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番外三 ...
-
回想自己与展昭的种种过往,白玉堂只觉得恍若隔世。
一年半之前他刚知道展昭耀武楼献艺获封御前四品带刀护卫时,便觉得那人身负南侠之名,在江湖中受人敬仰,却愿意去做那皇家的奴才,没的辱没了江湖中人的志气。
后来更是获封御猫!
想他五鼠的名头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分明是想要在名头上压他们兄弟一截,不由得气愤填膺,欲上京寻那御猫麻烦。
大嫂却说那人虽在朝中任职,却是为了辅佐难得的清官包拯,是包拯强大的助力,再说获封御猫是皇帝的意思,他也是身不由己。
自己口头上虽没有承认,心中却是知道大嫂说的不是全无道理,但是面子上却抹不开,仍是离了陷空岛执意要上京,只是心中早已没有将那名号之争的事放在心上。
却不想在京城之外竟救下身受重伤的展昭,当时不知怎的就对那人上了心,自己却未曾察觉,待到第二次相见时,见到展昭伤重,心中竟是莫名的不舍。
后来陷空岛上日日相伴,渐觉自己心中情丝缠绕,也曾骇然,恁多美人不曾占了自己的情思,最后却被一个男人扰乱了一江春水,而这一切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的莫名其妙,仿佛在见到他的第一眼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情根深种了,怎能让人不意外?却一直未曾察觉,待到察觉之时,已经晚了,他早已经走不出来了。
但那又如何,他白玉堂虽自命风流天下,心中却是求一真心人白首不相离已是足以,管他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即使那是一个男人,即使他是展昭,那又如何?
既然认定了,他便是他白玉堂想要共伴一生的人。
所以他跟着他出了岛,既然他不能留下,那么他就跟他走罢,那又何妨?
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么自己就以朋友之名陪在他身边亦是好的,他白玉堂向来唯我独尊,霸道一世,凡是从来不委屈自己,却偏偏对他能忍能退,忍着自己在见到他时心中的情潮翻涌,忍着看到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时的醋意翻腾。
他常常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去瞧他,所以他看见了,在那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在那灯火阑珊的暮色中,他看见展昭抬眼看着他,眼中是从未见过的深沉。
他向来稳重,待人处事极为周到,却又让人觉得若即若离,即使自己闹他,他也是君子之仪,从未失态,眼神永远波澜不惊,那天他却那样看他,双目幽深,带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但那眼神却让他莫名的脸红心跳,难道他…
忍不住眼中情意流溢。
展昭见状一惊,定下神来细细看他。
他猛然清醒过来,收敛眼中光芒,转过身去假装与寇珠说话,心如擂鼓,又无比的懊丧。
他怕他知道,却又无比地想要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情意,甚至有些时候想要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但求来个痛快,但是他却不敢,那人是那么端方的一个人,若是知道了身边的人对自己竟有那般的龌蹉心思,定会雷霆之怒…
他舍不得。
后来却得知他与自己竟有不共戴天的仇怨,那人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子!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尤其是在后来看到刘后的所作所为之后,他更是怀疑那是一个陷阱,但是那玉牌却做不得假,昆仑四杀的话也言犹在耳,当年的人已经逝去,他无从查证,混乱之下,只得逃避,甚至为了断掉自己的心思娶了赵灵。
他以为这就是结束了,他们之间从此再无瓜葛,心中绞痛,但是他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展昭却又那样猝不及防地再次闯入他的世界,曾经自以为是的坚固壁垒轰然崩塌,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失去了效果,在见到那人的一瞬间,排山倒海的思念和情意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无力承受,他措手不及,再次逃走了,却最终逃不过自己的心。
明明说过的,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已近结束了!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也告诉那个人,每一个字都带着划破心脏的剧痛,字字泣血!
他在客栈中与他诀别,以为这就是尽头,他回宫去,受他之托帮他寻找寇珠,却突然得知陷空岛遭屠,种种嫌疑直至那人,他不信!
