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爱》沈飞天

20、Chapter 20

　　宋筠将门开了一条缝，沈唯并脚站在门外二十厘米的地方，宋筠刻意与沈唯隔了一段距离，似乎少了高鸿哲在，他们就会发生令人不安的事情一样。沈唯上下打量了宋筠一眼，目光复杂，“你现在非得这样吗？”

　　宋筠低着头没有作声，因为低着头，黑亮的头发垂了下来，露出了一截素白的后颈，格外给人纤细柔弱之感。

　　沈唯一腔怒气硬生生憋住，他将东西抛了过来，宋筠敏捷地伸手接住，那是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这是紫草膏，对烫伤、蚊虫叮咬都很有效果。”

　　宋筠正欲道谢，沈唯已经抬脚就走，走道上回荡着他发泄似的重重的脚步声。隔壁有些住户仍在走廊上，他们已经用疑惑的眼光看了过来，宋筠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她半晌没有挪动脚步，只是抵靠在门板上微微苦笑了下。她的难处，他是不会懂的。而她此时的心境，早无古井无波。

　　第二天沈唯板着个脸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他脾气不好已经成了大家固有的印象，今天脑门上又凿了诸事勿扰的字样，所以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办公室的茶话会早就已经没有再继续了，她们几个连聊天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张统计员一脸同情地看着宋筠，她们几个只要不出现在沈唯面前大概就无恙，宋筠作为沈唯的秘书，连个借口都找不出来。

　　宋筠硬着头皮敲门进去，沈唯头也不抬，已经全然是公事公办的口吻，“什么事？”

　　宋筠咬了咬嘴唇，“我下午想请假。”沈唯闻言这才从一系列生产报表里面抬头，他用审视的目光在宋筠脸上转了一圈，宋筠赶紧接着道：“有点私事要处理。”

　　沈唯将手上的钢笔随意地扔在桌面上，任由黑色的墨水晕染了报表，宋筠又觉得有些局促，她那点可怜的小小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离婚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张扬得人人都知道。他靠在椅背上，半晌才道：“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宋筠吃惊地抬头看他，四目交对，沈唯眼中的关切让宋筠心脏微颤了下，她自暴自弃地垂下头，“不用了。只是办个手续，很快就好了。”

　　自从那日从乡下回来，潘家羽便与放高利贷的那些人协商，愿意以房子抵债。可惜那些人不要房子，只要现金。潘家羽便将雅园的房子挂牌出售，现在房市成交清淡，二手房交易也是看房的人多，真正交易的很少，他们急着用钱，并不敢将房价标得太高，倘若买家肯立刻付现，他们也愿意将价格降得更低。没想到挂牌的第二天，就有神秘的买主通过中介将这房子买了下来，价格上居然也没有异议，他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潘家羽左手拿了房款，右手就直接还了高利贷，一买一卖，全都是给他人做嫁衣裳。不过儿子不争气，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潘辰光在外地躲债躲了一个多月，现在债还清了，汪新如第一时间打电话让他回家。潘辰光在外饱受颠沛流离之苦，他长这么大，第一回吃这样的苦头。

　　回来后，他和宋筠打过一个电话，宋筠就将离婚的意思说了。宋筠将话说得很明白，倘若他不肯的话，她立刻上法院起诉。潘辰光到这份上还是不肯痛快成全她，那个小情人早就跑了，他又想到宋筠的诸多好处，可惜宋筠现在公职已经没有了，工厂那份工作估计也没什么钱，就算长久下去，也得不到实际的好处。这事最后还是潘家羽越俎代庖地替他答应了。潘家羽对潘辰光说：“别再耽误人家，阿筠是个好孩子。”潘辰光这才不敢反对，他刚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让父母在屁股后面收拾，眼下父亲说什么，他只好照做。

　　宋筠和潘辰光约定今天下午到民政局办手续，反正他们现在一穷二白，也没什么财产可以分割，只需要把手上的结婚证换成离婚证就行了。

　　沈唯点头，“需要帮忙的话就开口。”他顿了顿，“就算站在公司的立场，也有义务替员工解决后顾之忧。”

　　宋筠鞠了一躬，“谢谢您，沈总。”

　　沈唯仓促地自椅子上避开，他有些无奈，“你不需要这样。”

