的侍卫，转而高呼道：“将那罪妇刘氏带来。”礼部尚书意外道：“皇上，今次祭祀已毕了。”李威道：“朕自然知道。只是那刘氏虽妄图夺我帝位，但她好歹也曾是我泽国太后，理应也该行着祭祀之事。”
　　刘氏，当朝太后刘碧芳是也。在李威继位时，凭借刘氏势力把握朝纲，削弱李家势力，李威面对强敌隐忍不发，暗地同其他诸侯秘密谋划，组建暗军。明成二十七年，御林军首领陆伏波于天德门斩杀刘成将军，并夺其兵权，刘氏势力减弱。
　　李威顺势而上，统领暗军杀入刘氏寝宫，于其床底搜出龙袍、圣旨，揭露刘碧芳夺权野心，将其打入天牢，相关刘氏也一并斩首。至此，刘氏一族没落。而今，距此事已整一年了。群臣乍一听李威这一番话提起刘碧芳，也不知他是何用意，只派人去天牢行事。
　　不多时，几名将士将刘碧芳带上了祭坛。在寒冷冬日，刘碧芳却只着单衣。她形容憔悴，披头散发，面容污秽，哪里还有当初雍容华贵的高雅模样。
　　李威居高临下地望向刘碧芳：“刘氏刘碧芳，你可知罪？”刘碧芳望了眼祭坛，道：“这是在祭天？哈哈，暴君，就算你再诚心也没用，因为你的江山，可不长久了。”
　　李威听得这番恶语，连道三声“好”字。他走下高台，伏身直视刘碧芳：“朕真是不知你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快。朕的江山有多久朕不知，但它一定比你的贱命久！”说着徒然抽出佩剑，旋臂一挥，李碧芳只觉得颈上一凉，随后天旋地转，身头分离。
　　望见此等血腥之景，群臣显是懵了，一时间竟然无人出声。李威旋身将刘碧芳滴血的头颅扔入燎炉，道：“今已将罪妇刘氏头颅祭神！而后如有人敢再犯。”李威举起滴血佩剑，道：“别怪朕不留情面。”
　　望着跪地低头，不敢出声的群臣，武帝满意地嗤笑一声。他掀起衣袍擦了擦手上的血，走入轿中，起驾回宫。
　　过了好一会，丞相张昌莲才缓缓起身，其他人也陆续抬头擦汗。张昌莲理了理衣冠，踱步至陈子安身前，道：“皇上还真是出其不意啊。不知陈大人对刚才那一出怎么看呢？”陈子安垂目：“皇上为断奸臣之念，行此立威之举，果敢果断。”张昌莲笑道：“子安如此衷心，真乃我泽国之福啊。”陈子安道：“为人臣的本分罢了。”
　　张昌莲又道：“只是皇上知不知道子安的一片赤心呢？”陈子安回：“臣子不求皇上奖赏。国泰民安已足够。”张昌莲听后笑而沉默。陈子安拱手：“今日于友人相约灯市，恕在下先行告辞。”张昌莲点头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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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入夜，高墙外的寻常百姓浑然不知皇城中刚刮起的腥风血雨，只沉浸在元夜将至的喜乐中。长安街两旁慢慢亮起了各色灯火，让人不觉黑夜已临。店面街坊纷纷重新开铺，推出各色时令小吃，澄沙团子，十色汤团，泡螺滴酥，麝香糖......香气四溢。
　　转过街口，便是灯市，灯市中有色彩明艳，端庄典雅的传统宫灯，也有晶莹可爱、别有情致的地方灯。形态各异的灯火齐放光华，灯明如昼。
　　李陵和陈子安于夜市上携手相游。李陵望着这流光溢彩之景，只觉得心旷神怡，欣喜不能言语。“陵儿可有想要的灯？”陈子安见李陵欢喜，问道。李陵环顾四周，最后指向一盏精致玲珑的兔儿灯：“我要那盏！”
　　陈子安应声去了，不多时就提着李陵看中的灯回来：“这可是最后一盏了。陵儿真幸运。”李陵笑着接过兔儿灯：“那当然！我可是皇子！”陈子安忍俊不禁，他屈膝行了个常礼，笑道：“是是是，我的殿下。敢问殿下现在想再去何处游乐呢？”
　　李陵一甩袖袍：“爱卿免礼，我们现在就起驾去那来仪阁，好好放松一番。”陈子安听得“来仪阁”三字，抄起手拍了拍李陵的头：“你知道来仪阁是哪吗？就张口胡言。”
　　李陵摸了摸被拍痛的头，委屈道：“我知道，不就是青楼吗？”陈子安无奈：“知道你还妄语。”李陵看着陈子安的模样，好奇心顿起：“难道你从不去青楼吗？”陈子安扭头欲走，被李陵一把拉住：“难道，你是怕被陈风知道？”
　　陈子安挥开李陵，低声道：“和陈风有什么关系？”李陵遮住嘴偷笑道：“我见你待他好，还以为你对他有点特别的情意呢。”陈子安抬手勾住李陵肩膀，使劲掐住他鼻子：“这么说来，你是嫌我对你不好？”李陵笑着躲闪讨饶：“子安我错啦！你就放过我吧！”
