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爱》沈飞天

23、 Chapter 23

　　到了饭点烧成车间的工人几乎都涌到食堂吃饭，免费餐嘛，大家比较踊跃。宋筠的厨艺比食堂的厨子高了几个段位，除了第一道菜没掌握好火候有些烧焦之外，后面很快上手，几道菜炒得像模像样，尤其是那道卤的猪耳朵大受好评，就连沈唯都吃了不少。大家吃得很高兴，放眼过去都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宋筠也觉得这点辛苦很值，不过那点成就感没能撑到下午，大约是挥动锅铲时太过卖力，她的胳膊有些酸痛。厨师也是体力活啊。

　　罗主任离开工厂前曾大喇叭似地放言这工厂撑不了多久的，不过事实与她希望的相反，沈唯最近勤到一线，他这样的空降派得到了上下的信任与支持，工厂渐渐步入正轨，制度上也日趋完善。众所周知，之前集体加薪什么的，不过是先发给大家一颗糖，后面的才是重头戏。工厂很快就安装了一套先进的监控设备，对车间进行360度无死角的监控，有了监督谁也不敢随意卖人情，但凡再私自拿瓷器的，不论是谁，第一次先给予警告处分，第二次便直接开除，这样的制度与原先相比，算是严刑峻法了。谁也不敢胡来。工厂之前考勤混乱，里面代打卡的有之，上班后还偷偷地溜出去逛街的有之，作弊的花样五花八门，如今换了人脸指纹识别系统，这些情况便通通可以杜绝了。当然，沈唯在制度上也不是一味地收紧，工厂的氛围也不比写字楼，不过沈唯还是尽量地提供了一些福利。工厂几乎全年无休，所以原先管理人员一周要上六天班，这规定显然是与劳动法相悖的。不过工厂大门一关自成一个世界，劳动法归劳动法，现实归现实。以前他们也羡慕别人一周双休，现在终于和别人同步了，一周多了一天假期，大家都很满意。也许是糖衣炮弹的威力太大，也许是新规定还算是张弛有度，这些制度推行下去竟也没遇到太大的反弹。

　　然而，纵然工厂气象日新，订单却也不会从天而降。工厂就像个嗷嗷哺的婴儿，还张着两千多张嘴，有一天，大保姆尹文彬终于坐不住了，他忧心忡忡地告知沈唯，要是再没有订单的话至少有一半工人得弃养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订单，所有人都只能喝西北风。沈唯立刻让宋筠帮他订了张机票。

　　沈唯出差，饭桌上吃饭的就只剩下宋筠和高鸿哲两个人。沈唯不在，高鸿哲便无所顾忌地点了些菜，他所点的菜无不又麻又辣，颇有些重口味。宋筠把空调开得足足的，高鸿哲还是吃得满头大汗，他一边拿了抽纸擦汗，一边说：“这样吃饭才痛快嘛。大夏天的，出过一身汗，立刻神清气爽。”

　　沈唯饮食向来比较清淡，宋筠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偏好，他们心血来潮想吃什么，她便去弄。好在也都不是太离谱的要求，即使偶有不会的菜式，她在网上看看食谱，也大多都能做得出来。宋筠停下筷子，忽然问：“沈总去T市做什么呀？”沈唯只让她订机票，别的什么也没说。宋筠是T师大毕业的，对T市的人与事总是有几分敏感。

　　“他，自然是去谈生意。哎，大夏天还要这么奔波。”高鸿哲嘴上一副同情的样子，但那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兴灾乐祸，“那人大约是他的桃花劫，很不好对付，他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哦。”

　　“别惦着他了。他不在，咱们也可以趁机松快松快。”话虽如此，其实高鸿哲每天都下车间巡视，并没有半分松懈，车间的环境一向比办公室艰苦许多，到了晚上的时候才略微放松下来，就想喝点冰镇的啤酒，喝酒就得有下酒菜，“你上次做的卤味不错，可以用它来下酒，记得多放点辣椒。”