　　下午两点半，宋筠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她四下看了看，潘辰光却还不见踪影。宋筠在大太阳底下站了几分钟就已是一身的汗，便躲进大厦内阴凉的地方。民政局一到上班时间就已经非常热闹，结婚和离婚的那两拨人神态迥异，非常好分辨。宋筠稍微看了一下，前来排队离婚的人竟然也不少，都市生活节奏这么快，双方摩擦也随之增加，导致离婚率逐年攀升。宋筠想到自己也将是离婚大军的中一员，笑是笑不出了，心情只是一味的麻木。

　　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潘辰光才姗姗来迟，这一个月来他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很是吃了些苦头，连以前光鲜亮丽的行头都来不及整饬了。人看着瘦了不少，整个人却更多了一分痞气。人到了逆境，人性中最卑劣的一面就赤*裸*裸地显现出来了，潘辰光性格中好逸恶劳、怯懦无赖的一面吞噬了他，徒留下斯文的皮囊，他一上来就说：“哟，你来这么早。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宋筠和潘辰光从相亲到结婚，中间经历的时间不止七年，这么长的时间都尚不足以认清一个人的面目。宋筠在那一刹那感到无比的恐慌，对未来的人与事更加地迷茫。

　　“哟，不理人，架子够大的。”

　　宋筠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份协议，“这个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材料都带了吧？”

　　潘辰光一边手指夹着离婚协议书轻晃，一边哼笑，“带了。老头子说得离，咱就离。你这么着急，别是找着下家了？”

　　“这不关你的事。”宋筠很平静地说，“要是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他们夫妻多年的积蓄早就已经败光了，眼下这份协议不过是以字面的形式重申了各自的债务由各人处理，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财产，自然也谈不上有什么纠纷，潘辰光在上面痛快地签了字。

　　办理离婚手续的工作人员似乎也见惯了夫妻拆伙，面无表情地按程序问了句：“需不需要调解？”

　　“不必。”

　　“不用。”

　　待那个戳子盖下去之后，他们两人今后就再没任何瓜葛了。在经历了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之后，一切终于解脱了。七八年的时光，宋筠只换得了这么一本证书以及刻骨铭心的惨痛教训。宋筠身心俱疲，短短半年间，心境已是苍老了许多。

　　宋筠在大门口打了个电话，过了十几分钟，郭流丽便过来接她，按郭流丽的说法是要庆祝宋筠的新生。那日同学会过后，宋筠向郭流丽坦承了自己的婚姻状况，郭流丽一边痛骂潘辰光一边非常自责，再三和宋筠说欠款的事情不急，车子他们可以不买。

　　宋筠自然不肯，她将那辆路虎抵给了郭流丽，这车潘辰光平时宝贝得很，看着还八成新，车子只剩下一点尾款，用来抵郭流丽的那部分欠款应该是足够的。郭流丽初时说什么也不接受，宋筠同郭流丽说这车耗油大，现在放在车库里落灰，银行里面还得背着车贷，对她来说实在是鸡肋，便是不给郭流丽，这车她也是要处理掉的。郭流丽这才勉强同意，这车的尾款是郭流丽付的。

　　郭流丽也没多想，照旧着开着这辆路虎来接宋筠。

　　宋筠看到这辆路虎时还是愣了一下，郭流丽后知后觉，尴尬地笑了一下，宋筠却因为好友的尴尬更加尴尬，她伸手摸了一下车顶，尽量轻松地调侃道：“嘿，你最近车技练得怎么样？没再收到罚单吧。”

　　郭流丽刚刚拿到驾照，作为新手司机，一直状况不少，三天两头都到交警大队报到，她常在朋友圈里面抱怨。

　　“还行。晚上请你吃饭。”郭流丽话音刚落，便一脚大力地踩了下油门。作为新手，她的胆子还是挺大的。

　　“那我不客气了，你作主。”宋筠见郭流丽如此迅猛的开车方式惊出一身的汗，“你开慢点。”

　　郭流丽在益源酒店定了包间，她一连向服务生报了十几个菜单，宋筠按着郭流丽的手，“一会儿你老公要过来吗？”

　　郭流丽已经开始用茶水涮杯盏，她嫌酒店的消毒不够到位，一面用纸巾这里擦擦那里擦擦，一面说：“没啦，就咱们两个。他在碍事。”

　　宋筠直呼点太多吃不下，郭流丽却不理会，反而催促服务员赶紧下单，宋筠无奈地说：“太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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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木幺晴子和阿反抱住女神的大腿不松开慷慨投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