　　正当两人嬉闹之际，一位仆从打扮的人匆匆前来，“陈大人。”陈子安放开李陵，问道：“有何事？”那仆从贴上陈子安，耳语几句，陈子安的面色渐渐凝重。他转头对李陵说：“陵儿，我府中有些要事，不能同你一道赏灯了。”李陵点头：“子安去忙吧。”陈子安抬手为李陵抚平衣领上的褶皱，而后转身去了。
　　李陵走后，陈子安也不减兴致，继续四处游逛。忽然间，他望见远处一阵人群骚动，顺手就拉住旁边一位小跑的大伯问道：“大伯，那儿有什么？怎么你们都往那方向去啊？”那人答道：“去看灯树啊！”李陵挠了挠头：“灯树？灯树是什么？”“嘿，这是打哪来的土包子，连灯树都不知道。喏，你可听好了，这灯树啊，可是当今皇上从西域引进的，论艳丽新奇，那可是谁都比不上的！”
　　“真有如此神奇？”李陵被勾起了好奇心，也朝着人流走去，想一睹灯树真容。
　　李陵转过街口，只见一种形似大树的巨型灯彩棚架分枝矗立在静川河边。这巨型棚架上置灯盏，每盏灯上都贴着写有灯谜的彩条。
　　一旁的静川河中漂浮着百盏河灯，照的水面犹如霞光飘旋，河上又有数十艘成串画舫，画舫上高挂彩灯。树灯、河灯、船灯交相辉映，水天一色，光芒难掩。乍一看去，只觉得闪光星带跌落人间，叫人一时分不清天上人间。
　　“猜灯谜嘞！猜灯谜嘞！”一声吆喝打断了李陵的遐想。李陵随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褐色短打的大汉立于灯树前四处。李陵被勾起了玩心，他大跨步走到那大汉面前问道：“这灯谜是怎样的猜法？”大汉回道：“回这位公子，我们这灯谜可不同以往的玩法。”李陵急道：“怎么个猜法？你就只管说了。”
　　大汉笑道：“看见那位带着面具的公子了吗？”李陵顺着大汉的手转头，一眼就望见了一位身着白衣，脸戴幅绣梅面具的公子。那公子身姿挺拔如玉树，自有一股风华。
　　李陵道：“看见了又如何？”大汉道：“我们这里的灯谜是打擂台的形式，擂主要带上面具守擂。”李陵问道：“为何要戴上面具呢？”大汉笑道：“我们这里还有一项规定，如果打擂人赢了擂主，那两位便可携手于那画舫上共赏良夜。”看见李陵通红的双颊，大汉揶揄道：“不过台上那位也是位公子，想必您就......”李陵逞强打断道：“谁说的！小爷我就爱这个调调！”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大汉也被他逗的直不起腰：“公子可真有趣。”李陵见此，转头赌气不语。
　　大汉见状，也不继续调侃，转而问道：“公子要那个？”李陵指着最上面的灯道：“我要那个！”大汉揭下灯谜，高声诵道：“左边一千不足，右边一万有余，打一字。”李陵拍手道：“这个简单！仿字。”大汉又转向那位白衣公子：“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打一字。”白衣公子道：“日字。”
　　“两位都答对了。”大汉拍手，说话间又取下一幅彩条念道：“这次可难了，你们听好咯！以此情此景为题，各人做首诗词便可。”说话间，两人均已皱紧眉头沉思。
　　不多时，那白衣公子就挽袖吟道：
　　“风销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画，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遂马。年光是也，唯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
　　李陵也道：“谢家庭槛晓无尘。芳宴祝良辰。风流妙舞，樱桃清唱，依约驻行云。榴花一盏浓香满，为寿百千春。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
　　一句“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引得人群一番叫好。白衣公子的诗作虽然意境悠远，婉约清丽，但情感到底有些衰竭哀败，失了节日喜庆。
　　李陵知道自己险胜一筹，略带挑衅地望了一眼白衣公子。那公子也大度，悠然说道：“这位公子的诗作风流雅致，在下佩服。”说着抬手摘下面具。
　　一时间，李陵只觉得万丈灯光都失去了色彩，只有那双含笑的眼眸在月下显得流光溢彩。
　　那位公子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宛若月神。正是方青玉。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是十二点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