　　“在我们这边它本来就是下酒菜。”宋筠笑着自去准备。

　　在大家的期盼中，两天后，沈唯凯旋而归，同时还带回了三百万美金的订单。这是工厂有史以来接到的最大订单！这个消息瞬间就吹遍了工厂的各个角落，工人们知道马上有很多的活儿可以干了。工厂里面的工人人员流动一向很大，要是没有活儿干，大家陆陆续续都会到别的工厂里去了。

　　就在全厂振奋的时候，沈唯的办公室里的气氛略有不同。沈唯他刚从飞机上下来，他在飞机上向来是睡不着的，回工厂后匆匆洗了个澡就过来了，人看着还是有些疲累。高鸿哲坐在沈唯对面，他跷着脚，刚听完沈唯说起这几天的收获，高鸿哲就撇撇嘴，“三百万美金？”
　　“对。”按现在的汇率，差不多是人民币两千万的订单。陶瓷产品出厂的单价并不高，订单产品是一套杯碟组，总共需交货三百万套。

　　高鸿哲坐着说话不腰疼，他有些嫌弃地说：“您大老远的，还出卖□□才得到这么个订单？您现在虽然窝在这座小城市，但到了T市可是如鱼得水，往年那些乱七八糟的排行榜上不都有你，结果你劳师动众也就这个结果，他们知道的话会不会连下巴都掉下来？”

　　“什么出卖□□，胡说八道。咱们这个厂一向以出口为主，它在T市能有什么基础？”沈唯没理会高鸿哲的玩笑，直接把合同扔到高鸿哲面前，“你看看这里面的条款。别小看这三百万美金的订单，它不比其他行业，咱们又不是没做过那种几千件的订单？”

　　高鸿哲低头看合同，原本戏谑的表情也收起来，“就这个价格？那位许小姐，不是一直对你有意思吗？你亲自去谈，价格还压得这么低，她还真能下得去手啊。怪不得人人都怕了这位许家大小姐。”高鸿哲口中的许大小姐大名许悠然，现在也不过二十六岁，却已能独当一面了，她是许家的独生女，家里的企业将来自然是要由她继承的。沈唯和许家做过几回生意，每次洽谈许悠然都亲自出马，高鸿哲冷眼旁观，总觉得这位眼高于顶的千金对沈唯颇有些意思。不过，这些巾帼英雄就算柔情起来，下手也是招招凌厉，在利益上寸步不让。

　　“在商言商，这有什么好说的。就这个价，还有不少工厂在抢这个订单。我为了得到这个订单，还花了不少力气。”这个订单来得并不轻松，沈唯也是与许悠然艰难谈判了两天才最终达成合作的，最后谈成的条件也是差强人意。实体经济一直疲软，原材料、人力成本不断上涨，汇率又一直在波动，同行竞争更加激烈，导致价格上并没有多少上涨的空调，有些企业竟然是贴着成本做的，最后指望着那一点出口退税作为贴补。做实业的最近几年都是很难的。沈唯没有过多解释他与这位许小姐的绯闻，他努努嘴，“价格也就罢了，底下的条款也不轻松。”

　　高鸿哲不动声色地浏览一遍，末了他才感慨道：“日本订单，要求一向都这么严苛。这订单，还真不好做，从下单到交货，时间这么短，质量要求又高，一不小心就会做赔本。”工厂的直接客户是许家，但最终客户却是日本的一家公司。高鸿哲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就算这订单一切顺利，至多也不过百分之十五的利润，全厂上下却得为它忙得人仰马翻。由于交货期非常紧张，工厂的生产线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尹文彬。

　　沈唯断然道：“我既然接了这个订单，就不容许把它做得亏本了。这事咱们和文彬合计合计，拿出具体的章程出来。生产任务，必须细化到每一天。”

　　尹文彬一听说工厂接了这么大的订单便不请自来，末了他对沈唯保证道：“生产部一定会尽力在交期内完成订单。”

　　“只是尽力还不够。”沈唯摇了摇头，以坚定的语声强调道，“我要的是百分之百，不能出任何纰漏。”这个订单是他千辛万苦争取而来的，也是他正式主持工厂事务的第一个订单，他绝不允许这事搞砸了。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始终是紧闭的，宋筠只看到沈唯回来后便与尹文彬、高鸿哲商量了大半天。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是忙忙忙，忙得脚不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