拼命赶到客栈,却见本该在客栈养伤的那人不翼而飞,郭槐亦告知他展昭托他救的人早已经在半月之前就被他的人救走了,他不信!
亲自赶到陷空岛,看到残破的家园,看到他与那些珍儿口中的凶手在一起,看到他要他去寻的寇珠就在他身边,五雷轰顶!
尤其是在看到那个黑衣男人的时候。
他看到展昭与他比肩站在一起,看到那男人的手亲密地放在他的腰上,看到那个男人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一直没敢做的事,将他拥入怀里,看到他轻轻地吻在他的额头,眼神满是爱意,语气满是宠溺,他简直要疯了!
而他竟甘之如饴!
他曾经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委屈自己,唯恐在他面前泄露了一丝的不轨之心,怕他被这世俗不容的感情惊得远远地逃离自己,从此天上地下永不相见。
他总是跟他说永不相见,却怕从他口中听到永不相见,他自己的永不相见只是自欺欺人,那人的永不相见便真的就是永不相见了…
可是!他竟如此泰然,原来他竟可以接受,接受另外一个男人,那自己又是在做什么?傻子吗!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
胸中妒火熊熊燃烧,烧毁了他仅存的理智。
他恨自己,恨自己原谅他是杀父仇人之子,恨自己在见到他与杀害自己兄弟的凶手在一起时更为在意的竟是他腰上那只手!
所以他说,你让我怎么信你?
那时他仿佛看到对面的人一抖,他爱极的清透的眼神瞬间暗了下去,他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眼神却是冰冷,全然不像以前的他。
他有些惶恐,觉得自己仿佛做下了天大的错事,错错错!万事都是错!他遇见他是错,他爱上他是错!一切都错了!
他却不悔。
但是他恨。
在看到那个将他比下去的男人那般地护着他时更恨!难道就因为这个?
所以他对他拔刀相向。
他不想伤他,他也知道自己不会伤他,他只是要打破那个男人强大的神话。他要让他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那个之前还将他护得滴水不漏面对强大的围攻也游刃有余的人竟突然不支,所以他杀气腾腾毫无阻碍地到了他眼前,所以他几乎杀了他!
伤心至死,颓然而去。
他既然有了好的归宿,也许自己就这样远遁江湖,了此一生,没有他的一生。
他认了。
可上天却又让他遇见他,他难掩情潮,在混沌与清醒之间做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激情澎湃,几乎失去自我,直到那人的一声轻喝将他唤醒!羞愧难当,所以他再次逃开了,再次与他诀别。
相见时难别亦难,难!难!难!
他走了,在漫天的瓢泼大雨中踽踽独行,也许借着这雨能浇灭他所有的情思。
郭槐却告诉他那人去了舍身崖,舍…身…?
他狂奔而至,顾不得泥泞的山路瓢泼的大雨和沿途的荆棘。
舍身,你怎可舍身,我还未舍,你怎可舍?
他见到那人孤独地站在悬崖边上,放佛这天上地下都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说那是他们的末日。
却不知那只是他白玉堂一个人的末日,当他手中的龙吟刀穿透那人单薄清瘦的身体,他清晰地看到,他的末日来了。
他不想挣扎,他等待下一世。
下一世,愿他们平安喜乐。
下一世,他们只是兄弟,不再是仇人。
却没有想到下一世来得这么快,还不曾走过奈何桥,还不曾趟过忘川,还不曾喝过孟婆的汤,他们就这样带着上一世的记忆转生。
他还是展昭,他还是白玉堂。
他却是那个被白玉堂杀掉的展昭,而他则是那个杀掉展昭的白玉堂。
大仇得报?大仇得报。
呵呵。
从此白玉堂的仇人不再是展昭,而是他自己,那个杀了展昭的白玉堂。
他曾发过誓,不会放过伤害展昭的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唯有自苦。
何必自苦。